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伐低目打量着肖勇,对方虽然还是在疑惑,却不像先前那般认为这是在开玩笑:“叔伯,小侄备下酒宴,望你能带上军中将官同来。”

    “恩,可以。”

    “那你把消息传达下去,小侄先带你走。”

    肖勇也不拖沓,至于心中疑惑随之收敛起来,就如夏伐所说,他能做的就是拭目以待。召来下属,把事情吩咐下去:“小侄,你到营外等着,我换身便装。”

    “是。”

    走出大帐,冯灿等人迎了上来。

    “事情已经说了,很顺利。”夏伐知道他们在外面等着是什么用意。

    “这大将军还挺好说话。”赵林微微惊讶。

    夏伐不以为然道:“都是为皇帝办事,明白这点,就不存在是否好说话。你们去准备下,待会我先迎大将军前去,你们随后带领七城陆府军其他将官前来。在宴上大家认个熟脸,将来办事方便说话。”

    “统领,你我们去准备了。”

    夏伐点头,身前一行人逐个离开。挑眼看向冯灿,对方正要走,却被他一把拉住:“先别走,帮我做点事。”

    “统领有何吩咐?”

    “酒宴安排在什么地方了?”

    “卑职心想宴上难免提及一些地方要事,担心人多口杂,索xing就安排在临海府馆驿中了。肖勇大将军内宿也在那里。”冯灿答道,这样的安排可谓井井有条。

    夏伐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正合他心意:“你先去布置一个单间,酒宴之前我有些话要与肖勇大将军细谈。”

    冯灿也没多想,当即点头离开。

    待冯灿身影消失在夏伐视野中,他扭过头:“灶头你先回府,告诉夫人今天我晚些回去。”

    “少爷,你让我跟着去吧,回家传话这事找谁不行。”灶头恬着脸说道。

    夏伐两眉上挑:“那来这么多话。还有一件事!告诉夏伯,家里不是要脱手一些生意,能和墨家对上边的,全合过去,价格不亏就行。”

    交代完后肖勇出来了,穿着一身和夏伐一样的黑sè劲装,腰间一把佩剑,就像是个浪迹天涯的寻士:“叔伯这边请。”

    ……

    出了大营两人上马,肖勇左右看了看,不禁疑惑问道:“就你我两人?”

    “叔伯,公事谈完了,我们两就谈谈私事。”夏伐笑着说道。

    肖勇愣了愣,虽说,他与夏家关系不浅,但和夏伐可没什么私事可谈。他独自沉思片刻,恍然大悟道:“贤侄,你爹是不是有话托你传?”

    “与家父没关系,是小侄想向叔伯打听下当年蛮州之事。”夏伐笑道,让人感觉他不过是随口找个话题。

    肖勇神sè一顿,恍然下疑惑更甚:“向我打听?你爹没给你说过?”

    “说得不多,我想知道其中细节。”

    肖勇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接连开口叹道:“都是以前的事了,当今皇帝也物是人非。”

    这像是在提醒夏伐,不要去追究以前的事。夏伐听得出其中深意,但,依旧忍不住像要去探寻个究竟:“叔伯,你多心了,我只是想知道而已。”

    “行,你能这样说,我也就放心。而且,我看你也不像个莽撞的人,必然明白什么是对,什么是错。”肖勇眯着双眼说道。

    夏伐笑着点头:“这是当然。“

    ……

    一路无事,两人到馆驿。门前冯灿候着,他速度挺快,在夏伐到来之前,一切都安排好了。

    在他带领下两人走进一间小屋,屋内已摆放好酒菜。

    “叔伯请坐。”夏伐邀着肖勇坐下。

    肖勇坐下后,露出笑容:“准备得挺周到,看来在此钱,你就有了打算。”

    “呵呵。”夏伐并不隐晦他的用意,接连帮肖勇斟满酒:“叔伯,方才在大帐外,我还未进去,听见你提到当年先皇去蛮州的事,真如你所说,是先皇忌惮我祖父功高盖主?”对于肖勇这话,夏伐带着怀疑,但也没有完全不相信;在夏伐看来楚建业不是那样的皇帝,墨公那等功绩,楚建业也没觉得他会功高盖主,但,墨公是个内臣,夏阔海是带兵的大帅,凭借这点就有很多说不清楚的事存在。

    肖勇举着酒杯,手腕微微晃动,看着杯中酒,酒中涟漪,他叹声道:“这事确实不假,但其中存在很多原因。”

    “叔伯能否详细的告诉小侄?”夏伐目不转睛看着肖勇,甚至,没注意到酒已满了出来。

    肖勇具备,酒喝入腹中,随即扬目看着夏伐:“看来你父亲还真是什么都没给你说。”

    此话入耳,夏伐心中一突“看来当年的事情果然是有隐情的”

    肖勇没打算隐瞒夏伐,他微微仰头,回忆了片刻开口说道:“那几年楚国一直在针对蛮州作战,莫名其妙的在楚都传来了皇帝怀疑夏公的消息……”

    “皇帝怀疑我祖父什么?”夏伐急忙问道。

    “这事情难说,真正清楚的只有一人!”

