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一的祖上曾是读书人,这是他常挂在嘴边上的。想当年在老营,他就是凭借这个才很快升为管制,也就是十人长,当然后面的升迁可都是丁一一刀一枪拼回来的,这几年谁不知道他的大名。七国人都叫他恶鬼丁一,表面上是骂他,骨子里是真怕。

    丁一喜欢被人怕,不被人怕的恒州军还叫什么灭杀军团,不死不休鸡犬不留这些词汇哪能被形容他们?他甚至常常庆幸,多亏了家道中落,自己这才没上过几天学,不然这辈子哪会有如今这威风劲?当然还得感谢督帅,要是没他,自己可能也就是当个小小的管制,一辈子在恒州城老死。其实要不是许督帅,自己在五年前已经被砍了脑袋了,聚众啸营,必死无疑,可督帅愣是把自己保了下来,还给了今天这一切。丁一早就暗暗发誓,天老大,地老二,督帅老三,老子老四,除了督帅谁也不好用。为督帅,上刀山下火海,老子要是皱皱眉毛,就不是人养的。

    白天的攻城战实在无聊,根本不像打仗,倒像是双方约定好的演习。前锋营只放了十颗轰雷,就炸塌了下关的城墙,这也太容易了,连一些曾经打过的镇子都不如。还有那个守将,到现在都不知道叫什么名字,怎么会那么弱?连老子一箭都接不住,想来也不是什么名将,否则哪会如此不堪?

    想到这丁一得意的拍了拍自己的坐骑,这可是匹好马,还是杀了个叫什么赤山的之后抢来的,不光这,还有身上的赤金大叶甲,手里的劈风大刀都是抢来的,可惜没把好弓,不过已经够不错的了。想到这,他忽然升起了一丝英雄无敌的寂寞来。

    想我丁一出身书香,自幼家道中落,只好投笔从戎,却杀敌无数,问天下谁能在我丁一马前走上三合?英雄自古多寂寞啊!

    “将军,向导说前面就是天水关了。”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沉思,他立即抖擞精神“去吧向导叫过来。”

    不多时一个精神奕奕的青年人被带到马前。

    “你叫什么名字来着?本将又忘记了。”

    “回将军,”那向导先是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才回答道:“小的名叫李叙。”

    “你却是认得那是天水关么?”

    “小人曾和三叔来过几次,确实认得。小人记性最好,绝不会有错。”

    这个李叙是下关的一个苍龙奴隶,破关之时正是他领着几个人在关中引路,才痛快地打下了下关。听说丁一想找向导去天水,二话不说立刻自告奋勇,并指了条地图上根本没有的路,果然比那些路要近了太多而且一路平安,畅通无阻。

    丁一点点头,“好样的,打下天水给你请功。现在没你什么事情了,到一边休息去吧。”

    “谢将军夸奖,不过小人不要功劳,只有个小小的请求。”

    “噢?是什么事情说来听听?”

    “请将军发给小人一把兵器,小人也想和苍龙军人一样,上阵杀敌。”李叙的语气十分坚决,应该是早就已经打算好了。”

    丁一皱了皱眉:“上阵杀敌?就你?有这心不错,可是两军阵前不是儿戏,那是杀人的战场,你就不怕死么?”

    李叙冷笑了一声“小人早就死过了,还怕什么死?将军根本不知道七国人是如何对待苍龙奴隶的,他们根本不拿我们当人看,生死全凭主人一句话而已。就是因为那家主人想看老虎吃人,小人全家都被扔进了老虎圈子。死状惨不忍睹,李叙哽咽了一下,但立即恢复了正常,连声音都显得平静无比,却让人听着不寒而栗“那是小人就该死了,可他们怕小人的一个儿时伙伴,所以才留下了我的性命,可那时我就发誓,要把他家上上下下所有人都大卸八块千刀万剐。天可怜见,终于今日盼到了大军,还望将军成全!”

    丁一不由叹了一声,这百年来苍龙和七国争战不停。苍龙一直说什么以德服人,才让这些跳梁小丑把这庞大而帝国当成了他们的后花园。没粮食,来抢!没银子,来抢!没人用了,也来抢!可苍龙都做了些什么?只要他们一服软,马上就下旨安抚,还赏赐无数金银,让这些王八蛋真的以为自己聪明无比。这些年来失陷在别国的苍龙奴隶究竟有多少啊,恐怕谁也说不清楚,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每个人都有一本血泪史,每个人都背负著血海深仇!可这仇恨怎么能以德服之呢?最好的办法就是砍下他们的头,烧毁他们的家,让他们的子孙后代提起苍龙也会吓得寝食难安,痛哭流涕,不然何必报什么仇?看来还是督帅说得对,对待敌人就得用一切手段让他们感到恐惧,不然就辜负了男儿二字了。

    他慢慢从腰间接下了自己的佩剑,朝李叙一扔“这把剑是本将家传,当年老子就是用它第一次杀敌,也是用它抢下了如今的地位。它虽不是什么神兵利器,但也染了不少七国杂碎的血,今天我将此剑赠给你,你也要用这把剑去杀人,去报仇,去吧每一个沾了苍龙血的杂碎都给老子砍了!”

