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衣山枫林深处,走出一队人来,有十几个骑士拥着一辆无蓬的马车,往山下走去。正是许纯和古月天等人。

    一路上古月天并不讲话,只是看着血红的枫林,若有所思。许纯忽然生出一些歉意来,人家好好的过日子,自己非要将他拉进这俗世之中,以后还不知道能不能再回这里,不由催马走到古月天的近前,宽慰道:“古先生,不必难过。以您之大才,这世上事不过是掌上观纹而已,我想您很快就会再回嫁衣山了。”

    古月天微微一笑“怎么?督帅还以为在下能重回嫁衣山么?”

    “当然。”

    “哈哈…督帅不必哄我。在下知道督帅的志向,可是督帅可知道在下为什么要住在这里么?”

    “这个…”许纯犹豫了一下“一定是喜欢这里的景色了。”

    古月天仰天大笑“比之天下,这里算什么好地方?每年只有深秋才有可看之景,若我贪恋景色,那可选之地无数,又何必跑到此处呢?”

    “那是什么原因呢?”许纯好奇地问道,他也想尽快和这个神人打好关系。

    “就是因为这满山的红叶,血一样的红叶。”古月天依旧看着满山的血红,莫名其妙的说道。

    许纯一愣“这个,我就不明白了,不是说不在乎风景么?这满山的红叶难道不算景色?”

    “当然不算。”古月天神秘地摇摇头“因为我说的和你说的不是一回事情。这么说吧,督帅青看着满山的红叶,能联想到什么呢?”

    许纯听了这话,不禁抬头望去,只见漫山遍野,一片火红。正巧一阵风吹过,树枝摇晃,高低错落如海浪一般,他脱口而出:“火海!”

    哪知古月天连连摇头“我看这里就像是一片血海,每棵树又仿佛是一个个冤魂,每日嚎哭不止却又无处逃脱,只能在这血海中摇曳。”说这话时他脸上忽然砰发出无限的光彩,连眼睛里都充满了狂热“督帅,听闻在牛肠谷中,你们曾经杀死了将近二十万人,我问你,那时的血可有这里的红么?”

    许纯愣愣的望着古月天,根本回答不出来任何话。这还是那个衣冠楚楚道貌岸然的中年文士么?这分明是个张牙舞爪满面狰狞的嗜血恶魔。他不禁自问,我把什么人从嫁衣山里放出来了?我怎么从他的眼睛里看不到一丝悲天悯人,看不到一点慈悲救世的胸怀,能看到的只有对嗜血的渴望,对杀戮的希冀,甚至那是毫不掩饰的,**裸的**,这个人太疯狂了。

    “那时我到是在现场。”许仲凯见许纯没有回答,便插了一句“还记得当时几乎有二十万人死在那里,惨叫震耳欲聋,鲜血横空飞溅,整个山谷都变成了红的,您说比这嫁衣山如何?”

    “哈哈…”古月天仰天大笑“我这一生就是为了能亲手创出一片血海,看来这次真的可以实现了。”

    此话一出,众人不禁面面相觑,个人都觉得背后发冷,仿佛真有无数冤魂在背后扑来一般,不由都一身冷汗。

    “督帅,”古月天笑完之后,神情已经恢复了正常“不要怪在下唐突。只是这天下能占据高位的大都是妖魔鬼怪,无一不是为了一己私利而不择手段,弄得民不聊生,百姓苦不堪言。可他们呢?却依旧锦衣玉食,夜夜笙歌,这一切公平么?我们苍龙近三十年来,几乎丢了一切能丢掉的东西,是什么原因,我想不用我来说吧。所以我认为想要救世就得先灭世,将世上一切丑恶,一切污秽,一扫而空,才能重新还我一个朗朗乾坤。我这想法督帅认为如何?”

    许纯不由点点头,“没想到先生竟有如此抱负,可是要实现这种理想,那得付出多少,您想过么?”

    古月天微微一笑“生在阳间有散场,死归地府也何妨。阳间地府俱相似,只当漂流在异乡。”

    许纯浑身一抖“好一个阳间地府俱相似,只当漂流在异乡。先生大才,许纯愿和先生一起平定天下,还世间一个朗朗乾坤,大不了就一起做客异乡好了。”

    “好。你我就一起创出一片血海,杀尽天下豺狼,哪管身后骂名滔天。哈哈…”古月天终于开始接受面前这个人,虽然他也有很多不足之处,但也许只有这人能够帮助自己实现那个庞大的梦想。

    “先生,眼下我就有个问题,总也想不通透。”

    古月天呵呵一笑“督帅大可放心,您担心的事情我能猜出一二。可是为了朝廷迟迟没有关于封赏的消息?”