    “谁?”

    “申裴!”

    夏伐愕然瞪目:“他?他为什么知道?”

    “这事情听说和他有直接关系。”话题到这,肖勇微微低着身子,靠近夏伐附耳说道:“就是申裴在皇帝耳边说了什么,引来皇帝对夏公的怀疑,后来皇帝出征也是他的提议,外面看这情况,都觉得是申裴在后面做小人,提醒皇帝得提防夏公依仗着战功、陆府军中的威望,生出异心;贤侄你有所不知,当年的夏公虽然已是战功赫赫,却比不上申裴,皇帝对他的信任绝对超过了夏公。”

    “皇帝不会是怀疑我祖父对他不忠吧?”

    “这不好说,毕竟申裴到底对皇帝说了什么没有人知道。后来皇帝带兵进了临海府,等待夏公接应,夏公交出所有兵权,皇帝才放下心来。到最后,皇帝进蛮州受埋伏,夏公为救他而战死,当时我就在边上,不知夏公对皇帝说了什么,咱们先皇那一瞬间头发都白了一半……后来先皇回到楚国,对申裴的态度从此之后大变。你算算时间,申裴被以年事已高,身体不适的理由闲置在家中,就是在皇帝回到楚都后第三天。这还有谁不懂?皇帝的怨恨申裴在旁小人细言……对了,这还牵连到两个人,当初最受皇帝宠爱的申妃,也瞬间掉落深渊,听说从那以后皇帝在也没去见过申妃,甚至,申妃给他生的皇子,皇di du不怎么待见。这和打入冷宫没什么区别。”说到这,肖勇给自己倒上酒:“贤侄,这事情你爹不说也正常,申裴死了,先皇也去了,现在知道原因的人,恐怕就剩下申妃了,而她又能起到什么作用?……事至末,不提也罢。”

    夏伐微微低头,心中思绪良多“申裴到底对皇帝说了什么?他不会是知道了吧……”

    “贤侄来喝酒,那先当年事,现在去提起也没了意义。如今你爹是陆府军大帅,你也是正蒸蒸ri上,夏公没白死啊。”

    肖勇的话是他个人对此事的感叹,可那一句“夏公没白死”却让夏伐眼角一挑,显然,想到了什么关键。

    “叔伯,你是多久跟在我祖父身边的?”

    “庆开二年。”

    “那时候我祖父刚刚进入陆府军吧?”

    “没错。先皇上位第二年,开始从整两军府,夏公从禁军调入陆府军做前营统领,我就是那时候到他身边做帐卫。”话到此处,肖勇突然愣了愣,接连笑道:“对了!如今想来,当年跟在夏公身边这些人,现在可都成了大人物。”

    “都有谁?”夏伐好奇问道。

    “现在陆府军在内、在外有八成的统领是当年随过夏公的人,你爹现在还成了大帅。”

    夏伐听着感觉有些古怪,这不是单纯的巧合,八成的重要位置都由当年跟随过夏阔海的人担任,如果,夏阔海不死,皇帝会不会这么信任这些人?思绪到此,夏伐暗道“祖父虽然死了,但他却洗脱皇帝对他的怀疑,击败了与他对立的敌人,最终……陆府军大帅的位子还是落到夏家手中,而且,现在已经不同了,不会有人质疑父亲,因为这陆府军中大部分人都是受过祖父恩惠的”在回想自己,夏伐发现祖父的死对夏家的影响不单单是一代人,然而,这种影响延续下去,夏家在楚国的地位会渐渐发生变化,到了最终……

    想到这些,夏伐就想到了楚建业,他选择死,不接受治疗的目的,就与夏阔海当初的死有些相似。不过,夏阔海针对的是一个家族,在一个国家的地位攀升;而楚建业所针对是一个国家,在内陆的攀升……当然,这一切猜想都构建在夏阔海心怀不轨的基础上,可夏伐偏偏知道一个秘密,让他有足够的理由相信,祖父夏阔海可不是个省油的灯,或者说他老人家省下来的油,全用去放火了。

