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开三十四年桂月朔ri。

    当月头铃敲响,普都出来的修和队伍临近七川府。年八月的路途炎热不说还cháo,当然,这都比不了心中的焦急。

    这支队伍走出进七川府的最后一片森林。突然!前方一阵吵杂声传来,待木林所形的障碍消失,视野恢复正常。为首的覃旭看见一支部队向森林逃来。

    心中惊疑,同时他身边将官反应极快,指兵下令瞬间形成了防守:“殿下,我过去问问。”

    “好。”覃旭点头,倒是不显丝毫惊慌。

    将官策马临前,站在外与来军一阵对持,因为太吵杂,在说什么覃旭也听不清。片刻后将官神sè慌张的跑了回来:“殿下!楚军占领了七川府!”

    覃旭听后一愣,回神大惊:“怎么可能!?楚军什么时候进的定州?”

    这问题将官无法回答,覃旭在短暂惊愕过后,冷静下来沉声道:“赵王呢?”

    “赵王被擒!”

    覃旭神sè微变:“带军中将官前来,我要问话。”

    “是!”

    片刻,几个神sè不齐,晃晃而惊慌之人出现在覃旭身前,覃旭一番打量,随即冷声问道:“楚军带兵将领是谁?”

    “夏伐。”这问题几人倒是异口同声。

    覃旭楞然“是他……”:“他带来多少兵?”

    “一万四千人,全是骑兵。”

    “一万!?赵王的七川府可有两万人,握守城之优,怎会败成这样?”覃旭心中可谓大惊。

    站前一步的将官苦着脸:“夏伐在定州西烧杀城府,赵王带兵前往,谁料!他夏伐烧杀目的就是为了引赵王出七川府,他好带兵直袭七川城府……后来,他使诡计,诈骗赵王回七川救城……”

    话到此处覃旭也懂了,他眉头深皱:“他为何放你?”

    “不知道。”

    “赵王情况如何?”

    “赵王被shè瞎了一只眼睛,敌军抓住他后,把他关进了一间灵堂……之后死活我们不知。”

    覃旭前思后想,片刻眸sè两展:“看来我们的行踪被夏伐的斥候探到了,他是故意放你们离开,来给我报信。”

    “殿下,我们需要准备吗?”身边将官沉声问道。

    “不用。”覃旭摆手,心中长叹“夏伐让杨荣送我回普都,他是知道我会来修和的,为什么还要这样做?”带着疑惑,覃旭沉吟道:“出林后全军扎营,三军将帅与我前往七川府。”

    “殿下,别去!那夏伐不安好心啊。”逃出来的将官大声说道。

    “他要真是不安好心,就不会放你们出来,给我通信了。”覃旭心思透彻,只言片语后也不多言解释,策马走到军队前头。

    身后众将见此,也无话可说,立马把安排吩咐下去,随即跟着覃旭向七川府行。这人不过十几,心中也许有些胆怯,但却在覃旭气定神闲的感染下,渐渐恢复了常态。

    一路上覃旭想了良久,他觉得夏伐如此做,最大的可能就是要提价,让覃国付出更多的代价来修和;对于这点,覃旭在说动覃皇帝之前,就做好了准备,不割下一块肉,楚国是绝对不会罢休,来的就算不是夏伐,是他人,也会在此事上周旋,只是……夏伐用了一种最实际的方法告诉覃国人,他夏伐的要价不会低。

    事实有些出入,就连即将发生的事,也比覃旭所想的差距甚大。来到七川府前,城外一支军队列阵,在仰头向上望,楚军墙间架弩而对。

    阵前夏伐勒马回踏,目光直视渐渐靠近的覃旭。

    覃旭仔细打量,整个人不禁愕然。夏伐的阵前十口棺材,在后还跪着一个神sè颓废的白发人。待靠近,他还为开口,夏伐朗声道:“来者可是覃太子?”

    “是。”覃旭回应,队伍向前并未停下。当初军营内的对视,他并没有仔细看,此刻一看,发现夏伐是如此年轻,看模样比他还要小上几岁:“将军,你我见过。我还要谢谢你助我回国,只是,不明将军是何用意?你也有修和之心,为何还要占我覃国七川府。”

    “现年桃三月,我楚国一支部队入定州,原本是抱着修和之心前来,谁料!七川府下见赵王,被赵王yin谋诡计陷害,大将军杨戬因此死于他乡。末将临定州,同样是抱着修和之心前来,我相信没有人比殿下还清楚了吧?”

