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哥哥,忧儿是知道你的苦的,”圣姑却是带着哭腔说了起来,却不曾传音。数十载未曾相见,而陡然相见当日的白面俏书生却是落得如此境地,她心中又怎么不伤心,她自知忘忧叟此时已经是眼盲、耳聋,当即便哭了出来,倒是不怕忘忧叟听了更加伤心。

    李添一却是微微的叹了口气,他也是不知道怎么去劝解,或许在现在这样的情况下,即便是换了任何一个巧舌如簧的人来都会束手无策吧。在李添一身后,亦是几道叹息之声齐齐响起,而后几道无形妖识更是相继离去,不是那些长老殿之中的长老又是何人。

    其中一道神识本已是离开,却又折返而来钻入了那忘忧叟的身躯之中,盘旋得片刻便又转身离去。

    而那忘忧叟却猛然站起,挣脱了圣姑的怀抱,更是朝后退了两步,这一切几乎是在瞬间发生,李添一顿时看了个目瞪口呆,丝毫不知是发生了何事。

    那圣姑却是坐在那大石之上,一双妙目之中尽是祈求之色,皓首亦是连连摇头。

    到底发生了何事,李添一一头雾水,那忘忧叟却是神色坚毅,那枯黄的双手虽是颤抖但亦是坚决无比,竟是将那块随身携带的玉佩掏了出来,更是狠狠的砸在了身前地面之上,那玉佩坠地竟是巧之又巧的砸在了地面上一块碎石之上。只听得咔嚓一声,那玉佩顿时碎成两半,两块弧形的玉佩之间竟是有着一个小小的洞孔,洞孔中竟是咕噜噜的滚出一颗丹药来。

    听得那玉佩撞碎的声响,忘忧叟几乎一瞬间便整个身子扑了上去,一只手在肚腹下反复的摸索着,方才摸到了那颗丹药。圣姑看着忘忧叟所做的这一切,神色间悲痛欲绝,却是依旧不曾动弹,只是那妖识离体却是在朝着忘忧叟说些什么。

    缓缓的爬起,忘忧叟身上竟是沾满了泥土,那一刻丹药亦是沾满了灰尘,忘忧叟不断的摇着头,手中捧着那丸丹药竟似无价之宝一般,双手愈发的颤抖起来。

    猛然间,李添一却是似乎觉得有些不对,直觉之中却是陡然升起一种不能让忘忧叟将那丹药吞下的念头,这念头方一升起,李添一身形一闪却是要朝忘忧叟扑去,那圣姑亦是欣喜的看着李添一。可那一步方才踏出,一股无法匹敌的压力顿时从上空传来,直接把李添一捆了的扎实,丝毫无法动弹。

    丹药此时已是吞下,忘忧叟脸上却是泛起一丝笑容,那是发自心底的微笑,只见他身躯之中竟是一股庞大的生机猛然爆发开来,其中更是一团云雾将其笼罩,那云雾缓缓旋转,竟是凝成了一朵庞大的旋风,那旋风呼啸,四周的天地元气不断涌来,纷纷投入了那漩涡之中。

    片刻之后,似乎是那丹药之效消散一空,一道人影却是从那云雾之中显出身形来。除了衣着稍显老气之外,那忘忧叟竟是不知去向,竟是化作了一个少年的模样,比李添一更是小上几岁。唇红齿白、潇洒俊逸,当真是个浊世佳公子,半点浮夸也无。

    这是何等神通,李添一看得当真是膛目结舌,转瞬间将一垂垂老矣的老者变得如此年轻,更是健康无比,这等神通如何了得,那丸丹药如何神奇,竟是藏在了那玉佩之中。李添一此时竟是在想,如果早日发现那玉佩之中别有乾坤,怕是举手就把这忘忧叟杀了,将那丹药夺为己用了。

    “忧儿,我终于见到你了,”忘忧叟,或许此时用方寒来称呼更为得体,一双乌黑的眸子竟是睁了开来,簌簌的眼泪夺眶而出,低沉的声音却是饱含欣喜。

    他猛的跑了过去,却是把圣姑死死的抱在了怀里,“多少年了,我与你相识、相恋几十载,今日我终于能够亲自见到你的模样,不是在心底默默的凭借着对你的感觉去勾勒你的画像...”