    接下来话题琐碎,谈到了当年进蛮州的战况,这些过程夏伐当然在父亲口中听到过。

    不知不觉酒喝去一壶,这时门突然被敲响。

    “进来。”

    冯灿入门,躬身道:“其他人都到了。”

    夏伐看向肖勇,等待他的意思。

    肖勇毫不犹豫的站了起来:“喝酒嘛,还是要人多才有意思!贤侄,我们过去吧。”

    “好。”在肖勇这里得到的,最终还是个问号,夏伐不禁自嘲“先皇都死了,这个秘密就算他知道,现在还有什么意义?我的担心是不是太多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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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都皇宫,观天台。

    以往楚子骁到这,就带着公西喃疆一人,今天,却多出一人。

    “国丈,朕不是不放心让你去。只是,你会打仗吗?”

    “圣上,臣当年也跟过夏公,在他身边学了不少。崇义将军太年轻,我担心他做出什么错误的决定,有老臣在一旁叮嘱,圣上可高枕无忧!”李选义正言辞道,自从成了国丈,他开始自称老臣了。

    楚子骁沉默,心中思绪辗转。覃国使者来了,楚子骁按照公西喃疆的计划,当即答应出兵相助,并且表明早在年前就准备了军队,全在边境关卡等着呢。使者有些茫然失措,事情显然和他来时的预料有着天差地别,当然,这个结果是值得欣喜的,在国宴的招待下,他甚至痛哭流涕,关键时刻还是要靠兄弟帮忙啊。

    不管他多煽情,楚国君臣的笑容总是显得有些不自然。

    太叔崇义那ri在朝表达的意思,与公西喃疆不谋而合,自然,他就成为了嘴角人选。在公西喃疆看来只有像太叔崇义这种,能够完全明白岳江对于楚国的意义、对于覃国意义的人,才能安然无恙在覃国完成任务。

    当太叔崇义被点名,李选有些嫉妒,他在得知军队的目的“只帮守,不帮攻”之后,就开始算计了“看来皇帝的意思进覃国之后守在岳江后方,等待覃国自己扛不住,楚军在去打,拿下岳江的防线”这样看来,事情不难,而且,大功一件!李选一直认为,自己不如墨良、屈何、夏门风等在皇帝心目中地位的原因,就是少一件大功,机会来了,李选当然得主动出击。

    “圣上,老夫认为李选大人所说也没错。不如,就让他一同前去吧。”一直沉默的公西喃疆突然开口。

    “国丈,你可想清楚了。”楚子骁皱着眉头,在他眼中李选那会打仗,其目的显而易见。

    “圣上放心!老臣不辱使命。”李选喜道,他倒是有些意外,没想着公西喃疆会帮他说话。

    “你去了,朝中之事谁来顶替?”

    “圣上,可让杨伯羽暂替尚书令一职。”李选可不是在推举杨伯羽,心中是藏着想法的“杨伯羽这人兢兢业业,让他来代替不会动我的歪脑筋。要是换个不老实的来,弄不好我回来后这位子就是别人的了”

    李选推举的人倒是符合楚子骁的心意,楚建业还在的时候,对杨伯羽就有这种期望:“好吧,就依国丈所言。手上的事,轻重分好,没完成的交给杨大人。”

    “是。”李选心中暗喜,离开时脚下生风。

    望着离去的李选,楚子骁皱眉道:“先生,你觉得这事稳吗?”

    “圣上放心,覃国到最后也是无话可说。岳江是他们自己退出去的。”公西喃疆笑道。

    “先生,我指的是让李选通往。”

    “呵呵,李大人的目的圣上看来是知道了。”

    “朕有些担心,他会在关键时刻坏了事。”

    “圣上放心吧,李大人可是聪明人呐,他心中必定琢磨透了圣上对岳江的打算,不然,国丈会甘愿前往冒险吗?”公西喃疆侃侃笑道。

    楚子骁听后哑然失笑:“也对。”

    对上楚子骁这种笑容,公西喃疆有些好奇:“圣上似乎不担心岳江之事?”

    “我这是信任先生。”

    “呵呵,这事关键可不在我,而在太叔崇义。”

    楚子骁一愣:“难不成,事情还会出现意外?”

    计划再好也跟不上变化,很多事是说不清楚的。

    比如当前,穿插在整件事情中的关键太叔崇义,就不是公西喃疆所需要的人选。他的建议并不是自己想出来,而家中那位女军师。

    对于太叔崇义来说,这个结果他大喜过望,又得到了带兵打仗,建立功勋的机会。

    对于得知这个消息的太叔映月里说,同样为哥哥赶到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