“问哪个长辈啊?”孩子一脸懵懂。

    “问你几位外祖呀。”定国侯去世后,大伯父也跟着去世了。三叔父也被先皇设计害死了。回首往事,历历在目,可是转眼间已经过去了好些年。

    “啊……好几位外祖啊——”小家伙抓耳挠腮想了半天,一脸纠结的问道:“都是世民的亲人呀?”

    碧溪伸手为他理了理衣裳,解释道:“外祖是你祖母的兄弟。”一晃过去快二十年,当初误打误撞认下国舅做父亲,想起来也觉得十分好笑。

    小家伙很安静,碧溪看书时他也看书,碧溪没开口说话,他就算无聊,也不会轻易打破静谧。

    碧溪捧着医书,转头看向小家伙,他端端正正的坐着,矮桌上放着《诗经》。

    这个年纪的孩子也能看懂《诗经》吗?《诗经》旁边还摆着一本《九问》,这本书可比《诗经》要晦涩许多。

    “二公子能看懂《九问》吗?”碧溪漫不经心的问道。她猜想,这孩子定是随手拿下了这本书,其实根本看不懂书中的内容。

    “表姑,孩儿能看懂。”小家伙站起身来解释道。

    碧溪皱了皱眉,心想:这孩子才几岁,李家竟然都开始教《九问》了,宫里的皇子整日里看书,也还没到看《九问》的程度。

    晚膳时,碧溪自然让小家伙与她同桌用膳,她是每道菜都会尝一些。小家伙只吃些蔬菜,鸡鸭鱼肉一概不沾。

    “怎么了,不合口味?”碧溪更加疑惑。孩子都是贪吃的,他们需要吃很多东西,好让身体长的结实强壮,这是孩子的本能,一般孩子都是这样的。

    “表姑,孩儿喜欢清淡的食物。”小家伙如实回答道。

    晚间,碧溪梦见欧阳,他穿着一身白衣。发间微霜。她想要靠近他,好好看看他的模样,却无论如何也走不到他面前。她大哭,让欧阳站着别动。欧阳瞬间来到她面前。拍着她的头顶。宠溺的笑道:你这个傻丫头。

    傻丫头——傻丫头——碧溪抬头一看,她的身高只到欧阳胸前,穿着孩童的衣裳。再摸发髻,头发被编成两个小辫子,用绳子绑成一个不太圆的发式,牢牢的贴在头皮上。

    “怎么会,怎么变成了小孩子?”碧溪哭的更大声了,欧阳只是看着她笑道:傻丫头。

    午夜梦醒,碧溪起身点燃香炉里的塔香,与欧阳分别已经有些时日,近日来很少梦见他,她的梦,大多是与调香有关的,可是她刚刚又梦见他了。

    为什么对他还有眷念,他是她的仇人,她应该恨他,不是吗?

    “阿切——”隔壁厢房传来孩子打喷嚏的声音。难道冻着了?碧溪披上外衣赶紧走了过去。

    “娘娘——”守夜的宫女太监见她出门,连忙起身行礼。

    “二公子是孩童,比较畏寒,去把狐裘大氅拿来。”碧溪随口吩咐道。廊上点着灯笼,红彤彤的一片,倒是显出几分喜庆来。宫女推开门,碧溪走进厢房,小家伙竟然也醒了,穿着单薄的里衣站在门口,见到碧溪还行了个全礼。

    “乖,快起来。”碧溪轻声说着,宫女将跪倒在地的孩子扶了起来。

    “可是被梦惊醒了?怎么穿着里衣站在这里受凉?”碧溪看向照顾孩子的宫女,宫女连忙跪下,解释道:“奴婢不知道二公子醒了,二公子也没唤奴婢——”

    碧溪挥手让宫女退下,拉着孩子的小手,带他来到床边。宫女取来狐裘,将狐裘盖在单薄的被子上。

    “若是害怕,就让他们进来陪你。”碧溪抚摸着孩子的额头柔声说道。

    孩子点点头,碧溪起身离开。

    与欧阳相伴十载,若说一日夫妻百日恩,那她这辈子都忘不了他,怪只怪他们没有当面了解恩怨,如果那时候她不那么冲动,或许就不会有如今的纠缠。她以为舍身救下欧阳,就还清了他的情,从此两不相欠。可是到头来她反而觉得更加亏欠。

    “娘娘,更深露重,咱们回屋吧?”上女扶着她的胳膊提醒道。

    碧溪看着黑如泼墨的夜,黑夜掩盖了花木,让充满生机的宫殿变得了无生机,这一层黑纱,遮住了多少人的眼,可是却骗不了****在宫殿里生活的人。

    “上女,你可知道,枯木松针摆放在哪个位置?”碧溪看着远方幽幽的问道。

    “回娘娘,枯木松针摆在东北角的高凳上,旁边是业荣花和一串红。”

    碧溪点点头,扶着上女的手回屋。

    醒来时,杨广坐在桌边批阅奏折,屋里静的只听得到毛笔与纸张的摩擦声。

    “拜见皇上——”碧溪揉了揉太阳穴,起身行礼。眼前的景象太过诡异,杨广昨晚没留宿翠微宫,早上竟然在翠微宫批阅奏折,还这样无声无息,杨广可不是一个会替别人着想的人,他在忙碌,绝不容许身边的人闲着,按理他来之前就该通知她一声,怎么会容忍她四仰八叉的在他眼前睡觉呢?

