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车贼一双贼溜溜的小眼睛盯着我们两个,目光写满了这几个月来与我俩之间的爱恨情仇,看样子他等待今日的机会已经等了很久,只怪我们俩倒霉,跳个墙竟然跳到枪口上了。

    他指着何其健,跟旁边的一个人说:“大哥,就是他!”

    那个被叫做大哥的人满脸横肉,一看就是个凶神恶煞。他看着我们俩,一边向前迈步,一边挽起了袖子,意图已经非常明显了——自古以来当大哥的收了保护费都是要替小弟了仇消灾的,我估摸着,今天又有一场硬仗要打。

    他们人多势众,我想就算我拼尽全力,也就是不拖何其健的后腿而已,我们俩肯定占不到什么便宜。

    何其健见势不好,小声跟我说:“我冲出一个豁口,你赶紧跑。”

    “跑什么跑,你当我不会打架?”我硬着头皮装出一副打架小能手的口气——我确实不会打架,但是这个时候我要是一个人跑掉也太不仗义了,我死也要撑下去。

    何其健眼睛盯着那个向前逼近的大哥,撇了撇嘴角,不屑的说:“两米多高的墙你骑了半个多小时,我敢指望你帮我打架?我拜托你别在这妨碍我出招。”

    “放心,我不会妨碍你的。”

    “没工夫跟你废话!”何其健不耐烦的跟我大吼,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一把推出去好远,那一推似乎用了全力,我连一点抵抗的能力都没有,惯性致使我顺着墙跑出去好几米,等我回过头的时候,那三个人已经一拥而上包围了何其健。

    三打一,完蛋了!

    看着那瞬间扭打在一起的几个人,我心急如焚,双拳难敌六手,何其健跟那个号称是大哥的人堪堪打平,可是还有两个人在左右夹击他,虽然何其健没有被那三个人彻底压制住,但是很明显他是处于挨打的状态,我朝他们冲过去,在人圈外面乱拽一气,可是根本不管用,那几个挥舞着拳头的家伙头都不回就能把我甩开,我冲了好几回,也没冲进他们的包围圈。

    这回我真的疯了,我对着学校的墙大喊,救命啊!救命啊!我好希望张大喇叭这时还在墙的那一侧没有走,可是那边没有人回应。我想去报警,手里又没有电话,想去公用电话亭,可又不敢离开何其健太远。看着他们打架的架势,我好怕他们下手太狠会酿成大祸,这一刻我真的后悔极了,只恨自己当天多管闲事,惹出了这么多麻烦,害得何其健没完没了的打架。

    我没办法阻止他们的打斗,只能不停地冲那三个人大喊:“别打了!别打了!”

    他们全都打到筋疲力尽,果然就不打了,四个人停手的时候,全部都挂了彩,何其健是最狼狈的一个,那三个好歹还能站起来,只有何其健勉强坐在地上,不停的喘着粗气。那三个人得了便宜迅速跑掉,我急急忙忙冲过去,扶着鼻青脸肿的何其健,就在我扶起他的一瞬间,他似乎终于撑不住了,整个人倒在了我怀里。

    我被吓傻了,我看见他脸上和身上都有好多的血,也不知道是他的,还是对方的,红呼呼的一片恐怖极了,他双眼紧闭,呼吸有进无出,我使劲摇晃着他,大声喊他的名字,可是他却没什么反应,我真的很怕他就这么死掉,还没见过有人死在我面前呢!

    我摇了何其健好久,他终于渐渐恢复了点生气,勉强把肿得老高的眼睛睁开一条缝,用力冲我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他带着歉意说:“来不及看张国荣了。”

    我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流下来,“别说没用的了,我送你去医院!!”

    伤筋动骨100天,应该是真的,自从何其健被偷车贼团伙围殴之后,有好几个礼拜都没去上学,我每天上学第一件事就是看看何其健来没来,可是每次看见的都是一张空桌子。

    我不知道他到底怎么样了,自从他住了院我就没有见过他,我想去看望他但是又不敢面对他的家人,只能每日里默默的担心:他会变不会变残疾人或者智商受到什么影响?本来天资就已经够差了,再挨了这样一顿打,以后生活能不能自理都不知道……对于他被打这件事,我始终心怀十二万分的愧疚,说到底,事儿都是我惹的。

    在他休息到第28天的时候,我实在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决定去他们家看看。

    一放学我就直奔何其健家,等站到了他家门前,我又开始犹豫,我不知道翟老师和何其健的爸爸在不在,不知道他们看见我,会不会把我骂出来?他们一定会怪我,整天拉着何其健逃课在校外惹祸,最后连累他们的宝贝儿子被人打,还受了重伤,说不定他爸妈早就想找我算账而不得机会,我送上门来是不是自取其辱……可是我实在想知道何其健到底怎么样了,狠了狠心,想就算他们把打出来我也认了,我只要看看何其健是不是活的就行。

    “当,当,当”连敲三声,屋里传来翟老师熟悉的声音“谁呀?”