    “正是。”许纯连连点头。

    “其实没什么可奇怪的,您身在夏党,可如今福党把持朝政,怎么可能让您简单的称心如意,但我想很快就会有圣旨到了,督帅必会得偿所愿的。”

    “哦,先生何出此言?”

    “很简单,难道督帅不知道苍龙七个州已经都造反了么?我推测北三州应该是交给铁石军团的,而南四洲会交给我们和韩宝大人。那时我们就可以出兵,如此一来恒州军不但可以向帝都挺近,还可以趁机扩充我们的实力。”

    许纯想了想,非常赞同古月天的看法“那先生认为我们应该怎么打这一仗呢?”

    “更加简单。”古月天胸有成竹一般“对手不过是些农民而已,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对手。他们只是不停地裹挟前进,像雪球一样越来越大,才无法控制,说白了不过就是些乌合之众。我认为恒州军的方针就八个字——能抚则抚,能让则让。”

    许纯皱一皱眉“能抚则抚,我是懂的。可是能让则让是什么意思?”

    古月天微微一笑“督帅是个聪明人,连这个也看不出来么?如今您已经立下天大的功劳。就是同为夏党的人也会心生嫉妒,倒不如将此次功劳分给他们,面的敌人未动,自己人先乱了阵脚。我们的目的并不是此次的平乱,而是帝都。”

    许纯眼睛一亮,立刻明白了其中的深意,当下连连点头“就依先生。”

    一行人边走边聊,不觉行程漫长,半天就赶回了恒州。刚一进城,就见南森正站在那里,焦急的等待着。一见他们回来,马上跑了过来“督帅,您可回来了。已经有钦差来了,正在帅府之中等待您回去呢。”

    许纯一听不禁惊讶的望了一眼古月天,却见他全无得意之色,心中更加佩服。“先生您和仲凯等人慢慢走,我先回帅府接旨!”说罢,催马就向帅府跑去。

    古月天也不在意,回身竟取出纸笔来,刷刷点点写了起来。不大一会将写好的东西递给许仲凯“许将军,等会有劳您跑一趟,将这份出兵的建议交给督帅,让他按此做出兵的准备就好了。至于何日誓师起兵,就由他自己决定吧。”说完就闭目养神不再讲话了。

    许仲凯接过一看,竟然是一份出兵的安排。见上面写着:许仲凯、左天立为左右先锋;张枫、恨无常为中军;丁一、南森为后军;李叙为后勤主将,其他将领随中军行进。行军路线出台州,抢渡永泽河,驻兵泽阳。后面则是讲了要带领部队的数量以及装备。

    许仲凯看完之后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这个古月天真是有两把刷子,他怎么能知道恒州军的具体数量,要知道这才是恒州军的最大秘密,虽然古月天没有猜的十分精确,但也已经**不离十了。可是这将领的运用怎么是这样的?自己竟然被他选定为先锋,太扯了吧。可是毕竟人家是要自己交给督帅,行不行也是督帅的决定,自己有什么资格胡乱评论,当下将东西揣进怀里。

    正在这时就见丁一喜气洋洋的跑过来,一见自己就叫道:“仲凯,这回成了,咱们恒州军终于升格为兵团了,就叫恒州军团。”

    “怎么回事,详细说说。”许仲凯也十分兴奋。

    丁一先是一阵大笑,然后才道:“圣旨里说得明白恒州军即日起升格为恒州军团,暂定乙级,下辖十五万人马。你、我、秃子、老左他们都升官了,督帅以后也不能再叫了,他已经成了一等梁国侯,以后的改口叫侯爷了,哈哈…”

    “太好了,咱们多年的夙愿今日终于成真了。”许仲凯也十分的激动。

    “不光如此,咱们马上就要出兵平叛。咱们的目标是南四州的叛军,这一次终于可以走出恒州向苍龙的内陆进军了。”

    许仲凯一听这话,不由打了个激灵,下意识的看了看正在闭目养神的古月天,竟然与他分析得丝毫不差,这个人真是可怕之极。可此时的古月天却没有任何表情,仿佛根本没听见丁一说话一样。

    丁一却注意到许仲凯的脸色变化,不由一愣,顺着他的眼神这才看到坐在车上的古月天,更加觉得惊讶“这个人是谁?难道就是老费推荐的当世奇才?”

    “不错。这位就是古月天,古先生。”许仲凯急忙介绍。

    丁一上下左右一番打量,忽然脸色大变“他竟然是个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