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着别人女子看,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但,当夏伐带着岚枝跨进夏家大门时,府中这些仆人都忍不住出来偷看,瞧瞧这位从小就“与众不同”的少爷,会找个什么样的少夫人。

    说相貌,夏伯感叹:“和年轻时的夫人一样。”这话概括了很多东西。

    新入门,行谦礼,一切都规规矩矩:“夫人,谁教你的这些规矩?”当年杨慧也教过夏伐,家族的谦礼,这多年夏伐忘得差不多了。

    “娘教的。”

    夏伐晃神,随即露出笑容:“夏伯,去准备下,上了内堂提金后,我就带岚枝去祠堂记名。”

    “少爷,就这样去了?”夏伯愕然。

    “咱们夏家就没多少人,爹娘也不在,就不在乎那么多了。”

    “可是……”夏伯想说的是,应该正式些,夏伐如此,似乎在他眼中这不过是个过程而已。

    “夏伯,以我祖父的xing格,也不喜欢这么多过程。而且,孙媳记名,我想他老人家地下有知,也盼着早些透灵窗看一眼,对不对?”

    夏伐如此说,也不是没道理,夏伯最终点了点头。

    岚枝心中带着猜测“这位老伯是夏家什么人,夏伐如此尊重他”

    内堂提金,说白就是携枕礼。夏伐感觉这个过程和交换结婚戒子差不多,但,这里的讲究更加现实,送出一件东西给对方,寄托着将来的期盼,希望对方能更好。

    按道理正堂内应该有双方的父母,可夏伐与岚枝说面对的不是人,只是那些游荡在耳边的祝福。夏伐曾经想过为什么,爹娘不跟着回来一趟,说什么父亲是大帅走不开,母亲要照顾外祖父、祖母,这些都是借口,可比不上夏伐这事。真正的原因后来夏伐算是想明白了,如果夏门风跟着来,必定会引很多地方贵族到府上拜访,到时被人察觉夏家这儿媳身份有古怪,伸张起来一些流言蜚语,总是会让人心烦。

    夏伐想法不会这么多,毕竟他老实给皇帝交代了。

    两人对视,夏伐心中暗叹,就算是这么简单的仪式,他上辈子也没捞着。

    怀中拿出一个盒子。这个动作让岚枝一愣,她心想:夏伐已经把幡花玉送给我了,不会在送什么东西。这显然小瞧夏公子了,他拿出的正是前些ri子得到的那颗珍珠:“夫人,打开看看。”

    岚枝接过,带着好奇。打开盒子里面的珍珠展现在眼前,那光滑的表面倒影了岚枝眸中的神采。

    夏伐见她喜欢,扬起嘴角。接连拉着她,向里面走,要去祠堂。

    “我有东西给你。”

    转身,夏伐眼中带着些许惊讶:“夫人,原来还藏着好东西。”

    见他没正样,岚枝横来一眼,接连向站在一旁蔓儿招了招手,对方抱着一卷东西走上来。

    夏伐接过,入手这感觉,他立马恍然,同时升起疑惑:“这卷古籍以前没见你拿出来过。”

    “我不是说了吗?有人帮我准备了嫁妆。”

    夏伐眉sè上挑,朋阳伯拿出一卷古籍,这里面必定大有文章。现在不可能展开看,夏伐掂量了一下,心中暗道“是套籍”随后顺手递给灶头。

    “少爷,可以进祠堂记名入谱了。”夏伯提醒道。

    “夫人,马上你的名字就会记在我夏家的家谱上了。”

    “恩!”

    夏伯在一旁看着,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不是因为岚枝不好,而是他感觉太冷清了,好在,两人脸上的表情证明了,相互间感情外物很难掺杂其中。

    走进祠堂,夏伐心中响起那首婚乐,可惜教堂变成了陈列亡者的祠堂,这种感觉很古怪。

    一切按照礼节进行着。拜后,夏伐在侧阁拿出家谱。

    看着风光无限的夏家,却不像真正的大家族那般,家谱都是厚厚的几十本。翻了几页,夏家底子还真是薄:“不看看吗?”夏伐笑着对岚枝问题。

    岚枝也好奇,这里面记录了夏家有谱以来所发现的一切。

    夏伯在一旁嘴角只抽,怎么想怎么觉得不靠谱,对于内陆人来说最重要的仪式,这两人似乎都不放在心上……现在,还读起家谱来了。

    看夏家的家谱,最吸引人的部分就是夏阔海。行行入眼,岚枝很快发现了其中存在的异样:“为什么没有祖母的记载?”

