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久,天sè放亮,两人出去找了个茶馆,坐下来饱餐一顿。吃完之后,黄啸云道:“唐弟,你看我们如何去寻丐帮总舵?”

    唐赛儿摇摇头说:“别忙,在街上转转再说。”

    于是两人买单之后,遂在大街小巷里闲逛。发觉街上游人甚少,而且面呈惊慌之sè。一问之后才发觉城里已然*,要挨家挨户搜查刺客,说是在夜里有刺客将知府老爷和大内副总管司马超原公公刺杀了,今早已有快马将此事飞报杭州府,看来不久杭州方面会派人来协助破案。两人听了之后,不觉会心地一笑。这时就听背后有人嗡声嗡气地喝道:“两位好大胆,做了歹事,居然还敢在这里逗留。”唐、黄二人吃了一惊,忙回头一瞧,见一个邋里邋遢、蓬头垢面的老要饭花子在背后讥笑他俩,不由得怦然心动。

    唐赛儿故做不知地问道:“老人家,您说什么?”

    老要饭花子看上去年已六旬有余,鬓发皆白,太阳穴高高坟起,双眼jing芒内蕴,是个身具上乘武功之人。但见他摇了摇头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黄啸云讶然道:“老人家好眼力。敢问您是不是能未卜先知?”

    老要饭花子诡秘地眨了眨眼,“未卜先知谈不上,但两位大侠的惊人武艺却是有幸目睹了。”

    黄啸云刚要说些什么,唐赛儿便使了个眼sè制止了他,神sè惕然道:“老人家莫非与丐帮有什么渊源?”

    老乞丐笑了笑,居然露出了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有没有渊源不好说,不过丐帮的人却大抵识得。”

    唐赛儿心中疑虑参半,他看了黄啸云一眼,发觉他也感到这老乞丐可疑。遂不动声sè地突然转到老乞丐的身后,运起五成功力,以快逾闪电的手法,挥起一掌拍向对方腰后的大椎穴。不料对方竟似浑然不觉似的,仍然站在原处不避不让。须知大椎穴乃是人身要穴,只要一被击中,非死即残,只要是练武之人,没有不全力防护的。唐赛儿一阵犹豫,捉摸不定这一掌是拍下还是不拍下,万一对方武功平平,抑或根本不会武功,以他的功力,这一掌拍下去对方非当场死亡不可。他可不愿意滥杀无辜。但如果不试一试对方的武功根底,怎么能确定对方的身份?不过,好在唐赛儿年纪虽小,但内功已到了收发由心的极高境界。只要发觉这掌力施展的对象有异,立即收回掌力,是不会让对方吃大亏的。于是,唐赛儿还是果断地将掌力继续拍向对方。他认为对方如果会武功的话,要么这一掌击下去会遇到极高的反弹力,要么就如击在钢板上一样坚硬。但是,这两种情况均未发生。然而,当他正要撤回掌力时,却霍然发觉自己的掌力有如泥牛入海全无消息。他暗暗又加了几成功力,发觉自己的掌力仍然像是施展在一个空洞虚无的地方,全无阻碍,心知得遇高手,便变掌为刀,用了八成功力斜劈对方的颈项,不料,也不见对方有何动作,这一掌下去居然劈斜了几分。以唐赛儿的武功,天下能与之一战的不过寥寥数人而已,岂料,这个其貌不扬的老要饭花子的武功竟然深不可测,这不能不加剧了唐赛儿的疑惧。唐赛儿心一横,心想,今天非要试出你的武功根底不可!于是他立即施展开武林绝学泰山天罡掌,一时间掌影翻飞,势如排山倒海。