    杨广没出声,继续批阅奏折,就好像没看到她、没听到她的请安。

    “臣妾失礼,还望皇上恕罪。”碧溪上前两步,又施一礼。

    杨广停下笔,将笔搁置好,太监为他理好衣袖,因为墨汁容易沾到衣袖上,所以他写字都喜欢卷起衣袖。

    “为什么那小子还在这里?”杨广隐忍着怒气问道。

    “李将军为朝廷卖命,臣妾替皇上分忧,照顾一下李将军的孩子,这样也不行吗?”碧溪觉得杨广实在可笑,当初皇后扣留李将军的儿子他不拦着,现在还问这孩子为什么在翠微宫。

    不过,喜欢乱发脾气才是杨广的本性,不这样乱发脾气,就不是杨广了。

    “你不照顾自己的儿子,却来照顾别人的儿子,难不成这孩子才是你儿子?”

    杨广生起气来口不择言,碧溪被气的头疼。

    “皇上,如果您再这样无理取闹,臣妾就要出家寻个清净了。”她最烦与人争吵,不论与谁,听到别人吵架声她都会觉得心烦。

    杨广咬牙切齿的看着她,用眼神表达不满。

    碧溪无奈的笑笑,倒了杯热茶送到杨广手上。他就像个孩子,当他得不到关注时,他就会哭闹、发脾气,想以此引起别人的注意。

    杨广饮了口热茶,刚刚箭弩拔张的气氛突然化作一股春风,太监低头退下,杨广放下茶杯,拉着她的手抱怨道:“那狐裘是朕特意寻来给你的,你怎么给别人盖上了?”

    碧溪忍不住笑了,这人说大方也大方,给她的赏赐多到库里都快装不下,说小器也小器,就因为看到狐裘盖在别人身上,便要冲她发脾气。

    “小孩子哪里就用的惯那样好的东西,多盖些被子就行了……”杨广絮絮叨叨的说着,这个时候,碧溪只需要倾听。

    杨广离开后,碧溪开始调香,她想把欧阳的音容相貌记下来,她害怕时间久了,她会真的忘记他。

    “二公子,您不能进去——”上女在门外说道。

    “贵妃娘娘在里面吗,我想跟表姑说说话——”孩子犹豫的说道。

    “进来吧。”碧溪放下手里的香料,密封好放入箱子中。她正准备调香,这个时候别人的胡乱闯入会坏了调香的心情,可是她竟然对这孩子破例了。

    “表姑——”孩子冲了进来,跑到她身边才想起要行礼,这一次他只是行了半礼,倒也符合规矩。

    “你这孩子,不跟内监们玩耍,找我做什么?”碧溪随手翻开一本书,这是阿泽为她做的记录,上面有她调香时所用的香料,放香料的顺序和时间。阿泽,他很努力的想要学习调香,可惜,他根本想象不出香膏的意境。

    “表姑,这本书倒是未曾见过,这些是草药的名称吗?蜍醴、寵螣……”

    碧溪合上书,很多香料十分罕见,为避免混淆,都用了复杂的字做香料名,因为不常用到这些字,大多数人是不知道这些字的,可这孩子竟然把香料的名字念了出来。

    “你这孩子,倒是能耐,来,表姑给你看一样东西。”碧溪放下书,打开木箱的机关锁,取出精雕细琢的木盒,木盒上用小篆写着一个“景”字。

    打开木盒,里面躺着一块用油纸包裹好的香膏,解开油纸,香膏的香味瞬间充斥在鼻间。

    “闭上眼睛,轻轻的闻。”碧溪将香膏放在孩子的鼻间,轻声说道。

    孩子闻了一会,突然涨红了脸,碧溪问他看到了什么,他说什么也没看到,然后便着急要去方便。

    因为被打乱了心情,这一日便没有调香,她不停的思索,应该记录欧阳的哪些方面,相伴十年,他们之间的故事太多太多,她实在不好选择。

    她在纸上写下“杨鸥”这两个字,这两个字所代表的是欧阳故作丑陋混入国舅府期间所发生的事情,那时候她对他的纠缠感到厌烦,怀疑他要对她不利,所以设计赶走了他。

    “表姑,你怎么哭了?”小孩怯怯的问道。

    碧溪擦干眼泪,每次想起欧阳时,她总是心酸难耐,就算是不伤心,也会莫名其妙的流眼泪。(未完待续。)

    ps:  祝大家女人节快乐!女生们,可要记得对自己好一点哦,衣服该买买,别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