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灵叟接受这个任务时就想到了自己会受到刁难,但没想到刁难的这么厉害。兵部一直是福党的天下,从来都是和夏党势不两立,这次也并没有给自己一点优待,只是从京城的卫戍部队里调出了一万人马交给自己,说什么京城形势也很紧急,不能调再多的人给他了。

    去他妈的,这简直就是**裸的谋杀,把自己扔到永泽,纯粹是让自己去送死的,可已经没有退路了,就是送死也得硬着头皮往上冲。好在皇帝陛下还是讲人情的,从自己的御林军里,抽调了五千人马给他,再加上永泽本来有的七千多军队,好歹过了两万。不过听说李怒一下子就动员起五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开向永泽。两万对五十万,这仗还有的打么?

    准备了一天,李灵叟还是上路了,一万多人的队伍没精打采的开出了京城,这不怪他们,谁都知道这一次真的有可能有去无回了。

    李灵叟把能带上的都带上了,包括府中能用的人,能用的东西,甚至带上了自己平时最喜欢的十名歌妓,远远看去那是去打仗,分明是春游。惹得路人指指点点,可是李灵叟全不在乎。看我不顺眼,参我啊,把我撤了!

    可是你精别人也不傻,谁愿在这种时候和一个送死的人较劲。福党的成员们集体装作看不见,就连平时那些谁也不靠,就以参人为生的言官们竟也集体保持了沉默,大家都宽容的想,算了,等他再回来就是尸体了,带着自己喜欢的歌妓去陪陪他也好,毕竟人家也是个侯爷。

    有落井下石的就有雪中送炭的,也是李灵叟平时为人仗义,结交了不少江湖人的原因。京城里最大的黑帮老大梅苦寒,竟然带着一千名兄弟自愿投军,一起去永泽送死。

    “这那里使得?”李灵叟十分感动,没想到自己在官场上结交的朋友,还不如这些街头的流氓。

    梅苦寒哈哈一笑“有什么使得使不得?咱们是朋友,你虽然贵为侯爷,但从来没有小瞧咱这街面上的弟兄,凭这一点,我老梅就服你。这次听说你是自己请缨去永泽送死的,那我老梅别的没有,就有一条命今天也交给你了。皇帝不是说偌大的京城竟没有不怕死的勇士么?今天咱们爷们的让那些老爷们见识一下,什么叫汉子。”梅苦寒出身在一个书香门第,可是后来家道败落了,实在没有办法才混到了街面上,他为人凶恶蛮横,可对自己的兄弟朋友却是实心实意,所以恨他的和喜欢他的人几乎一样多。

    李灵叟知道他的性格,要是不让他去,那他真能跟自己翻脸,再说人家也是有备而来,自己带了趁手的家伙,还准备了马队,真是一副拼命的架势,一千人总比没有好的多吧,当下也就同意了。

    一路上也没出什么事情,三天之后一群乱七八糟的人就非常顺利的开进了永泽城。

    永泽令叫曾程,他从未和李灵叟见过面,但早就听说过这个侠侯,今天听说是他来担当此住的防守,心里还挺高兴的,至少这个人比那些白吃饱大饭桶强得多,看来永泽还是有希望的。于是一大早就带着永泽的守将李克用接出城外二十里。

    可以见面曾程才知道什么叫闻名不如见面,这李灵叟竟然已经喝醉了。在路上,李灵叟也不骑马,就躺在宽敞的马车里,让歌妓轮流服侍,喝酒唱歌好不自在。有时高兴了,还把自己带来的家将和梅苦寒都请上车来一起饮酒作乐,今天就是被梅苦寒给灌晕了。

    曾程和李克用对视了一眼,不由都在心里一阵苦笑,看来这永泽是守不住了,来了这么一位纨绔,还打个屁仗。心里刚刚燃烧起的希望小火苗,立时就被浇灭了。

    不管怎么说,这也是朝廷派下来的人,自己就是再烦他,也不能和朝廷对着干。两个人只好收拾心情,捏着鼻子把他们迎进了永泽城。

    永泽城的名字是来自旁边的永泽河,这条河西起气脉山,东至海口,几乎贯穿了整个苍龙,曾有很多文人墨客,将它称为母亲河,这也不是没有一点理由的事情。永泽城就建在这条河上,正好卡住了大河平原的中心点,是个极其重要的战略要地。

    它具体的修建时间已经没人能说得清楚了,只是知道,凡是开战必会有一次以上的战役在这里发生,光是这座城有史料记载就被烧毁过五次,其重要意义,从这就可见一斑。

    不过这里已经很久没有经历战火了,圣都的建成,让这里变成了真正的大后方,所以很多年来已经没有在关心这里的防务问题。甚至由于运河的修建,这里的港口职能都已经退去了,它已经变得不再重要,直到今天。

    第二天酒醒了的李灵叟,还是主动拜访了曾程和李克用,并表达了自己的歉意,然后在两个人的陪同下参观了一下,也许会成为自己坟墓的永泽城。

    当看到破旧的炮台,斑驳的城门,已经野草丛生的城墙,李灵叟完全打不起一点精神了,他被这里的破旧所震撼了,难道就靠这些防守五十万叛军么?