    “好一个天罡掌法,果然了得。”老乞丐一边赞叹一边以奇诡的步伐从唐赛儿绝对意想不到的角度避开了看似必中的进攻。唐赛儿不禁脸sè变了变,当即将掌力集聚到十成以上,掌势雄猛,招式快奇。但他快,对方的应变更快,整个剧斗场中只有模糊的身影,直把黄啸云看得眼花缭乱。黄啸云虽然内功造诣已是今非昔比,摩云剑法亦是上乘武学,但他的轻功、掌法相比起前面两项却逊sè得多,因而他这时无论如何也看不清楚究竟是谁占了上风。唐赛儿见对方步伐奇绝,轻功过人,武功端的非同小可,看来不在通天猴之下,见自己与对方大战几十回合之后仍无法取胜,正在绝望,突然脑中灵光一现。他立即退后一步,借机拔出剑来,左手施以泰山天罡掌法,右手持剑施展泰山剑法,两种武功在一个人身上同时施展出来,已是天下罕见,而唐赛儿还能从两个不同的角度同时出击,一时间威力陡增。老乞丐赞叹了一声,道:“看来我再也不好倚老卖老了。”嘴里说着,双掌立即运功反击,令黄啸云和唐赛儿惊讶不已的是,老乞丐不但步伐奇绝,就连这掌法也是怪异得令人不敢想象。原来老乞丐的这种掌法,竟能在一掌攻出之后再连续攻出十二掌,使掌力一浪高于一浪,而且对手反击之力愈强,这激起的掌力就愈强,就如钱江大cháo,汛来时,万马奔腾,风云激荡,巨浪排空,山呼海啸,惊天地、泣鬼神。

    唐赛儿万万没有料到对方竟有这等骇人听闻的武功。通常,一个人全力发功之后,总要再行运气,方可再击,而且内力消耗极大,即便有过人内力之人,如果要想连续发出掌力,那掌力也一掌不如一掌,终至耗竭,那有这等一掌强似一掌,而且连续十三掌之理?唐赛儿被这股排山倒海般的内力呛得喘不过气来,只得连连后退,有如江中一叶扁舟,哪里控制得住自己的身形,别说要想进攻,即便防守之力也没有了。黄啸云在一旁原本替唐赛儿感到自豪,觉得唐赛儿与对手的武功半斤八两,不料风云骤变,乞丐施展出平生绝学,就凭一双肉掌,只把个左掌右剑的唐赛儿打得晕头转向,暗称不妙,顾不得考虑对方的这股内力是何等厉害,居然冒着生命危险迎向老乞丐猛发一掌,这一掌还真管用,居然将对方排山倒海的掌力阻了一阻,与此同时,他趁自己被对方掌力震飞的瞬间,一把拉住唐赛儿,双双脱出了这场被内力没顶的厄运。

    老乞丐并未继续进攻,他立即撤去内力,对两位少年人的武功机智颇为赏识。“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胜似一代人,不愧是玉面仙子的传人。”

    唐赛儿正在运气调息,一闻此言,大惊,“前辈究系何人?又怎的识得在下?”

    老乞丐笑道:“我不光识得你,便连这位黄侠士的来历在下也知道一二。”

    黄啸云急忙道:“可我们并不识得前辈你呀?”

    老乞丐不慌不忙道:“说句老实话,夏老爷家夜间发生的事我在旁边可看得一清二楚。”

    黄啸云怒道:“难道前辈是来抓我们的?”

    老乞丐哈哈笑道:“黄侠士,我要抓你们也不至于要等你们杀了人之后再去抓呀。”

    黄啸云不解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老乞丐笑而不答。唐赛儿突然想起了什么。“前辈刚才所施的是不是‘霹雳’十三掌?”

    老乞丐略显惊讶地说道:“想不到你年纪轻轻,对武功却十分内行。”   唐赛儿也笑了起来,“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原来前辈是霹雳神丐陈帮主。久仰,久仰!”道毕,深施一礼。

    老乞丐忙笑道:“免礼,免礼。老叫花子最讨厌什么久仰之类的话。不错,在下正是陈中岳,与令外公武圣刘鹏宇是好友。你外公好么?”

    唐赛儿便将家里的情况简单作了介绍,然后他指住黄啸云道:“他便是已故黄侍读的儿子黄啸云。”

    陈中岳拿眼仔细地打量了一番黄啸云,点头道:“果然有令尊风仪,后生可畏啊。”接着他邀请两人到丐帮总舵去作客。

    唐、黄二人本来便有事要求陈中岳,便答应到总舵参观一番。于路,唐赛儿讨教道:“陈帮主,您刚才施展的‘霹雳十三掌’是不是由江湖上哄传一时的丐帮镇帮之宝‘降龙十八掌’发展而来?”