    覃旭微微点头,夏伐的用意是非常明显的,否则,就不会派人保护他回普都。

    见覃旭点头,夏伐扬声喝道:“谁料,赵王在使诡计,不过!最终害了自己。”夏伐一番话把诸多不是全推到赵王身上。

    覃旭两眉竖立,心想“赵王向来主张战楚,这样的事情他倒是做得出来”夏伐也是看准了这点,才敢信口开河。至于,覃旭如要赵王对答,夏伐不禁斜目看向跪在军前的赵王,心中阵阵冷笑。现在的赵王恐怕生不如死……

    “将军,此事你要如何才肯作罢?”覃旭也不去猜,他心想夏伐最终的目的是和他一样的,索xing,把话摊开来说。

    夏伐挥手:“这十口棺材,殿下先看看。”话语间,兵士上前,推着棺材向覃旭走去。

    覃旭眼角一挑,他清楚这棺材夏伐送来绝不是嘲讽他,里面应该装着人……而且,绝不会是普通人。

    棺材推上去,盖子打开,里面全是腐尸,恶臭传来,覃旭皱眉:“将军,这些是何人?”

    “定州各府宗亲。”

    覃旭瞪目!

    夏伐接连说道:“这可怪不得我,杨戬大将军是我舅父,我不为他杀几个该杀之人祭奠亡魂,让我回去如何交代?”

    覃旭颤抖着手,夏伐这是扇他皇室耳光,而且,一下就是十巴掌。在看,这些尸体全都没头!这耳光扇得也太重了!身边的将官更是一个个怒气填胸,剑拔弩张。

    夏伐望之笑叹:“还有赵王,也还给你们吧。”话语间,夏伐摆头。

    那跪地的赵王被士兵架着送了过去……

    待靠近,覃旭表情不自觉的开始抽搐,赵王可不单单瞎了一只眼,另一只也被夏伐给废了。他颤声道:“赵王……”

    赵王低头,没有吭声,如同一潭死水。

    覃旭翻身下马,心中是一阵绞痛。赵王虽然主战,但却在覃国有着至关重要的地位,边军之事几乎都是赵王在做主,也算是保了覃国这些年的平安:“赵王,你……”

    赵王突然抬头,面对覃旭,嘴角在抽动着,拳头紧握,指甲陷入肉中!嘴角,慢慢的渗出一丝鲜血,面孔随这鲜血流出,变得无比苍白,狰狞。

    覃旭额头流下一滴冷汗:“夏伐……还把你的舌头割了?”

    赵王点了点头,他心中的怨恨这辈子是无法用双眼,用嘴表达出来,充填在心中犹如滔滔江水。他觉得夏伐犯了一个错误,居然没杀他!就算四肢被斩,无目无舌,他却留下名,将来让夏伐十倍偿还!

    覃旭不禁怒了:“夏伐!你这样做是不是太恶毒了!”

    “殿下,莫要动怒。别忘了我们相同的目的。”

    覃旭被气得全身都在颤,这种愤怒持续良久,方才强压下来。他咬牙切齿道:“夏伐,你若真有修和之意,现在就让出七川府。你杀我覃国宗亲,残害赵王之事,我就当做是你丧亲之际,愤怒所为,不予追究。”

    “殿下,你错了。我送上这些人给你,是要告诉你,我们两国之间的恩怨算是扯平了。现在我们可以坐下来心平气和的商量修和之事。”夏伐低眉说道,细观覃旭要开口反驳,他连忙出声,打断了覃旭还未出口的话:“别忘了,是你们覃国背叛盟友!还杀害我楚国前来主动修和的杨戬大将军……我只杀你们十名宗亲,废了一个罪魁祸首,已经是轻的了。如若殿下觉得吃亏,那便不用多言,我楚军座守七川府,于你们一战便是!”

    夏伐算是把话说到头了,堵得覃旭哑口无言,原本对于夏伐的感激之情,也在事实,两国利益面前烟消云散。不过,覃旭却非常能忍,而且,还在这种局面下表现出超乎常人的冷静:“将军,那就让我单独与你进城商讨修和之事。”

    夏伐嘴角一扬,策马上前:“我带殿下入府。”

    覃旭点头,同时回目看了看赵王。赵王此刻在几位将官搀扶下站立着,让人觉得很平静,不像是遭遇这等迫害下的态度,覃旭知道这恐怕是怒到了极点,怨到了尽头,不论是战败七川府还是瞎眼割舌,对于赵王来说都是极大的侮辱,甚至,比之让他死,还要严重……而夏伐都做了,而且,都做绝了。

    ……

    与夏伐进七川府后,覃旭来到一间灵堂前。

    “这是杨戬大将军的灵堂?”

