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屋里又搜刮了一些杂物之后,顺手从他房里拿了个背包,把东西装进去。想想好像没什么遗漏了,我便把所有的窗都关上,拉上了窗帘,然后走出去,关上了门。

    对了,若说有什么珍贵的回忆,苏珊应该也算一个。我看了看周围的行人,把手拢成喇叭状,大喊道:“苏珊!”

    狗没有出现,倒是有好几个人回了头。我定了定神,加大声音再次喊道:“苏——珊——!”

    这一次,我听到了动静,远处“汪!”地一声,苏珊脚步轻快地跑来了。

    “乖孩子。”我说,“来,站那儿别动,姐姐给你拍几张照片……哎,对,就那样……喂喂别扭头……别过来,马上就好了!呃,得得,甩头的造型也不错,这些够了。好,我这就去找你老板去,你自个儿玩去吧!哦对了,注意安全!”

    我一路赶到医院,进病房的时候,一串香蕉居然已经解决得差不多了,苗嘉木还在大嚼特嚼,我也懒得管他,紧忙把画拿出来,摆到林书南面前。

    “有印象。”他说。

    我心里顿时燃起了熊熊的希望之火:“那就好,你仔细想想?”

    他沉默一会儿,摇摇头,我失望地放下那幅画,又拿出另一幅来。他只是略略扫了一眼,便说:“不知道。”

    “喂,你真的有好好回忆吗?”我说。

    “我不想去想。”

    “什么?”

    “我,脑袋累,不想去想。”他说。

    我一时不知该怎么说,一旁的玄晓之已经沉不住气了,说道:“书南,人不能没有记忆地活着。”

    “我不是没有记忆,我只是没有醒来之前的记忆。”他说,“而且,我知道我该信谁。”

    他是看着我说的这句话,我回头看看玄晓之和苗嘉木,说道:“……你们稍稍回避一下,我想我得和这个呆子单独谈谈。”

    苗嘉木出去的时候,又顺走一根香蕉,玄晓之再次重申道:“那是慰问品!”

    我细心地把门关上,扭头看向林书南:“你觉得你该信谁?”

    “你。”他说。

    “哦?你不怕我是坏人?”

    他幅度很小地摇了摇头。

    “你真的不想回忆起从前的事?”我说。

    “是的。”

    “书南,可是,晓之……就是刚刚出现的那个女的,她说得没错。”我说,“人不能没有记忆地活着。”

    “我不是没有记忆。”林书南说,“它们都在,我知道它们会回来的。我不是失忆,我只是醒得不够彻底罢了。”

    我把他上下打量一番:“这种话,会让人觉得你得了精神障碍,正常人说不出来的。”

    他摇摇头,说:“我不知道正常人该是什么样子,我只是想保持现状。”

    我咬了咬下唇,说道:“算了,也许你确实还不够清醒,明天做个脑部检查,等检查结果出来再说吧,你先好好休息,把身体和精神都养养好。”

    “其实没必要做检查的。”他嘀咕着,“我自己清楚。”

    我没回答,在旁边坐下,他也没再说话。不一会儿,他便沉沉地睡去了,我走过去,替他把被角掖好,看起来,他睡得很舒坦,以往在睡觉时常常皱起的眉头,现在也完全地舒展着,看上去轻松得很。

    可是我轻松不了。

    如果他一直是这样,我该怎么办?

    一种烦躁的感觉从心底升上来,仿佛一团燃烧的火,我很想顺手抱起什么东西砸一通,可是举目四望,到处都是公家的东西,砸坏了可是要赔钱的。枕头砸不坏,但是它现在正被林书南枕着。我摸摸口袋,手机……这太值钱,不能砸。

    于是我烦躁地站起身,前后左右走动一番,又烦躁地坐下,但不一会儿,又觉得如坐针毡。我不得不承认,我现在感到害怕。林书南不记得任何人,只记得我,而我也是他现在最可以依靠的人。但我不知如何是好。

    呵呵,车祸,失忆,多么愚蠢的情节,可是自己说不想记起的,他恐怕是第一个。而我,我既希望他记起,却又有些不忍,毕竟对他来说,抛却那些从前,才是最快乐的事。

    我很不安。

    思绪变得有一些杂乱无章,我一定是忘了什么。对了,我忘了,林书南身边有太多纠葛,袁芊骊不能被扔下不管,他的养父母如果出现了,还要想办法避免冲突,还有学校的事,如果他一直好不了,那么必须办理休学手续才行……

    越想,我越觉得烦乱。我开始觉得,我对林书南负有某种责任,可是这么多事儿,我真的能处理好么?

