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达山一手提起袍摆,沿着青石台阶,快步跟着那名庄去,身后众人也紧紧跟着,迎泽山本来就不高,片刻便登上了丘顶,一看之下,这上面又是另外一番热闹景象。

    山丘顶部并不狭窄,至少也有四五十亩大小,空地zhong yāng座落着那座新建成的祭庙,庙身虽然不大,庙墙却也是黄漆包的灰砖,怪不得在ri头下面闪闪发亮呢,而墙头也是新崭崭的一道落青瓦,亮荧荧的煞是好看。

    再看祭庙前面,齐齐整整的摆着四十九个黄布绒蒲团,上面端端正正坐着四十九个光头大和尚,正好呈七七见方的一个大方阵,一个个身披红黄袈裟,表情肃穆的唱着金刚经,弥弥嘛嘛颂经声衬着这景象,显得的甚是壮观。而祭庙门口墩放着十几口装满清油的大缸,中间端放着一口一人高的铜鼎炉,燃起的青紫sè香烟向空中袅袅散去,香气将整个祭庙包裹其中。

    常达山微微一惊,没想到商家大户们搞了这么大的阵势,这庙,这排场,没有几千两银子也办不下来啊。

    祭庙两侧的空地上也站满了人,都是晋中晋南的各大掌柜东家,一个个腰挎香袋,微闭双眼,双手合十,似诵似吟,都是一脸虔敬崇敬的模样。

    常达山一看这景象,心里也是一片肃穆,对身后的诸人摆了摆手,示意不要大声喧哗,自己也双手合十,走上前去默默的站在空地之上。

    李元宏还是压着斗笠低着头。但他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气派地道场,不由好奇的透过斗笠缝隙四处望着,这一看不要紧,直吓了出了一身冷汗。

    只见左前方二十几米处站着ri昇昌的分号掌柜——顾三和傅大全,身后跟着的一群人都是曲沃县的商贾大户,左前方十几米的空地上站着范石和苗家二爷,其他地方还站着一些平阳府其它县的商人,虽然不熟。但肯定能认出自己。

    见此情形。李元宏赶紧向后退了退。闪在常运达身后,又将斗笠使劲压了压。心中暗道:早知道就老老实实在船上呆着了,都怪自己想在离开中原前,最后一次看看,怕以后再没机会了,现在好了,碰见这么多熟人。真是倒霉催的!

    两柱香地时辰过去了,金刚经被全套颂了一遍,四十九个大和尚齐齐站起,排成一溜长队绕着鼎炉转起圈来,一边转着一边念叨超度经文,一个个还在怀里打着手印,那阵势真比马戏团表演还花哨好看。

    其他商贾们也纷纷站直了身子,互相之间窃窃私语起来。只是怕打破了这庄严地气氛。都刻意压低了声音。

    此时,一个身着黑紫sè绸袍、头戴瓜皮细呢瓜皮帽地jing瘦男子从人群中缓步走出,在空地zhong yāng面向人群端端一站。团手抱拳大声喊道:“各位相与,今ri乃是李青天的七七大祭,李青天是谁,恐怕不用我多说了,就是曲沃县尊李元宏,他替咱们山西百姓做了什么,也不用我多说了,今ri,在这青天庙前,咱们就是要告慰李青天的在天之灵,让他知道,咱们三晋百姓没有忘了他的大恩大德,永远让他享受我三晋千万百姓的香火……

    那人剩下还讲的什么,李元宏已经听不清了,只觉的脑子里一片混乱,使劲掐了掐大腿才知道这不是做梦,敢情这么大地阵势,居然是……那么多人,自己配吗?

    那人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四周的商贾们齐齐一声哀叹,李元宏看见顾三和范石在那里直抹眼泪,而身边的方采茵也发出一声抽泣,就连前面站着的大少爷常运达也重重的叹了口气。

    说话的这个人,在场没有不认识的,他就是晋中八大富户,祁县长裕川三大当家之一——渠源浈,年纪三十多岁,常达山与他是老相与了,知道此人一向jing明谨慎,不喜抛头露面,此次居然出面组织这次大祭,倒是让人感到有些意外。

    常达山二话不说,忽然拨开众人走了出去,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塞到渠源浈手里:“渠东家,你们连ricāo劳,只用了一个月就修了这座青天庙,而常某却什么都没做,这是一千两银票,就为李青天塑座金身吧!”