    陈中岳承认道:“不错,‘降龙十八掌’确实是敝帮的镇帮之宝,使敝帮历经数百年不但不衰落,反而变成天下第一大帮。这‘降龙十八掌’历来只有帮主才可以修习,但由于敝帮历代已久,各位帮主在遇帮敌大患时总不得不施展出来,故而这套神功在武林中已不再是个秘密,修习者颇多。这镇帮之宝一旦失去威力,将会给敝帮带来无穷后患,故而我遵照敝帮前任帮主我师傅周钟林的遗志,即今后凡是继任帮主之位者,必须自创一套威力与‘降龙十八掌’相当的神功,以使本帮源远流长,万世不衰。故老朽花了足足三十年时间方始研创出这套武功。”

    唐、黄二人对霹雳神丐的敬意不由得又加了一层。陈中岳转换话题,问黄啸云:“以你这身功力,令师一定是武林大师。令师如何称呼?”

    黄啸云急忙答道:“我师傅自称大悔。”

    “‘大悔’?”陈中岳摇了摇头,“像我们这辈子的武林高手,我大抵认得,你师傅今年多大年纪,真名叫什么?”

    黄啸云道:“师傅大约六十岁开外,真名在下也不知道。”

    陈中岳分析道:“看来你师傅是个世外高人,所以我不识。”他虽然有点不信,可话已说尽,也没有什么好追谈的了。

    唐赛儿问道:“陈帮主怎会夜里呆在府衙?”

    陈中岳道:“夜里我正在总舵休息,二更时分,听手下报告,说有两位轻功极佳的人夜闯府衙。因为此地是敝帮总舵所在地,因而防卫极其严密,对任何可疑现象都不放过。因此,我闻报后立即赶往府衙,查探夜行人来历与目的。赶到那里时便见你们与天阉通天猴大战在一起。咱们丐帮历来不参与官家之事,便留在一旁观看,直至你们杀了天阉通天猴找了间空房住下之后,我才回到总舵休息,同时还留两名弟子观察你们的举动。”

    唐赛儿脸红了,“原来陈帮主以为我们是坏人?”

    陈中岳慌忙解释道:“这只是误会。千万请两位见谅,因为你们是生人,为了总舵的安全起见,我不得不如此。不过,我帮早有明训,只要不是冲着本帮来的,任何弟子不得对他们无礼。”

    唐赛儿吐了吐舌头。黄啸云突然问道:“陈帮主,你怎么称通天猴为‘天阉’?”

    陈中岳笑道:“国师道衍本是个不守清规戒律的少林寺和尚,年轻时便被遂出少林寺。他仗着自己武功好,一出少林寺,便成了江湖道上谈虎sè变的*yin僧。虽有不少侠客义士想将他除去,无奈他行踪诡秘,武功高强,极少有人知道他的真面目。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时间一长,人们便注意到一个现象,即凡是他落脚的地方,第二天准有妇女被jiān了,而且jiān过之后还将妇女杀死。这样,便有人开始留意他的行踪,数年之后,终于在五台山山脚下发现他在现场作案,但苦于当时追踪他的人武功平平,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看着他将数名妇女一一jiān过,并将这些妇女统统杀死。

    “道衍自以为做事隐蔽,便回到附近市镇上早已租好的客栈里。众侠士立即秘密将这家客栈租下了大半房间,预备夜间动手。子夜时分,他们一行数十人稍无声息地将道衍租下的房间包围住了,按照预定计划派人先去道衍的住处点燃迷香。哪知道衍和尚的jing惕xing极高,那迷香还未点燃,便被道衍发觉,他仗着艺高胆大,竟突然从窗口跳了出来,一出手便杀了点香的人。众豪杰一见原计划未能得逞,仗着人多势众,而且他们之中不乏一流高手,立即从暗处冲了出来。道衍大吃一惊,但退无可退,只得空手迎击数十位武林高手。十几招一过,道衍便险象环生,渐渐不敌。正在万分危急的关头,突然从隔壁客房冲出个‘程咬金’来,向着众豪杰一顿猛攻,嘴里不停地骂道:‘王八蛋,竟敢吵醒太岁爷,活腻了!’出手之间便伤了好多人。众豪杰以为他是道衍的同伙,便分开一半人来围攻他,不料道衍和尚极其狡猾,竟趁众豪杰分人去围攻他人而略显混乱时,跃上房顶逃走了。

    “这下众人将一腔怨气全集中到那个冒失鬼身上,再加上那个冒失鬼武功极高,出手毒辣,转眼之间便被他伤了十多人,众人怨恨更炽,出手更是拼命之着,一会儿的功夫,便将冒失鬼活捉。本来众人yu乱剑将他刺死,这时有人提议,还不如先将他带出客栈,到一秘密的处所将他审问一番之后,再杀不迟。