    “恩。”

    覃旭抬头仔细一番打量,表情突然凝固!他看见了那挂在屋檐下的十颗人头。他几乎就要怒言出口,但,对上夏伐的面无表情,覃旭忍住了:“将军,我有一事相求。”

    “殿下请讲。”

    “我愿带皇室拜祭杨戬大将军,希望之后你能把这十颗人头还给我……”

    “好。”夏伐没有丝毫的犹豫。

    覃旭不多言,迈步走进灵堂。进屋的瞬间,棺前一人,引起覃旭的注意,辨出此人是谁后,他愣了愣。

    杨荣侧目看来,见来者丝毫不惊讶,却没有任何过多的表示。

    “杨荣先生,是我大舅杨戬的家臣。”

    覃旭一听,顿时无言以对。他默默上前取香点燃,随即三鞠躬……

    “这就够了吗?”夏伐突然冷声道。

    覃旭眸sè闪动:“将军,你这是何意。”

    “鞠躬而已,就想换十颗人头?”

    覃旭这辈子活到现在,只跪过父皇,夏伐提出这个要求实在蛮横,不留情面。但,覃旭思量片刻,心想“跪这一下,夏伐便无话可说了”于是乎,他斩断犹豫当即跪下上香。

    夏伐见此眼角一挑,他没想到覃旭居然真跪了:“来人!”

    门外将官入屋:“监军何事?”

    “把屋檐挂着的人头取下来装好,等会让殿下带走。”

    “是!”

    这话入耳,覃旭心中一松,起身后开口说道:“将军,我们可谈正事了吧?”

    “就在这谈,让我舅父也听见,他好安心。”

    这倒是随便,而且,有逝者作证,心想夏伐也不会无耻到将来不认账:“将军,我覃国愿上缴三年五成年收,三万户,粮百万石作为补偿,望贵国不计前嫌。”

    这价出得很高,特别是覃国居然原因送出三万户人,这个价格甚至超过了夏伐自己设下的底线。一时间,夏伐有些拿不准了“是不是我想得太简单了?”

    就在这时,一人前来:“将军。”

    夏伐眼睛一亮,这事情他确实没经验,但是,来的这人一定比他行!:“先生,这位是覃国太子覃旭,你来得正好。我们在商量修和事宜。”

    公西喃疆向覃旭微微拱手,随即上前:“将军唤我来何事。”

    夏伐神sè一顿,接连心中暗道“苍谷仙之名果然不是浪得虚名”夏伐可没召他,但却明白此话含义,看来公西喃疆是知道夏伐对这些事情不在行。夏伐毫不犹豫当即接上:“我请先生来谈修和之事。殿下,你要说什么与先生说便是。”

    覃旭有些惊讶,这老头是谁,居然能帮夏伐做主。目光很友好:“先生,方才我说道覃国愿上缴三年五成年收,三万户,粮百万石作为补偿,望贵国不计前嫌。”

    公西喃疆听后,立马摇头:“殿下,这能保我们楚国平安吗?不过是些眼前利益。”

    覃旭心中暗自犯愁,刚才夏伐在听见他这一番话后,那表情不受控制的一变,显然,是摸到了他的底线。但是,公西喃疆一来,一句话就把这问题给放大了无数倍:“先生,那你觉得应该如何?”

    公西喃疆扬着一双白眉,语气坦坦:“殿下,我先问您几个问题。”

    “请讲。”

    “我两国是何关系?”

    “当年我覃国立于世,是楚君相助,自然是兄弟关系。”

    “既然兄弟都能出卖,我们还能相信贵国吗?殿下,其实我们楚国要求并不高,你给出的这些东西都可以不要。”公西喃疆话锋突转。

    覃旭听后顿时一惊,不禁疑惑目光对向公西喃疆。

    “我楚国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派十万陆府军进定州,座守岳江!”

    夏伐听后大惊失sè“这不是要掐着覃国的颈子吗?”

    “不行!”覃旭毫不犹豫的拒绝,十万楚军进定州座守岳江,这是**裸在覃国颈上架了一把刀。

    公西喃疆眸sè一动,丝丝jing光闪耀:“如果贵国不愿意,我们可以退一步。不守岳江,便把赤关让给我们楚国!”

    赤关……夏伐恍然大悟,公西喃疆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要座守岳江确实有些异想天开,但,退这一步要赤关!就显得降低了很多,不过,对于楚国来说作用是相同的!夏伐进定州之时去看过赤关,那是两国边境唯一一条正常通道,夏伐担心打草惊蛇,所以绕了很长一段路,还好,他全是骑兵,时间上能挽回不少。不过,要是大军将行,不通此关可谓寸步难行。

    覃旭可不傻,他当即就听出了公西喃疆的用意,不禁升起jing惕之心:“先生,你的要求可是一个比一个过分呐。”

