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有点乱,希望你别介意。。。”

    “不会啊,谢谢伯母。”

    叶静忐忑地跟着唐嘉俊的母亲来到了他们的住处。原来就离公司不远。

    叶静不禁感叹自己的好运气,眼看线索无果的情况下,意外地遇上了唐嘉俊的母亲,只是,她为什么特意要在唐嘉俊打工的地方工作呢。

    听到门口的动静,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从里面晃晃悠悠地走出了一为同样身形消瘦,衣着散漫的中年男子。

    “哦你回来啦。。。呃。。。”理着极短寸头的男子不经意看见了跟在妻子后面的小女孩儿。“哦抱歉,我不知道有客人。”

    “没事没事,我爸在家也这样,穿着大裤衩毫不在意地走来走去呢。”叶静急忙宽慰道,只是她的注意力不可避免地被中年男子奇异的举动吸引。

    即便人过中年,身形懒散。眉宇间却掩藏不住的英俊,毫无疑问地证明,他和唐嘉俊身上流着同样的血液。

    “她是俊俊的同学。。。。。”

    “噢~~哦~~”男子挠挠头,样子看起来在躲着什么。“我。。。呃。。。请进吧。”

    “亲爱的,你不需要。。。”唐嘉俊的母亲摇摇头,示意叶静进屋。

    男子搬了张凳子,笔挺地坐在上面,心神不宁地四处张望着。

    女人叹了口气。起身翻了翻衣橱,令叶静惊讶的是,她拾起了一顶假发,轻轻地交到了男人手上。

    “这样会让你舒坦些。。。。。。”

    男人看起来相当无奈:“我。。。可是,俊俊同学在。。。。”

    “没事的。没事的。。。。。。”

    叶静愣愣地看着唐嘉俊的父亲戴上了中分式的假发,不可思议的是,他看上去安心多了。叶静理解谢顶的人不戴假发会心神不宁,可唐嘉俊的父亲只是理了个不怎么漂亮的寸头而已。虽说自己是客人,可当着面也不必这么拘束吧。

    “抱歉,伯父伯母,那个。。。我在这里造成你们什么困扰么?”

    “不不不,不是。。。”

    夫妇两人在屋内昏暗的yin影中沉默了。小屋内没有多余的家具,装修也极其简陋,阳光透过小小的窗口拼命挤进屋内,却只照耀了满屋飞舞的细小灰尘。

    叶静肯定唐嘉俊的家人似乎有什么不便说明的秘密,可既然伯母邀请自己来到这里,那就是说,此刻他们正在犹豫是否愿意自己这个外人介入这些事情。

    “伯父伯母,我不知道这个家发生过什么,但我知道,唐嘉俊是我的朋友,而他现在的情况。。。我想你们作为父母一定比我更担心。”

    夫妇互相望了望。

    “事到如今,不做些什么的话,什么事情也解决不了。”男人摇了摇头:“我都不知道这些年,俊俊会变得那么恨我们。。。。。。”

    叶静犹豫着有些话是不是该说。

    “伯父伯母,希望你们别介意我说些话。唐嘉俊看上去在故意躲着你们二位,虽然我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事情,不过你们不觉得你们以前这么对他。。。。。。”

    “那是有原因的!”女人打断了叶静的话,深呼吸了下:“抱歉,那。。。那个。。。”

    “我叫叶静。。。”

    “哦,抱歉。。。”女人一脸急切:“抱歉,我实在。。。该怎么说呢。。。”

    “没事的,现在最重要的是俊俊。”唐嘉俊的父亲起身拍了拍妻子的肩膀。

    男人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好吧,这都是我们的错,可是,我想请你相信,我们也无可奈何。”

    叶静抿了抿嘴。

    “我这个样子是因为。。。”男人脱下了假发:“因为我刚出狱不久。”

    “啊?”叶静惊了一下。

    “都怪我一时糊涂。。。”男人双手抱头,陷入懊悔中:“原本我们夫妻俩十年打拼,经营着一所小公司,虽非大富大贵,不过ri子也过得有滋有味。结果我听信一个姓殷的投资商的劝诱,将所有资产都投入了一个地产开发项目,结果血本无归。无奈之下,我只能挪用公司的资金去填补损失,结果拆东墙补西墙,亏空越来越多,到最后只得宣布破产,而我也因为侵害员工权益,锒铛入狱。。。。。。”

    “别这样说,当初我又何尝不是被钱迷了心窍。”女人说到伤心处,忍不住泪如雨下:“当我们回过神来的时候,一切都晚了。我们瞒着俊俊,东拼西凑维持着风平浪静的表面,直到再也撑不下去为止。可是天下哪个父母愿意亲口对孩子说自己要去坐牢?”