    渠东

    一愣,待看清是常家三爷,顿时大喜过望,不过他知不宜寒暄,只将银票攥在手里道:“金身咱们已经塑好了,李青天在咱们山西受了那么多委屈,哪能让再让他的法相寒酸了,不过这是常三爷地一片心意,却之不恭,这样吧,这一千两就算青天庙地第一笔香火!”说着话向常达山深深一躬,常达山也赶紧回礼。

    这下可好了,其他商贾学着常达山的样儿,也纷纷上前,一张张数目不一的银票纷纷汇集到渠东家手里,多得他双手都拿不下了,手忙脚乱之下,只好将袍摆撑起来,索xing将银票全部兜在里面,活像卖完艺后收捧场钱地老江湖打把式。

    山西商人富归富,可大多比较节俭,除了生意场上必须的应酬和修建自家宅院以外,很少奢侈一把,可这次居然一个个都像转了xing似的,三百五百银子可着劲的往外掏,看的李元宏感动之余,心中暗道:早知道这银子这么好赚,当初还费那老鼻子劲到处搞银子,直接开个募捐大会不就得了。

    正在这时,忽然听见山下一声高喊:“布政使潘大人到!按察使刘大人到!”

    李元宏心说坏了,熟人越来越多,今ri想囫囵着回去,怕是难了,可是,当他向坡下望去的时候,直吓得脑袋后面的辫子差点竖了起来。

    只见坡下浩浩荡荡开来足有一百多号人,光轿子就有三十几乘,最前面三乘大轿走下三人,其中是两个身着官服的一老一中,年纪大的那个正是山西布政使潘铎,中年的那个正是山西按察使刘源灝,跟他并肩而行的是前任协办大学士汤金钊,这三个人都对李元宏有救命之恩,上次若不是他们,李元宏早蹲在刑部大牢里数虱子了。

    后面跟着的一群身穿蟒袍补服的官员,有候补同知汪百正,洪桐知县陈惠括,太平知县戴起元,还有四五个李元宏见过的平阳府其他县的知县,此外还有十几个不曾蒙面的大小官员,胸前的补服从七品到四品不等,想来也是山西各个州府司道的官员了。

    紧跟着轿子而来的是一辆插着一柄大麾的装饰肃穆的三驾马车,马车两边簇拥着几十个人……人里,想找出一个不认识的都难。

    一群人里有庄师爷,王雁归,林刚,汪同生,高孟局,陈恭,陈敬等人,有大嗓门等曲沃县衙的十几个衙役,还有候单,冯匡和叶雷等几十个河兵。

    河兵们小心翼翼的从马车里抬下一口宽大的黑漆厚木巨棺,套绳串杠,由十六个体格高大的河兵抬着向山上走来,庄师爷,王雁归,林刚,高孟局四人分别走在棺材两旁,单手扶着棺壁,神态凝重的挪着步子,隔着这么远,李元宏就能看到他们的眼中亮晶晶的,显然一个个都含着泪。

    前面的官员闪开两边,让巨棺先行,当棺材经过潘铎和刘源灝身旁的时候,他二人不约而同的伸手搭在棺盖之上,随着河兵一同前行。

    李元宏透过斗笠望见了汪同生,一看见他,李元宏心里稍稍松了口气,因为只要汪同生还活着,那些大堤上的河兵、衙役,农户们就应该还活着,至少死伤不会太严重。

    不过此时的李元宏,却越来越糊涂了,既然临汾大堤崩了,那自己无论如何都是个罪人,致使那么多百姓死难,这个滔天大罪绝不会因为自己已经尽了全力就可以免去的,如果说庄师爷他们为自己祭祀的话还说的过去,那这么多商贾官员公开祭祀自己就不对劲了,他们不怕朝廷怪罪吗?不怕被株连吗?

    李元宏在那里绞尽脑汁的想着,而这会儿功夫,棺材已经抬到山顶了,潘铎和刘源灝两位司台大员也在棺木旁站定,这时,庙门前的四十九个大和尚一起高声唱道:“入衣冠冢,开祭……

    随着这一声唱,庙内响起一撞洪亮的钟声,恰在此时,从太原城的四面八方,齐齐传来一阵阵悠长雄壮的钟声,看来不光是迎泽山,双塔寺,永坐寺,崇善寺,白云寺等太原名寺都在同时开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