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仍没有开车灯,只是放慢了车速,忐忑不安地继续向前,但是,不久,我感觉到不远处有灯光,顿时我的心就几乎从嘴里跳了出来。我一边继续开车,一边小心翼翼地朝灯光的方向看去,但是在我看清楚之前,林书南就说道:“是他们。”

    他们在我们右侧,悬崖下面的一条小路上,开得并不快,当我继续往前开了一段之后,我突然意识到什么,猛地一踩刹车,一股绝望的感觉涌上来。林书南没有说话,显然他也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这条路,如果继续往前开的话,就会和下面的那辆车碰面!而在现在的这条狭窄的路上,要掉头是不可能的,倒车……倒车的速度绝不可能比他们前进的速度快。

    “他们早就知道了。”林书南说,“他们故意绕道来堵着我们……”

    “下车!”我一边开车门一边说,“躲到坡上的树丛里去!”随即只听“咣”地一声,因为路实在太窄,我的车门直接撞上了左边的悬崖。那一瞬间我想起柳叔叔曾经告诉过我,斯佩德镇开往惠斯勒曾有一条山路,又破又窄,自从开了新的道路之后就没再用过——妈的不会就是这条蠢路吧!我冲向右边,也不顾自己的小腿撞在了换档杆上一阵剧痛,打开右边车门冲了出去。林书南已经站在外面,可是,我发现右边的路也窄得十分可怕,且向外倾斜,似乎只要一不小心,我们就会从山坡上滑下去。

    我小心翼翼地朝林书南那边靠拢,他也攀着车的外缘,朝车尾部移动着,随即,只听到哗啦一声响,天晓得这路面边缘为什么会突然塌掉一块,我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摔了下去,那一刻下边传来了得意的笑声,而我惊慌得几乎不敢低头去看。

    回过神来时,我看见林书南挂在了树枝上,上下不能,下面的人够不到他,而我更够不到他,几秒钟的沉默后,李新民率先开口道:“咱先去把那个小妞抓下来乐呵乐呵!”

    “你先走!”林书南对我喊道。

    我犹豫了一下,他继续吼道:“娘的,别在这看我笑话!滚!”

    我木然地后退了两步,那一瞬间,我感觉到自己仿佛失去了紧张感和真实感,李新民和另一个匪徒的声音也像是从月球表面传来的一般。我麻木了。

    我转过身,朝山上跑去,原本我的跑步速度并不慢,但我现在又累又饿,我不确信自己能否逃得掉,但是,说真的,即便是被**,也不能是在林书南的面前——那是我仅剩的一点想法了。

    我攀上山坡,为了甩掉后面的人,我又手脚并用地从一个几乎九十度的陡坡上下去,我的手被山上的尖石头划破了,血流下来,痒兮兮的,但并不很痛。我从几乎两米的树干上跳下去,差一点摔断了腿,站起身时又差一点儿腿软,掉到悬崖下去,但是没关系,现在我对成功逃脱的渴望已经不那么强了。

    不知过了多久,当我回过头时,后面没有人追上来,周围一片静寂,只有风吹树叶的声音在哗哗地响。

    我回想刚才跑过的路线,然后,往回走去。这并不是什么理智的行为,事实上,我也根本不再去在意什么理智不理智的。我只是往回走去,一直到走到原来的地方,看见林书南的时候,我才突然醒悟过来,意识到我自己在做什么。

    林书南还挂在树上,我从高处喊他的名字,他轻声地回应我,声音非常虚弱。

    “他们够不着我。”他说,“我被困在树上了。”他大概已经用尽了所有能想到的办法来脱逃,以至于现在,他甚至没有力气抬头看我。

    “要是手机在就好了。”我说。我摸了摸身上,没有可以用来解救他的东西,那辆被我开到悬崖上来的车仍在原地,可是,当我进去找时,车里的绳子已不见了。

    当我再次回到路边时,我听到他说:“你……你还好吗?”声音太轻,我几乎听不清楚。

    “我没事。”我说,“可是我想不出办法来……救你。”

    “你走吧。”他说,“去镇上,找警察。”

    “你不能一直待在那儿!”我说,“晚上的风太大,你会冻僵……”

    他沉默了一阵,似乎是在积攒力气。

    “我已经冻僵了,如果你不走的话,我们两个都会更危险。”他说,“不要感情用事。”

    我盯着他,有那么一瞬间几乎要落泪,我发现自己别无选择,但是,当我将手伸进口袋试图找找有什么可用的东西的时候,我突然想到了办法。

    我开始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外套、毛衣,我把它们拧成一股绳,绑在一起,然而这还不够长,那棵树真是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简直是上帝派来为难我。我只好把保暖内衣和裤子都脱了下来,身上只剩下内内和罩罩,一边冻得瑟瑟发抖一边拧绳子,然后把绳子放了下去。

    “书南!”我喊,“抓紧了!”