    唐嘉俊的母亲抚摸着丈夫沧桑消瘦的肩膀:“为了让我们两个中有一人能够在外面照顾孩子,他爸一个人扛下了所有指控,并耗尽一切资产让我们**搬家。只为给孩子制造一个一切如旧的环境。可是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扛不住俊俊每天询问爸爸的消息。我只能。。。”

    “不怪你。。。说到底。。。是我负了你们,不仅没有能力保护这个家,还亲手毁了它。”

    叶静脑袋嗡的一阵轰鸣。这短短几秒时间,将一切都搅乱了。

    还没等叶静消化这个惊人的事实,夫妇俩接着说道。

    “我想着有个负心的爸爸,总比有个囚犯爸爸那么丢人。我不想孩子在学校抬不起头啊。为了交纳罚金,我只得同时接下几份工作好勉强维持俊俊的正常生活。可是家庭和工作两头的沉重负担使我渐渐力不从心。我不得不做出选择,为了生存,我只能暂时放弃家庭,我把俊俊托付给了我姐姐。自己全力投入几份兼职中,努力争取孩子的生活费。”

    “我们不停地说谎,用谎言弥补谎言。但情况却越来越失控,最后形成了俊俊以为我们都抛弃了他的这种局面。我虽有心弥补,可却迫于繁重的工作。。。我实在。。。实在力不从心啊。”

    “真是辛苦你了。。。”丈夫心疼地搂住妻子:“我本以为替你扛下罪状,你可以轻松些,谁料想,在外面的你比我更加辛苦。。。。。。”

    叶静望了眼那位举止僵硬,神情恍惚的父亲。铁窗里的生活真的比外面轻松么?

    男人抹了抹眼泪:“听说唐嘉俊坚决不肯住在他阿姨家,甚至离家出走。我在里面无时不刻不在担心。可是我什么都做不了,我只得接受孩子他妈替他支付房租,让他一个人独住的办法。要知道,一个十几岁的孩子,缺少父母管教,是很容易变坏的啊!!”

    一切都明了了,叶静忍不住问道:“与其那么辛苦,为什么不把真相告诉唐嘉俊?我相信他不是那么任xing的孩子。。。”

    “绝对不可以!”男人提高了嗓音:“他不能有一个囚犯父亲!”

    “那他就可以有抛弃他的双亲吗?”叶静争辩道。

    “。。。。。。”男人沉重地吸了吸鼻子:“那也好过有个囚犯父亲。”

    叶静忽然觉得,或许对唐嘉俊来说,有个囚犯父亲却好过孤单一人千万倍。

    “我知道。。。我们都知道。。。”唐嘉俊的母亲也伤心地喊道:“我们夫妇两那么多年来都彼此互相鼓励着,期盼着一切都结束的那一天,期盼着我们一家人走出泥沼的那一天。。。”

    叶静似乎可以看间夫妇俩隔着冰冷的铁窗,泪眼婆娑地互相鼓励,互相倾诉,互相幻想着一切风平浪静后,一家人和和美美重在一起的景象。

    “眼看一切就要结束了,法院的罚款已经缴纳,而丈夫不久前也刑满释放。zhèng fu安排给我们这么一件廉租屋,只要俊俊回来,我们一家人就可以重新开始。。。可是却。。。”

    “我们伤那孩子太深了。。。”男人又痛苦地弯下身子:“他就是不肯回来。。。。。。”

    “我知道儿子一直在附近办公楼里打工,于是我也找了一份那里的工作。只奢望每次他来打工的时候,能在远处看看他。可是最近。。。都没见他来打工,原来。。。原来他辞职了,是不是他发现我了?”

    “伯母。。。你是说你每次都远远地看着他?从来没上前打招呼吗?毕竟。。。毕竟你是他妈妈。。。。。。”

    “不。。。俊俊这几年不可收拾地。。。变得越来越讨厌我们。。。。。。”

    “我们早就想到会这样。。。”男人一脸苦恼:“或者说我们一直这么担心着,只是,一家人重新在一起,是我们一直以来赖以维持的唯一一点希望。我们都刻意避免去想它,靠着自欺欺人地。。。活到今天。。。。。。”

    叶静觉得心里一阵酸楚,突然想起董老师对唐嘉俊说的那句话,在这件事情上,唐嘉俊真的错了??

    “我想我知道你们对我说这些的目的,放心吧,伯父伯母。既然我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我一定把唐嘉俊带回这个家!”

    听闻有人愿意伸出援手,夫妇俩露出了些许宽慰的笑容:“无论如何,我们夫妇俩先谢谢你了,希望你们同龄人有办法沟通,救救我们这个家。。。只是。。。”

    “千万别让俊俊知道这几年我在坐牢。。。一切都结束了,我们。。。我们只是普通的一家人。”唐嘉俊父亲最后这句嘱托,让叶静最终忍不住在眼眶中打转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