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死了,那样的道术只是用来迷惑人的,世上没有那样的神术。”欧阳淡淡的说道。

    碧溪摇头,她不信,元妃怎么会这样轻易的死去,怎么会?她不信,元妃还说收她的女儿为干女儿,将来为她寻一门好亲事,怎么就死了?

    “她离开了这里,去了另一个地方,会在那里永生的,信佛的人都会去那个地方,你不用为她担心……”欧阳缓缓说道。

    碧溪似懂非懂,欧阳说现在要做些对元妃好的事情,要为她诵经念佛,让她在另一个世界过上好的生活,碧溪责令众人聚在一起诵念佛号,为元妃祝祷。

    传圣旨的太监一路颠簸,终于来到郡主府,在城门口那里就听说郡主让大家念佛号,本以为只是做做样子,没想到离老远就能听到佛号声,声音整齐有力,穿过耳孔钻入脑海,太监也被感动了,太子妃离世,京城中人无不哀恸,可是出了京城,便感觉不到那种悲伤的气氛,没想到新野郡也来这么一出,真是意外。

    “南无阿弥陀佛……”整齐的佛号贯彻脑海,太监抬起脚步往里走,众人都闭着眼睛念诵佛号,竟然没有人发现他的到来。太监伸手捅了捅坐在最后的护卫,护卫见他穿着內侍服,知道是宫里人,连忙站起来行礼。然后小跑到吴婶身边,悄悄说了几句话,吴婶转头看了太监一眼,凑到碧溪耳边耳语几句。

    碧溪站起身。太监忙行了一礼,佛号声渐渐弱了下去,太监让小太监打开木盒,弓着身子笑道:“郡主金安,奴才是奉命来传圣旨的。”,太监巡视四周,没见到欧阳,疑惑问道:“怎么不见郡马?”,接圣旨时,欧阳也该跪下接旨。以表达对天家的恭敬和顺从。

    “宣读吧。”吴婶拿出蒲团放在地上。碧溪屈膝跪下。

    “开皇十一年,辛丑,二月上旬第三日,太子妃元氏。久病成疾。二日夜离世。召新野郡主同郡马,回京参加丧礼,沿途不得耽搁。钦此。”太监宣读完圣旨,将圣旨交给碧溪,碧溪展开圣旨,果见下方盖着玉印。

    “请郡马过来,备好马车,这便随公公回京。”碧溪木然的说道。二月素来为人所不喜,而元妃选择在二月结束生命。

    欧阳裹挟着一身香气赶来,碧溪知道,他定是在调制香料,而且是在进行研磨过后的第一道程序:混合。

    “走吧——”碧溪说着便要出门,欧阳见她披着白色狐裘,伸手取下,让人去取墨狐大氅来。碧溪只觉得鼻子一酸,悲伤情绪又涌了上来。皇上皇后还健在,他们不能披白衣,这是对皇上的不尊重,如今能为太子妃披白衣的,只有府里的下人和庶子女,当然,妾室此时比同下人,都是要披白衣的。

    吴婶为碧溪系好大氅,还认为大氅比单薄的狐裘暖和。

    马车里,碧溪抱着不停扭动身体的女儿,女儿最终定了小名,叫文文,大名没有定。

    “放开我,我要和俊哥哥玩。”女儿叫道。俊哥哥便是杨俊,陶晶的儿子,倒是生的一表人才,从小熟记千字文,碧溪念他能认些字,便让他做先生的书童,或许是耳濡目染的多了,学问很有精进,如今会做些简单的诗了。

    “娘带你去见干娘好不好?去送送干娘,文文乖乖的,不然干娘不高兴了。”碧溪皱着眉头哄着,可是孩子依旧不停的扭动身子,尖叫吵闹不停。

    “干娘高不高兴关我什么事!”小孩子十分机智的反驳。

    碧溪扬起巴掌,重重的打在她的衣服上,告诉她:“你疼不疼也不关我的事。”

    欧阳皱眉将女孩拉到腿边,女孩躲在他两腿中间,然后看着碧溪,瘪瘪嘴开始放声大哭。哭的有模有样,边哭边指责碧溪道:“娘只疼哥哥,不疼我,还打我,娘亲是坏人……”

    儿子“嘿嘿”傻笑,嘴里喊着手指,口水流了到处都是。碧溪就是有再大的火气,见到儿子这副傻模样,也得心疼起来。

    “若不是你调皮,把哥哥从凳子上推下来,你哥哥怎么会摔着脑袋。”碧溪拿手绢拭去儿子嘴角的口水,儿子冲她傻笑,一张嘴,口水又流了出来。她永远记得那一天,儿子站在凳子上,伸手去抓桌上的点心,女儿却突然从侧面推了他一下,儿子摔倒,头磕在他最喜欢的小木马上,地上铺着柔软的毛毯,如果她能将那些小玩意及时收起来,儿子的头不会受伤,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一天到晚的流口水。