    他随便找了个理由,先回自己的住处去了,而令曾程等人没想到的是,他从此之后,连续五天在没有走出过府门,防务和操练之类的大小政事,他连问也没有再问一句。他只是派来了一个叫赵久军的人,并把所有的事情都交给这个人处理,自己在府里整日花天酒地,和那些歌妓们玩的不亦乐乎。

    曾程愤怒了,他试图去见这个大名鼎鼎的侠侯,结果是屡次被拒之门外,每次的回答都一样,“侯爷喝醉了,正睡觉呢,谁也见不了!”他又想到了参奏,可折子投了上去就像是石沉大海,再也没有任何回音,这时他才终于明白,这个侯爷只是来送死的,除了死其他什么不愿意管。

    他带来的人也让自己无法忍受,特别是那个梅苦寒,来的第一天就把永泽当地的黑帮给清剿干净了。这倒是件好事,曾程天真的这么想过,可后面的事情却令他无法想象。这位梅大人,竟然组织自己带来的兄弟,接管了永泽的黑帮,打架斗殴,强买强卖,收保护费,调戏妇女,喝酒闹事…反正只有想不到的,没有他们做不出来的,一时间永泽乌烟瘴气,还没打仗就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曾程终于绝望了!他再也没有什么热情了,每天也像行尸走肉一般,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到点就下班回家,找老婆孩子享天伦之乐去了,反正也快死,我曾程投降是绝不可能的,但消极抵抗,谁他妈不会呀!

    这种情况又接连延续了三天,前方终于有探马来报。叛军的大部对已经到了。

    得到消息的曾程还像平时一样,准备在家吃过午饭之后,去城上看一眼就下班,反正都这样了,害怕顶什么用?可是刚吃了一口,就有人急匆匆地跑进来“老爷,快去侯爷府。刚刚他们派人来传信,说是侯爷要开什么战前军事会议。”

    “开什么会。”曾程想骂人,这个侯爷又要玩什么东西,他知道什么叫打仗么?还开军事会议。虽说心里有一万个不愿意,但会议该开还得开,都到这个份上了,什么都无所谓了。

    可刚一走进临时帅府,他就吓了一跳。往常那些吊儿郎当满嘴酒气的门人已经都换上了苍龙的军服,一个个盔明甲亮,满面肃杀。见到曾程来了先是行军礼,然后立即有人向里通报,全不见往日里的扯皮捣蛋。

    这是干什么?要唱戏了么?曾程不明白,这些人一天人一天鬼的,玩的是什么东西?

    当他走进大厅的时候,可真是惊得目瞪口呆了,他甚至不敢确定坐在帅位上的究竟是不是李灵叟。其实他们只见过两面,第一次是进城的时候,侠侯喝大了,睡的正香;第二次倒是清醒了,可整个人没有一点精神,就像是个幽魂一样,可现在这个人怎么完全变了?

    是变了,但不是人变了,而是整个人的气质变了,就像是只终日沉睡的醉猫,既然站起来展开他的身体时,人们才惊异地发现,他竟然是一只猛虎。就算曾经浪荡,曾经不羁,曾经纨绔,曾经花天酒地,但猛虎终究还是猛虎,他随时都可以置对手于死地,因为尖牙利爪一直都在,只是曾经他将这一切小心的藏了起来。

    曾程心中猛地一动,难道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麻痹自己的敌人,若是真的,那这人太可怕了!可还没等他更多地抒发自己的情感,李灵叟就开口了。

    “诸位到齐了,很好,下面开始开会。”他的声音没有一丝的感情,根本无法从他的话里听出任何情绪“经过这些天的整编和操练我们现有军队两万五千人,军械粮草无算。永泽有五个门,其中东门外地势平坦,易攻难守,必然是叛军进攻的重点。赵久军。”

    “在!”一直埋头苦干的赵久军站了出来。

    “你带七千人防守此处。巨石和巨木多准备一些。”

    “得令!”

    “李克用带五千人马,防守西门!”

    “遵令!”

    “北门也是关键所在,梅苦寒你带自己所部并三千人马守住此处。”

    “放心好了,人在门在!”今天的梅苦寒都和往日不大一样,像是个真正的勇士一般,脸上带着平和地微笑,完全没了平时的嚣张跋扈。

    “曾程你带三千人马守住南门。南门地势狭窄,易守难攻,所以你还要准备随时支援其他地方。”

    “下官遵命!”曾程不禁有点感激,侠侯给自己安排了一个比较容易的地方。

    “最后水门,由我到三千人亲自防守。还有两千人马作为总预备队准备随时支援,有王猛将军带队。”

    “末将遵令!”

    “好了,”李灵叟站起身来,用冰冷目光扫过每一个人的脸孔“我知道你们不喜欢我,认为我只是个虚有其表的纨绔子弟。没关系,既然我来了,就没打算活着回去,你们怎么看我,我根本不放在心上。但有句话还是要送与诸公,望诸位谨记。苍龙虽大,但永泽身后就是圣都,我们已经再无退路。”

    话一出口,所有人都猛地一震,每个人的眼神都变得狂热而狰狞,就连从未上过战场的曾程都觉得身体像是燃烧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