    李叙接剑在手,双膝跪倒,郑重的给丁一磕了三个头“将军大恩,李叙没齿难忘!”

    丁一看着他轻轻哼了一声“自己小心吧。”往前一提马,大喝道:“来人,整队。”

    部队迅速集结完毕,丁一骑在马上冷冷的望着他们,目光中仿佛带着无数利剑,寒光逼人,这些汉子却无一不是挺直了胸膛,高昂着头迎着他的目光,没一个人闪躲。

    “很好!弟兄们,咱们眼前的就是天水,号称是熊王永久的守护,据说有重兵防守,可老子就不信邪。这天下还有咱们恒州爷们去不了的地方?还有咱恒州军攻不破的城池?今夜咱们就拿下他,给天下人看看,谁才是真的英雄!”他顿了顿,继续道:“我们走了很长的路才到这里,大家一定都很累了,说实话我也累了,但不敢休息啊。你们听一下,天水城上空有多少哭声?那是百年来惨死的苍龙人在日夜号哭,听着这哭声谁能休息得了?现在我就带领你们,杀进城去,用这一城的鲜血祭奠我们死去的同胞,然后带着他们的灵魂回家!”

    所有人都不自觉的握紧了兵器,耳畔仿佛真的传来似有似无的哭声。我们来了,带你们一起回家。几乎每个人都不约而同的在心里呐喊着。

    天水城关处的一所小房子里,灯火通明,几个军官摸样的人正带着一帮军士在赌钱。其中一个军官猛地一拍桌子“他奶奶的,太邪了。”

    另一个军官轻蔑地笑道:“什么邪不邪的,不过是赌钱罢了,输不起就别玩了。”

    “连开十一把大,还敢说不邪?”

    “十一把大怎么了?连开三十把大老子都见过。没钱了就换人。”

    “老子不是没钱,是觉得你不老实。”

    “老子不老实?要是我出千,让我出门遇到恶鬼丁一,满意了吧?”

    “听说恒州军已经进了境,你们说现在能在哪呢?”一个老兵边晃色子便问道。

    “爱在哪在哪。反正到不了咱们天水,前边有那么多部队呢。”刚才的军官冷哼一声。

    “那倒是!那倒是!”几个老兵立即迎合着。

    “老子不玩了。”那军官猛地站了起来“尿急。等会回来再赢你们。”说着就往外走,旁边已经等了一阵的人立即补上了他的位置。

    那军官骂骂咧咧的从房子里出来,顾不得多走几步便在路边解开裤子尿了起来,边尿边哼哼。刚尿了一半,忽然觉得一阵凉风停在脖子上,还没等反应,嘴巴就被人捂上了。

    “老老实实,饶你不死。通关口令是什么?”

    “威….武长….存。”话音刚落刀子就划破了他的喉咙。

    不远出一块巨石后面伏着两个人,强撑着不让自己闭上眼睛,忽然看到关口处有火光上动了三下,两人精神一震迅速消失了。

    不多时天水关外的是路上就传来密密麻麻的脚步声,脚步虽然密但很轻,走在石板路上发出隐隐的声响,整齐而急促,来的正是丁一。刚绕过巨石,就听关门一阵响动“吱呀”一声打开了,走在前面的人一见立即高声喊道:“弟兄们,斥候已经得手了。咱们杀进天水去,带同胞回家啊。”

    “杀!”刹那间无数火把猛地点燃,大队人马在丁一的带领下直充关内。转瞬间已杀进城中,在火光的照耀下,丁一的脸孔显得无比狰狞“杀贼!回家!”

    天水关的守军完全懵了,根本挡不住蜂拥而至的恒州军,只轻微抵抗了一下就转身向城内逃去。

    李叙手提宝剑,逢人便砍,连砍倒了四五个人之后,身边再无一个敌人。他顺势跳上高处,大声喊道:“将军,往北杀,兵营在北关。”

    丁一也不答话,策马往北,手里大刀一挥:“兄弟们,杀呀。”

    过了十字街,果然一座兵营出现在眼前,不过此时已乱成一团。

    西门失陷的消息已经传到此处了,可这的守将和士兵都依然很茫然。天水的守将叫木渣和,是熊王的表弟,也曾是勇冠三军的名将,可常年的安逸却早已让他失去了判断和反应能力。他现在正在迷糊,是谁打下了西门呢?难道又是兵变?

    熊王为了完成他所谓的完美的计划,把原来的守军一下子调走了三万,虽说又补上了五万天威军,但谁能相信天威军呢?

    这天威军说起来十分有来头,是一只由各国奴隶组成的正经炮灰军队。说起来这支部队的战斗力也很强悍,但由于这一战是和苍龙帝国的恒州军作战,所以熊王就把这支部队化整为零,放到各地做防守用。

    木渣和马上就想到是这支部队叛乱了,这没什么奇怪的。谁会给炮灰提供好的生活条件和充足的给养,反正他们都是为了去死的而存在的,浪费那么多粮食干什么用?于是叛乱和啸营是经常发生的。其实很简单,随便一个什么日子,有一个人随便因为什么大喊一声,就会立即引来一大帮跟着喊叫的人,然后叛乱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据说进城的人大喊着回家,应该就是天威军没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