    “不知道,这家里人人都疑惑的秘密。”

    岚枝抬头正巧对上夏伐那独自忧虑的目光,当下挑眉:“这个秘密你好像不疑惑,只是担心。”

    这话何意夏伐清楚,他收敛心神:“你想知道那天在告诉你。”

    没想到夏伐是这样的回答,岚枝想了想,既然能说出口,那就不是什么天大的事,索xing摇头:“不用了,既然对夏家人人来说都是秘密,我也应该继承这个传统。”

    夏伐咧着嘴,不是因为岚枝的玩笑,而是自己动的心眼,岚枝没看出来:“夫人,祖父的事我知道得最清楚,好奇的咱们私下说,现在先记谱。”

    先前的一切都是些在岚枝看来可有可无的过程,然而,最后落名对于岚枝来说却非常重要,她的名字会永远伴随在夏伐姓名下面……

    “字”原本是家中长辈来写,两人又省一些步骤,夏伐捧着家谱:“你自己来写。”

    “恩!”岚枝点头,接连提笔。

    这一步夏伯倒是无话可说,家中没直系的长辈在。

    落定一字,夏伐表情愕然“南……月……妍”

    对上夏伐茫然的表情,岚枝抬头对他笑道:“我知道,我叫什么了。”岚枝语气微微颤抖。

    这张笑脸入眼,夏伐却觉得心酸:“傻,笑什么笑,想哭就哭吧。”

    木然相望,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岚枝鼻子一抽扑到夏伐怀中,两只手紧紧抓着他的手臂……

    突如其来这一着,夏伯楞了。

    灶头是知道一些事情的,他反应过来拉着夏伯:“夏伯,咱们先出去吧。”

    夏伯无言点了点头,先前种种疑惑这瞬间似乎得到答案。他也是个经历了大风浪的人,似嘘似叹,摇着头与灶头、蔓儿,还有几名入门点蜡的仆人离开了祠堂。

    岚枝渐渐哭出声来,夏伐穿了金鳞宝甲的心,此刻也慌得厉害,岚枝的情绪把他给感染了。此刻回想,怪不得这个女人总是那么平静,原来她把什么都藏在了深处。

    出口一声叹,那烦闷的浊气随之而去:“哭累了,就闭上眼睡吧,醒来就当做场梦。”

    ……

    人通常是因事而改xing。

    今ri,夏伐闭门不见客,这让前来拜访的人心生疑惑。不符合夏伐大人近期“敞门请进的风格”

    不见就不见吧,明天再来也一样,反正夏伐大人坐在临海府水军统领的位子上,没个几年下不来,他们机会很多,在夏伐回楚都之前,与他打好“关系”

    大家都是这种心态下,出现两个站在门口不走的,就显得非常独特了。

    有些事真让人哭笑不得,张庆、张单这对兄弟听说夏伐战死,两人心想“这得去看看啊”别以为他们与夏伐关系多牢靠,两人是抱着“大树倒了,找小树”以为夏伐送丧的名义,来这混个熟脸,将来内外跑生意,要是遇着也好说句话。

    能生出这心思,证明张家兄弟,脸皮了不得,绝对够厚、够结实!……“两位,你们刚才也看见了,那么多大人前来都被拒之门外,嗯……你们应该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吧?”仆人被这两人缠得心烦,就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

    张单叹声道:“不见也行,你帮我们传句话,就说张家兄弟前来看望夏伐大人。你不知道啊,咱们哥两听说夏伐大人出事,马不停蹄的就来了,不见着他心中不安啊。”

    仆人倒是愣神,这感情关系硬啊……就在他犹豫之际,一辆马车缓缓而来。仆人瞧见眼睛一亮,这是冯灿的马车:“你们等等。”他快步跑下阶梯,主动迎了过去:“冯大人。”

    冯灿走下马车,开口问道:“我才回来,听说统领夫人已经到了。”来这里有公事,也有一些上下级关系的互动。

    “唉……大人你有所不知,咱们少爷那叫雷厉风行,进家立马填了谱,现在,咱们府中上下还一愣一愣,没明白这咋就完了?”仆人拍手,大肆感叹。

    冯灿嘴角一抽,这倒是符合夏伐让人无言以对的风格:“现在可在府中?”