    “于是众人将他押到市镇外五里处的一道山沟里,对他进行逼供。那冒失鬼本不知有道衍这人,再加上他这人xing本刚烈,吃软不吃硬,非但不肯招供,反而泼口大骂。这样惹恼众豪杰,便将他阉了,然后把他吊在一棵大树上,预备继续审问。

    “不料这时山谷里突然刮起了一股怪风,一时间飞沙走石,群兽惊匿,碗口大的杉树均被连根拔起。众人一时顾不上带走犯人,各自先找个避风的地方躲起来。等这股怪风过去,众人回头一看,哪里还有冒失鬼的影子!不由得面面相觑,傻了。”

    “冒失鬼便是通天猴么?”黄啸云猜测道。

    陈中岳答道:“正是,但当时并没有人认出他来,一来是夜黑,二来是怕ri后招来麻烦,虽有人看出他的武功出自点苍派,却不肯当众说出来,这样才使他吃了大亏。幸亏那场怪风,使他被恰巧躲到附近的道衍借机救出。道衍帮他治好伤口之后,两人便成了莫逆之交。本来通天猴处于正邪之间,经此大难,对侠义道恨之入骨,便与道衍联手,一个月之内,便将所有参与其事的武林豪杰一个不留地统统杀死,而且手段极其毒辣。之后,道衍便到了běi jing,投奔了燕王朱棣,而通天猴因遭此奇耻大辱,无颜再回点苍,同时他也因与师兄争夺点苍派掌门而闹翻了脸,便隐居山林苦练武功。等他再次出山时,天下早已大变,道衍因帮助朱棣谋反篡位成功,摇身一变,成了国师。他便去投靠道衍。道衍很念旧情,遂力荐他做了大内副总管。想不到天理昭昭,通天猴居然死在了你们手里。”黄啸云方始明白通天猴为什么会甘心做了太监,原来有此缘故,不由得感慨不已。

    这时陈中岳将他俩带到一所看似无人居住的有着一对黑漆大门的破院子里。接着,他们又穿过几进破烂不堪的房子,这里面有不少丐帮弟子坐在里面,见帮主进来,俱都起立致礼,但没有一个人问及唐、黄二人的来历,仿佛他俩不存在似的。两个人又跟着转了几个圈子,这时来到了一处外表看去极陈旧的小房间内,两人一跨进门,只觉眼前一亮,原来这间房内的摆设虽然朴素,却收拾得极为干净,桌几上一尘不染。陈中岳客气地安排他俩落座,唐、黄二人逊谢了一番,便坐了下来。有一个相貌俊美,十四、五岁的女弟子送来jing美点心,水果香茗。

    陈中岳介绍道:“这是我的侄女冰冰,也是我的弟子。”唐、黄二人忙起座致礼。但冰冰只停了一会儿,嫣然一笑后就出去了。

    唐赛儿开门见山道:“陈帮主,我们从嘉兴赶了数百里路来绍兴,并不是为了要和通天猴交手,而是闻说陈帮主及贵帮豪侠仗义、嫉恶如仇,想求贵帮帮我们一个大忙。”

    陈中岳凛然道:“只要我们能帮的一定全力以赴。”

    唐赛儿补充道:“此事务须保密,否则有杀身大祸。”

    陈中岳爽然道:“我这个人并不知道什么叫害怕。”

    唐赛儿慎重道:“我们想请贵帮代为查明一件事情,即十五年前,是谁在嘉兴出卖了黄兄的父亲――侍读黄子澄。”

    陈中岳点了点头:“黄老爷被人出卖之事,我也听人说起过。”

    黄啸云接着道:“还有,当年同遭灭门之灾的兵部尚书齐泰老爷的小儿子齐鹏飞的下落,那年他刚刚五岁。”

    陈中岳思考了一下后道:“十五年前的往事追查起来确实有点麻烦。不过,你们放心,只要他们活着,我们便是上天入地也要把他们找到。”   黄啸云感激地叩头致谢。陈中岳又道:“我今天便着手布置此事,只要一有消息,就会立即通知你们。我们的丐帮分舵遍布中原各城市。”接着,他从怀里掏出了二块佩玉般大小、碧绿可爱的竹片,上面雕刻着蛇的图腾,分别送给黄啸云和唐赛儿。“这是我帮的信物,你们只要凭此信物,敝帮各地的分舵都会热情接待你们的。”唐、黄二人感激地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