    “方哥哥...你又是何苦...”圣姑却是愈发的悲伤起来,一只手摘下了脸上的面纱,“步入天刑殿开始,忧儿便立下了誓言,此生为方哥哥蒙面一生...”

    “傻丫头,你...你可是韶华之时,又怎么能...为了我....而许这样的誓言...”方寒此时已经是涕泪横流,语不成声。

    “我方寒此生能与你相伴那些时日,已经是上天莫大的恩赐了,”方寒擦了擦脸上的热泪,激动的情绪方才缓缓的平复下来,一丝笑容爬上了脸庞,那笑意灿烂,可是那脸上的泪痕依旧湿润,倒是让人越发的觉得悲伤起来。

    “况且我本就时日无多了,能够以健全的身躯与忧儿渡过这三天时光,此生可算无憾了,”方寒见圣姑一双眼睛已是哭得通红,双肩因得那抽泣更是不断耸动,当即出声安慰道。哪知话音一落,这圣姑却是猛的扑入了方寒的怀中,一张俏脸泪痕满布靠在其胸膛上,双手亦是从其肋下穿过,紧搂这他的后背。

    李添一刚刚弯起的唇角当即停在那里,满脸亦是一阵愕然,心中顿时了解了刚才那丝不详之感从何而来了。他当日引得远古虚星本源星力入体,大发神威,不但是震慑这灵龙山涧的群妖,更是一举登入了登天梯第八十阶。施展了这以一搏十的法门之后,对于此道却是隐然有所感触。那丹药竟是将忘忧叟剩余的生命之力硬生生的挤压到了三天之中。这三天内方寒定然如同那常人一般,可这三天一到,那立时身陨,无可挽留。放一醒悟过来,李添一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这等危险之物,对于方寒来说怕是如同神奇一般,若是对于他人,怕是那致命毒药。

    “这些年月,我一直四处飘游,不只一次的追寻着我们曾经走过的足迹,”方寒脸上的笑意却是越来越浓,一只手轻轻的拍打着灵忧儿的背脊,一边说道:“可是忧儿却没有形容得十分贴切呢,那些风景可真是美丽啊,可惜那时候只有我一个人在那翻山越岭,那时候我才知道在那野外行走的时候多么辛苦,那时候忧儿背着我一路前行怕是真的累坏了吧。”

    那圣姑此时哪还有一丝圣姑的模样,当真如同那凡俗之中的娇柔女子一般,泣不成声,涕泪横流,伤心至极。

    “无数个夜晚,我一个人坐在那看星星的时候,我就在想,忧儿的眼睛是不是也像这些星星一样明亮,看着那些貌美的女子,我自然是知道她们绝对不及忧儿美貌的万一,”方寒依旧微笑着,却是低下头抬起手轻轻的擦拭着怀中佳人满脸的泪痕,“今天看到的忧儿,其实那些庸脂俗粉可以媲美的,即便是那些帝王一般的九五之尊,拥有后宫佳丽三千,也比不上我忧儿的一根手指头吧。”

    “我还记得,香酥鸡、贵妃鱼、糖葫芦等等都是忧儿喜欢吃的,也是忧儿身边那只长着白毛的小熊喜欢吃的,当然也是我喜欢吃的,”一只手把圣姑搂在了怀里,另一只手却是凭空扳起了指头来,口中更是接连说出了几十道菜名来,“我那时候就在想,当时和忧儿一起吃饭的时候,忧儿的笑声如同那风铃吹动一般的好听,那笑容肯定也是美极了。可是我却吃了大亏啊,那时候我可没见到忧儿的笑容,而那些贩夫走卒可都看去了...”

    李添一却是缓缓的转身朝着林外走去,他已经是不敢再呆在此地继续听下去了,只因他双眼之中亦是隐隐有些发红,鼻间更是一阵酸楚。这片世界此时仅仅属于他二人的,李添一如此想到,整个人已经从那断崖上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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