    “少夫人赶路有些累,少爷陪着她休息去了。”

    冯灿微微点头,沉声片刻说道:“那我晚上在来。”

    “不用啊,大人你进去坐着,说不定少爷一会就出来了。”冯灿是自己人,夏家上下都看得明白,态度自然大大不同。

    冯灿想了想,最终还摇头:“不了,我正好回去办点事。”

    “好,少爷醒来我给他说。”

    “恩。”点头,冯灿就要离开。

    那边的张家兄弟眼睛泛光,逮着个熟人!快步上前,开口喊道:“冯大人稍等!”

    冯灿愣是没注意站在门口这两人,此刻对目,面带一丝惊讶:“张家兄弟。”

    “冯大人真是好记xing,还记得我二人。”

    “当然记得,始终是同行三月。你们来拜访统领?”惊讶后,冯灿笑着问道。

    “对。”说着,张单靠上前,低言道:“大人帮忙说两句话,咱们兄弟两进去等也好啊。”

    冯灿哑然失笑,这算是明白了。嘴上没有马上答应,而是想了想“统领说这兄弟两人将来有用……”这话冯灿记得,但,到现在还没想明白这两人能有什么用。不过,凭借这点,他开口道:“你带他们两人去正堂等候吧,待统领出来,在去通知。”

    仆人斜了斜眼,对张家这对兄弟也是服了:“得嘞,两位请随我来。”

    张单呵呵笑道:“谢谢冯大人。”

    张庆也连忙拱了拱手,表示感谢。

    ……

    跟着一进屋,兄弟两人立马就傻眼了“夏家临海府这庄园,底子可够厚啊!”完全不像楚都夏府,这里一切简直比得上皇帝游宫了。

    其实,以前也不是这样,大部分东西夏伐这段几ri弄的。

    进了正堂,兄弟两人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张庆拉了拉大哥的衣角;张单心中暗道“看来我们送出去的东西,还真不算什么……”

    “小的这去看看少爷出来没。”

    “不用着急,我们慢慢等。”

    “进门便是客,不能怠慢。”仆人笑道,随即躬身离去。

    他这一走,张庆在怀里拿出一块玉:“哥,送这样的小东西别人恐怕记不在心上。”

    “疏忽了,疏忽了。上一次那套马具虽说不贵,但却是和了夏伐大人的心意,等会东西先别拿出来。夏伐大人这次回临海府不单单是公事,还有私事,我看咱们只有投其所好!等会见了夏伐大人后,去临海府找老铺子挑选一套金饰来送给夏夫人。”

    “对。”

    “哟!~~~”正堂外突然传来一个怪声。

    两人回目,入眼一个胖子,出现在屋外:“这不是灶头兄弟吗!?”两人可清楚,这是夏伐身边的随从。

    灶头抹了抹嘴,刚从厨房偷吃出来。瞧见两人他面带笑容:“两位好久不见了。”

    “是啊,年头咱们去楚都拜访夏伐大人,就没见着你。”

    “我来临海府给咱少爷办事了,所以没在。”灶头走了进去。

    两人随着他一同坐下:“灶头兄弟,在夏伐大人身边,你一定是最得力的助手吧?”

    “哈,这还用说?我家少爷凡是大事!一定让我办。”这倒是假话,很多事夏伐只信得过灶头。

    “关于夏伐大人的任何事,你一定都很清楚吧。”张单侧着身子,那表情是像是在说“你真了不起”

    灶头没那么傻,瞧见张单这模样,心中一突:“张单兄弟,你想问什么?”

    “呵呵。我们兄弟两人前来,是因为听闻夏伐大人在临海府遇难!唉,当时我兄弟二人彻夜难眠,不忘与大人友情,忍不住就来了。路上得知,夏伐大人安然无恙,以往那些不过是传闻。那一刻,心真是活了过来!”

    张单找错对象,这类似的话,灶头可没少对夏伐说,抓着机会就开口“以死证明自己的忠诚”皱着脸,灶头说道:“然后呢?”

    “来后听说夏伐大人身担喜事,我们合计送点什么,添点喜头。在灶头兄弟这打听下,免得送错了东西。”

    灶头眼珠子一转,心下明白了:“你们是要送给少夫人还是少爷?”

    张单有些惊讶,还真没看出来,灶头是个明白人。他那知道,灶头是夏伐麾下扣钱第一大将:“这红喜,自然是备礼送夏夫人。”

    “咱们少夫人喜欢的东西可多了。”灶头装得挺为难。人都有强项,这时候灶头就表现出来了:“多,可是还都有!哎……你说,我家少爷什么弄不到?”

    这就是在难为人了,张家兄弟两人相视一眼。在这瞬间,灶头低声道:“不如,你们就多送点,什么金饰,玉饰,玛瑙翡翠,都来一套,少夫人一定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