    不,也许他只是略微出了些问题,等明天检查结果出来,医生会告诉我们他马上就能痊愈,然后,我便可以摆脱所有那些可恨的事。

    一定会是那样的……

    有人轻轻敲门,我这才想起苗嘉木和玄晓之还在外面,我打开门,却只看见苗嘉木。他说:“晓之还有些事,先回去了。”

    “是不早了。”我说,“罢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路上注意安全。”

    “他怎么样了?”苗嘉木看着病床上的林书南。

    “他自己没有唤回记忆的积极性。”我说,说到这里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我也没有办法。”

    “没事的,一定能好起来。”苗嘉木说,“现在还是先养好身体上的伤,等能行动自如了,就各处去转转,一定没问题的。”

    “谢谢,希望是这样吧。”我说。

    苗嘉木默默地退了出去,我突然很想叫住他,我一个人坐在这儿,对着一个失忆的林书南,这会让我感到很寂寞。但我最终没有开口,我没权利让他留下来陪我。

    关上门,病房里又是一片静悄悄了,我默默地坐到椅子上,心里的烦乱仍未褪去,但我知道即便烦乱也没有办法。一切总会过去的,先休息一下吧,休息一下……我这样对自己说着。

    黑暗,空寂的大街,独行的人,急遽的刹车声,鲜血……

    !!!!!!

    我猛然睁开眼睛,是梦么?我梦见了车祸的场景,虽然梦境模糊不清,但我仍然心有余悸。

    不,好像……我刚刚在梦中看到的,有两个行人……

    我不由得自嘲地笑了起来,夜晚的大街,有两个人并不奇怪,显然被车撞倒的那个人是林书南。我看了看病床边上的仪器和病床上的林书南,他睡得安详,看起来并无什么异样。我定了定神,试着深呼吸几口。

    是我的心里太乱了,才会做这样的梦。

    看看时间,现在是夜里三点,我虽然无多少困意,但是现在也没有别的事可做,还是再休息一下为好,希望接下来别做噩梦了。

    可是,事与愿违,我早晨醒来时,脑海里仍回荡着碎裂声和惊叫声,梦的内容却是全然记不起,只感觉自己的心脏砰砰直跳,太阳穴绷紧着,虽然睡了好几个小时,却仿佛比之前更累了。但是不能再睡下去,还是去吃些早饭,然后等着送林书南去做检查吧。

    检查时间安排在下午,一整个上午,我都在胡思乱想中度过,林书南醒来后,也不怎么说话,只是默默地望着天花板,我无法看出来他在想些什么。

    到中午十一点左右,有人敲门,我过去拉开门,看见站在外面的竟然是洪静真,她的手上提着一个很大的袋子,气喘吁吁地。

    “那个……”她有些局促地低着头,“我听说……他……受了伤?”

    “竟连你也知道了。”我说,“他没什么大碍,不过……他可能不记得你了。”

    洪静真吃了一惊:“你的意思是……他失忆了?”

    “算是吧。”我说。

    洪静真走进病房,小心地看着躺在病床上的林书南,林书南只是瞥了她一眼。

    “你认识这个女孩吗?”我问道。

    “不认识。”

    洪静真的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把大袋子打开,说道:“这里面有我买的水果,零食……”

    “这不好吧!”我连忙打断说,“你们只是见过一两次面,就让你这么破费,实在有些不对……”

    她看着我,露出甜甜的笑容:“没关系的,我现在有了新的工作,手头也宽裕了不少,这些东西也是我一片心意。”

    我还想拒绝,她却说道:“你要是再拒绝,就是看不起我了。”我只好应承下来。

    她在病房里待了一会儿,似乎总想让林书南记起她来,可是她每次要开口时,却又窘迫地停住了,她跟林书南之间确实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回忆,除了林书南曾经打过她一巴掌。我在一边看着,也暗暗着急,却同样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

    正尴尬时,又有人来敲门,我打开门,竟然是千易贤。

    “哟,方便吗?”他一边问,一边就走了进来。

    “你……也得到消息了?”我说。

    “没。”他耸肩说,“我只是来找我对象的。”说话间,他却凑到病床边上去了:“哎哟,这小子,想不到卧病在床的样子还蛮可爱的呢~”

    林书南一脸冷漠地看着他,我问道:“书南,你是不是有点感觉,感觉这个人在回忆里是个特别可恶的角色?”

    林书南摇了摇头:“他只是现在看上去特别可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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