    他抓住绳子,有点艰难地往上爬,我在上面拉,这一过程十分漫长,因为我俩都精疲力尽,有那么好几次,他险些就跌了下去,吓得我心脏几乎停跳。

    最后他趴在地上,我把他拖到马路中央,然后也一屁股坐在地上,我们两人都气喘吁吁,并且我浑身发抖。过了好一会儿,林书南才喘着气说:“对不起,你……受委屈了……”

    “没……没什么。”我说,“我……我得去看看车钥匙还在不在。”我说着,真要站起来,却全身脱力,又摔回了地上,林书南一副几乎要哭的表情,说:“你……你受了他们的**?”

    “没有!”我大声道,“我逃了。”

    “那,你的衣服?”

    “被我做绳子了。”我把绳子解开来,把衣服穿上,然后转去车上,然而,车钥匙也不在车上了。

    “完蛋。”我说,“我们可能得走下山,你,你还能走吗?”

    “还有一辆车在下面。”他说。

    我才想起这个茬来,大概是因为这辆车挡了路,他们没把那辆车开上来,我说:“我下去看看。”

    “我和你一起去。”林书南说着,站起身来,他的腿冻僵了,走路都显得一瘸一拐。好消息是,那另一辆车的车钥匙没有被拿走——我隐约觉得,上帝他还是爱我的。

    我费了好大的劲儿把车掉了个头,沿路朝山下开去,当我看见房屋时,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袭来,我突然觉得,自己可能会突然在床上醒来,然后发现这一切都是场梦,在郊外的一幢房屋前,我们被挡住了——站在那里的人是玄晓之,而我已经没有力气对此感到惊讶了。

    我打开车门,几乎是摔了出去,玄晓之跑过来扶住我,然后又去开后门把林书南拉出来。我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就看见一群警察从屋后面绕出来,押着那李新民和那另一个匪徒。而在警察的边上,还站着李新觉,我不知道他是提供了线索,还是仅仅跟了过来。

    “警察正准备去山上找你们呢!”玄晓之说。

    我木然地点了点头,李新民正在大喊大叫:“你们这群混蛋!从来就没有人关心过我的感受!就连我哥哥都不要我了……”我很想对他说你哥没打死你说明他爱你,但我没有力气说出口了。

    李新觉的脸色黑得就像煤炭,他转头对警察说了几句,然后,有两个警察过来扶着我们,玄晓之说:“她受了伤。”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被处理了伤口,也不知道后来是怎样对警察说明了情况,我只知道那天下午警察对我们保证说类似的事情不会再发生,而李新觉开车送我们到了林书南的家门口,一进屋,我就差点儿瘫在地上。

    林书南转身对我说:“是我的错。”

    我木木然地说:“是啊。”

    他说:“对不起。”

    我以为自己已经累得麻木,但我感到脸上痒痒的,我意识到自己在流泪。他走过来,按住我的肩膀,说:“一切都过去了。”

    我哭得更厉害了。我觉得,十岁以后我第一次像这样泣不成声,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为什么我之前一路都没有哭,可是现在竟然……但我控制不了自己。林书南一只手环住我,一只手拍着我的背,手法笨拙。我有点想避开他,因为我向来不喜欢让别人看见我哭泣,但是我没有。我们两个都不知所措,一切都结束了,但是仿佛还有什么事情才刚刚开始。最后,他直接把我拥进了怀里,我用缠着绷带的手推开了他。

    “这不合适。”我哭着说。

    他没有回答我,只是转身拿来纸巾。

    “你累了。”他说,“我去把客房收拾一下,先好好休息一下吧,别的事醒来再说。”

    再一次躺在床上的时候,我平生第一次感觉到了床是如此美好的东西。我或许应该百感交集,但是,沾到床单不到两分钟后,我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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