    “翟老师,我……我是尹策……”说到后来我都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了。

    “尹策呀,来了来了”翟老师的声音还是那么和蔼可亲,听不出来一丝愠怒。

    打开门的时候,我又看到了翟老师灿烂的笑脸,看见她的笑容我心宽了许多,看来何其健已无大碍了。

    翟老师看见是我,竟然是一副很开心的样子,“尹策啊,怎么才来,何其健天天念叨你呢!”

    “啊?他念叨我?”

    “快进屋,进屋再说!”

    “哦……”翟老师的态度让我心安了许多,我这人一向习惯背黑锅,以前那么多次原本不赖我的事儿我都扛了,这回真的怨我了,竟然没有被对方家长责怪,我还有点不适应。

    走进何其健的房间,看见他手脚各有一只打着石膏,脑袋上层层叠叠的缠着绷带,眼睛旁边的淤青还没有消退彻底,跟个木乃伊似的连点人样都没有,看他这幅样子,想起翟老师刚才的春风满面,我不得不佩服翟老师——心真大呀。

    “你真行啊,再不来我都死了,你等着直接上坟去得了呗……”何其健虽然浑身是伤却没伤到要害,最应该缝上的那张嘴竟然跟往常一样灵活。

    “我是早就想来,不是怕给你爸爸妈妈添堵吗!”看着他被吊到天上的石膏腿,我又有点想笑。

    “你就是没良心,一切都是借口。”

    “我对天发誓,每天都在惦记你,也是真的觉得没脸见你们全家,那天要不是跟我一起逃课,也不会被那伙人报复。”

    “我告诉你,撞到他们不是因为逃课,而是因为你在墙上骑了半个多小时!你早三分钟下来,我们都碰不到他们……”

    “那要怪张大喇叭来的太晚了。”

    说起那天逃课的事情,何其健还有几分遗憾,“可惜到底没看成张国荣。”

    “看不成就看不成呗,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他似乎还在因为这点事自责,我赶紧安慰他 ,相比于他的遭遇,看不成张国荣真的不算什么。

    “诶,你是不挺喜欢张国荣的吗,我看你笔记本上贴的都是张国荣照片。”

    “啊,这你都看见了?”

    我不知道何其健是天生观察能力超人呢,还是什么别的原因,按理说他这种平常粗枝大叶的人,不应该会注意到我本子上贴什么这种小细节啊。

    忽然我也不知道是被感动还是顿悟了,相识十几年来的点点滴滴像电影般闪过我的脑海,一种不祥的预感将我笼罩起来,我突然间有一句话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看着何其健淤青的眼眶,我犹豫了好一会儿,他看我表情不自然,很奇怪的问我:“你怎么了?”

    我做了好几次深呼吸,终于鼓起勇气问他:“何其健,你是不是喜欢我?”

    问完这句话,我们两个都愣住了,房间里安静得像被急冻了一样,空气都凝固住了。我对他接下来将要回答的内容充满恐惧和不安,我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这么问,也许我会就此会失去一个多年的朋友。

    何其健直直的看着我,胸膛起伏,而后剧烈地咳嗽起来,我看着他咳得气都要断了,却坐在那里不知所措,过了好半天,他终于调匀了呼吸,似是已经思考好了,开口对我说:“尹策,你挺大个姑娘家的,脸皮咋那么厚呢?这种话也好意思问……当时那种情况,我作为一个男人能怎么办,我能丢下你跑吗?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后悔跟你一起逃课……”

    何其健还在那里喋喋不休,而我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此时此刻,再贱的话在我听来都是天籁之音,我长长出了一口气,一巴掌拍向何其健打着石膏的大腿:“我擦,你吓死我了,差点连兄弟都没得做!”

    “啊!疼啊!我腿还没好呢!”何其健被我突然拍了一下,整个脸都非常痛苦的扭曲在一起,我察觉是我刚才太过高兴,用力过猛了。

    “哦,哦,对不起啊!”

    我暗暗自己恼自己,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竟然没头没脑的弄出这么一段儿来。想想何其健这些年也算跻身成功人士行列,身边的女伴莺莺燕燕常换常新,哪一个不是长腿、大胸、灯泡眼、锥子脸……跟我完全不是一个频道的,更何况这么多年来我在他嘴里一无是处,他喜欢谁也不会喜欢我啊!我瞎想什么呢!

    我心情放松下来,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终于有功夫关心他一下,“那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什么时候能上学啊?”

    “看你了。”何其健没头没脑的整出这么一句。

    “看我?我能怎么样?”

    “我需要有人护送啊,你要是想让我早日重返校园,就天天负责接送我上学。”

    我估量着他的伤势,觉得任务不轻:“你……不会让我背着你上学吧?”

    “背倒不用,但是总得有个人帮我拎个书包什么的吧?一瘸一拐的还自己走,那多狼狈……”

    我因为心情特别好,所以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他:“那没问题,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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