    公西喃疆知道,覃旭这话意思不是他分不清楚岳江和赤关两处,那一个比较重要,而是在说自己把他逼到了绝路。这时,公西喃疆启口淡淡笑道:“太子,你不给也行……那我在退一步,我要亲阳府。”

    此话出口,夏伐顿时茫然“那地方拿来做什么?”亲阳府位于定州东最角落,别说对于楚国,就是对于覃国自己都是可有可无,完全是一个想丢,就丢的地方。

    往往就是因为聪明人能想到其中古怪,就会升起怀疑……如今覃旭便是如此,他心思辗转下发,疑惑丛生“亲阳府,不能给!他绕了这么大个弯,居然是要亲阳府,一定有诡”覃旭想不到其中诡诈在何处,就更加担心,于是乎,他也退了一步:“赤关,我们覃国可以让出。但是,楚军不得在此屯兵超过五万!”

    公西喃疆表情一沉,显得非常难看,似乎,覃旭识破了他的想法,没有给亲阳府,让他非常遗憾。

    覃旭见此,马上把话斩断:“将军,修和的礼物我们照旧奉上,赤关带文书下达,便转交给贵国。”

    夏伐斜目看向公西喃疆,他一时间有些拿不定注意,不知道公西喃疆是不是还有其他法子。

    公西喃疆突然一声叹息:“将军,只有这样了。”

    夏伐眸sè闪动,心思接连辗转“公西喃疆就这样放弃了?”夏伐觉得这不像是公西喃疆这种人的作风……带着疑惑微微点头:“七川府,待文书下达之后,我便转交。”

    “那就有劳将军代管几ri了。我这就回去传信。”

    夏伐微微点头,同时叫来人送覃旭离开……

    待覃旭一走,夏伐沉言道:“先生,亲阳府有什么用?”

    公西喃疆表情突变,专之带笑:“将军,亲阳府没有任何用。”

    夏伐愣在原地,半响回神愕然道:“先生,你是这是无的放矢。”

    “哈,哈哈哈。将军说得不错,越是聪明人,就越容易中攻心之计,因为,他们懂得思考……”话到此处,公西喃疆侧脸看着夏伐说道:“将军,你是我见过把攻心之术运用在战场最完美的人,你何不把外交同样看做战场。”

    夏伐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懂了……不同的方式,同样的目的,谢谢先生指点。”

    “将军,我们要防他覃旭反应过来,就只有让他哑口无言。明ri,你最好就带军主动离开,退到赤关外。”

    夏伐眼睛一亮,当即明白这用意:“好。”

    事情到此,定州之事算是落下了序幕。夏伐回身走到棺前,他心中暗道“大舅,您也可以安心了……”也许悲伤不如当ri,但,遗憾确深深烙印在夏伐内心深处。

    公西喃疆站在后面,目光来回在夏伐与棺材之间,他突然想到“也许有些残酷,但这对于夏伐来说也并不全是坏事……”:“将军,你今年岁许?”

    “岁十八。”

    公西喃疆身子向后一扬,有些动容,就算他知道,但是当夏伐亲口说出之后,心中忍不住惊异万分。这个年纪不缺俊杰,却没听说过夏伐这样能谋人心者,这是阅历来累积的:“将军,不知你师从何处?”

    “百家。”

    公西喃疆眉头大皱:“百家?”

    夏伐回目,淡淡笑道:“我看天下书,自然习百家。”

    公西喃疆恍然,他微微拱手:“老朽佩服。”

    夏伐也许不知此话从公西喃疆口中道出,分量有多重。不过,他却对公西喃疆升起了兴趣:“先生如今花白,当年太皇健在,你为何不出来?”

    “不是时候。”

    夏伐摇头:“不是时候?我觉得应该说,不是时机……”

    公西喃疆嘴角一扬:“我愿与将军做友,不知将军可愿意?”

    “求之不得。”夏伐咧着嘴,笑容似乎恢复了当年……

    “既然是朋友,有一句话,我就不得不说了。”

    “先生请讲。”

    “你把赵王给废了,不如直接杀了他!他这一次输,完全是因为掉以轻心,否则以赵王真正的本事,你要在定州胜他基本不可能。这样一个满心怨恨的人留下,将来必是大患!”

    夏伐仰头,向外看去:“我留下一粒种子,就不担心将来没法砍掉这颗大树!先生不要望了我的话,我必定会亲自回来!”

    公西喃疆微微皱眉,他没懂夏伐这话的意思,也看不透夏伐在废赵王这件事上,藏了什么秘密,但,有一点他现在能肯定,夏伐埋下这颗种子,也许是他为自己将来所准备的一根桥木。

    夏伐这时走到陈荣身边:“先生,我请你帮的忙……”

    “监军,按照你的要求,我已把七川府内,赵王留下的所有书信,全收集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