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易财的心眼又活动起来了,带着薛小公子尽拣荒山野路走,弯弯绕绕的,这薛小公子大概没有方向感,跟着他打转。

    刘易财心想:即使严家真派人来,也早被绕晕了。

    刘易财何止熟悉这一带,他本是这一带一个头脑活络的山农,后入赘刘家庄的。

    只是薛小公子明显气喘吁吁,不比前几日的劲头,没走多少路,便要求停下歇息一下,后来干脆不走了。

    刘易财想背他,他居然拒绝了,理由很简单:

    “气味会熏着我的。”

    刘易财肚内骂声娘,可也不敢得罪他。

    此人目光一旦冷起来,比得上屋檐下早晨挂的坚硬的冰棱子,锋利得好像会穿进他五脏六腑里。

    他被这清凌凌的空空的眼一望,立时就惧缩得不敢动弹,好像全身的胆量都被冻住了一样。

    刘易财不由自主的想:有时在这年纪轻轻的薛小公子目光面前,自己就像一条狗一样不由自主的谄媚巴结!

    他蹲下身,把包袱解开,拿块饼出来衔着,想填填肚子。

    薛小公子一声呵斥:“饼渣都掉到地上了!”

    果然芝麻掉了一地,刘易财肚内骂了声娘:这有什么打紧。

    “快捡起来!”薛小公子厉声道,“找个地方埋了。”

    刘易财本不想理他,但一看他的眼神,马上打了个寒战,干脆赌气的一一捡起,扔到嘴里。

    世家公子就是世家公子,规矩就是多,逃难都改不了清贵样,战战兢兢的刘易财只能这样腹诽。

    薛小公子自己歇够了,才站起掸掸袍上的积雪。

    “你过来。”他对缩在一边的刘易财道。

    “你可知些兰州严家的事?”

    刘易财觉得奇怪,就狐疑不定,口中答道:“严家在丝路上赫赫有名,他家的马队庞大,经常出入西域及以外的高原,据说连羌也常去,也与涂罗火人打交道,运来的东西也不仅在安西府这带出卖,更多的是运往上京。”

    “天下财富,沈家三分。沈家的财富甲天下,但沈家侧重于船队与海外;严家在西部经营多年,店铺林立各地,这一带的势力不亚于沈家。”

    “小公子勿急。这条路上,严家的店铺和车队到处都是,此时应早有人得知,报到严老爷那里去了。”

    薛小公子慢慢的咧了一下嘴:“原来如此。家父家母去世得早,家里是大哥当家,我连严家的信息都不是全知,只知是兰州首富而已。”

    刘易财心中一叹:真是千贵万贵的不知世事的太师府嫡子。只怕那庶兄早就做好周密的准备,掌控了这弟弟,封锁了一切的信息。严家是好对付的吗?恐怕任何一个人都会严阵以待。

    这薛家大公子是薛府当家人,定是赫赫人物了。

    刘易财心中有数了,就是神灵也吓唬不了他了,他带着薛小公子慢慢的转进了深山密林深处。

    那薛小公子也不耍脾气,任他带着转来转去。

    走了一天,到了晚上,连个人影都没见到。

    刘易财发大财的机会到了,他心中一阵振奋。

    薛小公子大概转晕了头,连声问话都没有,一直到了处野庙歇下,他居然也没发一声。

    荒芜的古庙破烂不堪,只有一山神木塑像顶天立地,全身已腐烂,连山神脚都一只高一只低的立在了灰泥里,摇摇欲倒。前面的香案已倒塌了一半在地。

    刘易财看了几眼,皮笑肉不笑说:“小公子是贵人,赶了一天路肯定累坏了,你先歇着,老朽会快点弄好饭菜。”

    庙里的柴薪倒多,有些是烧过一半的扔在那里,看样子以前也有人在这里过夜。墙角堆着劈过的细木柴,应是某樵夫的临时贮藏地。刘易财赶路多年,极熟悉这一带,马上快手快脚,熟练的拢了一堆,生起火来,然后架上木柴,往包袱里掏吃食出来:一包肉干,一包熟菜,一包馕,甚至还有两大瓶烈酒。

    “夜里寒冷,到时喝点暖暖身体。”

    刘易财动作很快,马上动手烤馕热菜,递与薛小公子。

    薛小公子明显精神不济,靠着柱子,气息不稳。他拿着馕慢慢的撕着,放进嘴里嚼着。

    他咽下去时表情痛苦,举止却自然无比,好像身在华堂,面对美食佳肴一般,刘易财不觉看呆了一会儿。

    刘易财心中有数:如果不是瘦成只剩骨头了,这薛小公子定是个玉树临风的翩翩美公子。

    只怕是强撑着一口气,活不了了。

    刘易财从小打猎,见过无数小动物在临死前的拼死挣扎,这薛小公子实在跟那些小动物很像:被人捏在手心,光蹬着腿,可再也跑不了了。

    刘易财心中恶意顿起:反正是死,不如给老子弄一笔子子孙孙都花不尽的大钱来!

    这薛小公子若是最后落到他自己的哥哥手里,也只能在九泉下怨严家出价太低,怨不到他刘易财的头上。

    他将一瓶酒递来:“小公子,先喝点酒暖暖身子。”

    薛小公子看着这双肉肉的肥手,心中直为他叹息:此人实在愚蠢,如不打他的主意,他早已想法遣了人去了,好歹还能留下条命来。

    人世间,死在“贪婪”两字上,何止此一人?

    “哪里还能喝酒。”他慢慢地推开,“我哥都追来了。”

    刘易财大吃一惊,四下窥伺一番:“小公子无缘无故吓人干么?”

    吓人么?这么轻灵快速的身手,恐怕只有宫中的高手才有。

    薛小公子幽幽一声:“我都闻到鲜血的味道了。”

    病糊涂了?刘易财看了四周一眼,嗅了一下,鼻子里只有荒败的尘土腐烂味。

    薛小公子不再说话,径直起身,往荒破黑暗的大殿深处钻了进去,如同门外的寒风闪了一下,“嗖”一下没了人影。

    后面有山门“吱呀”“吱呀”几声。

    只剩下大惊失措的刘易财。

    果然不一会儿,门口清冷的雪地上出现了一个人影,若无其事的走进野庙。

    此人白裘锦袍,一张俊脸如同美玉,一双凤眼在黑暗中,墨黑色的眼珠仿佛凌凌发光。

    刘易财直了眼。他看着此人的一尘不染的白裘就这样扫过黑漆漆的荒庙的枯枝烂叶,拖着灰土而进,心中直呼“阿弥陀佛”!

    “人呢?”此人仿佛一下子就到了他面前,冷冷的问。

    刘易财毕竟老奸巨猾,一下子反应过来:“公子找谁?老朽独自一人赶路,哪里来的他人?”

    此人一动也不动,一双凤眼一下子厉光四射,身后闪过一条人影,一把扼住了刘易财的咽喉。

    “要生还是要死?”

    <e<e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e</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