    “哇……”女儿大哭起来,欧阳只得轻声哄她,承诺给她买衣裳买玩具,她才渐渐止了哭声。

    “女儿都让你惯坏了。”碧溪不满的抱怨。文文有欧阳和独孤岚宠着,每次哭闹都会趁机索要许多东西,而欧阳和独孤岚从来都是纵容着,如今小小年纪,已经知道父亲和舅舅对她好,母亲只疼哥哥,原因就是母亲不给她买东西。

    “我的女儿,我不疼,谁疼?”欧阳捏着女儿粉嘟嘟的脸蛋笑道,女儿也十分配合的喊道:“爹爹真好,文文最喜欢爹爹。”

    碧溪心疼的给儿子擦口水,她实在不懂,为什么欧阳连儿子的病都无法治好,如今她最放不下的就是这个孩子,她和欧阳都会老,等他们老去,这孩子可怎么办?

    马车直接停在太子府,门口站着四名簪百花的女官,见到女眷便发一朵白色绢花,入了太子府,男眷女眷分开,碧溪带着女儿来到女眷所在的庭院,棺木摆在正厅,妾室和庶子女分两侧站立,迎送来往宾客,碧溪抱着文文来到正厅,让文文跪在蒲团上,给元妃的棺木磕头。

    “你干女儿来了,如果你在天有灵,就好好保佑她吧。”碧溪忍着泪水轻声说道。后面还有人等着进来行礼,碧溪不能逗留,磕完头便离去。因为是送元妃最后一程,她又是太子妃,除了皇上皇后,一等公爵不用行礼外,其他人来此都要行隆重的跪拜大礼。

    而男宾那边需要跟元妃的牌位行跪拜大礼。

    碧溪抱着女儿随丫鬟到客房休息,客房里已经聚集了不少女眷,见了碧溪都屈身行礼,碧溪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为难她们,直接免了她们的礼。

    碧溪一坐下,当初一起吟诗的安夫人等人便坐了过来,众人都与元妃关系不错,面上神情大多哀伤,却还要劝碧溪不要太悲伤,免得伤了身子。

    碧溪听到哀哀的哭声,循着哭声望去,窗边坐着元夫人和几个女儿,正在哭泣的是元卿,双目红肿,一看便知哭了许久。

    “人都有生老病死,亡者升天,天可比地清多了,可见那是好去处。”安夫人轻声说着。坐在对面的年轻女子不屑的说道:“太子妃都病成这样了,府里的庶子还一个接一个的往外生。”,她还没说完,便被人制止了。碧溪想着,这女子肯定是觉得太子无德,发妻生病,不着人好好照料,反而与妾室寻欢作乐,对生病的发妻漠不关心,元妃卧病在床,府里反而喜事一件接一件,孩子生了一个又一个。哼,这种事情的确让人寒心,元妃可是天下女子德行典范,而太子对她竟然如此不尊重。这不仅仅是家事,更是国事,元妃是大家属意的国母,而太子竟然无视大家的意愿,对元妃这样无礼——

    “太子也不能因为太子妃病着,就不为皇家开枝散叶呀。”一名女子小声说着。碧溪记得她,她是太子的堂妹杨氏,父亲也是王爷,可惜已经故去了。

    杨家的人,果然都在站在太子那边的。不少人对此嗤之以鼻,女子红着脸低头不语,显然知道自己犯了众怒。

    “你们送的挽联我看到了,写的真好,太子妃见了一定很高兴。”碧溪忍着悲痛笑着。女儿却举起手帕擦拭她的眼角,怯怯的说道:“娘亲不哭,文文乖乖。”

    安夫人等人也红了眼,语气微有凝滞的说道:“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太子妃性情高雅,那些俗物她看不上。”,说着已经忍不住流下泪来。

    丫鬟们端上来糕点,众人知道午膳时间尚早,都吃了些。安夫人见文文乖巧,忍不住伸手拉拉她的小手,文文笑着抓了一块酥饼递给安夫人,安夫人赞叹道:“这孩子真是聪明伶俐,郡主教导有方。”,碧溪无奈的笑笑,这孩子在陌生人面前规矩懂礼,在封地的时候就是个疯丫头。

    外面锣鼓声响起,预示着开始做法事,众人开始往外走,听说做法事可以让死者得到安宁,碧溪想起来欧阳的那句话:世上没有这样的法术。碧溪苦笑,这一切都是在自欺欺人,元妃已经死了,做的再多,也只是给活着的人看,死去的人哪里能享受到什么。

    高僧们围成圈,坐了三圈,外面高僧也围了两圈,敲着木鱼,顺着正反两个方向缓缓走动,外面一圈高僧坐在蒲团上,面前燃着灯,外面罩着描画了菩萨画像的灯罩,油灯的光亮微弱,可是却一直没有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