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夫人见王妃这儿事情多,便主动告退下去。走的时候,还千恩万谢的。璇真在一旁看着,她觉得娘之所以把三夫人叫来、询问对方关于婚事的意见,其实也不过是个过场的形式而已。在这些儿女婚事中唯一能够做决定的,只有王爷和王妃而已;那些姬妾们就算生了儿子,到头来照样也没有为儿子作主的权利。当小妾的,就是男人或者那个家庭里附属的一件物品,即使是德王府的姬妾,已经拥有了得到承认的命妇等级,也不过尔尔。

    看到母亲开始为这件婚事而忙碌,璇真倒觉得有点不确定:二哥身体如此虚弱多病,就算洪家这次愿意让女儿嫁过来,搞不好有个万一,会不会让人家年纪轻轻就守寡呢?倒不是她诅咒自己的二哥,而是朱祐樬的身体之差,在王府里人尽皆知——甚至下人们私下里议论起他时,也认为他寿命不长。如果真能像母亲认为的那样,只要有喜事就能够让二哥身体好转,这当然是好事;但要是情况依旧,那么那位洪家的小姐就算往后能够与二哥相守,也不得不面对着一个病弱不堪的丈夫,难免不会愁上眉头、忧在心头。

    与身为德王嫡长子兼世子的朱祐榕不同,朱祐樬由于是庶出,而且更重要的是身体不好,所以算是特殊情况,因此德王府长史在给朝廷的请婚奏章一上,虽他年岁未到,但上面也很快同意了王府的请求,准许德王的二子早日成婚。

    请婚得到许可后,王爷再次派人到临清洪家去看视。德王详细地听下人转述洪家及洪家女儿的情形后,也跟自己的正妻一样,同意选择洪家之女洪楚月为自己二子的妻子人选。于是,王府内又开始为了这桩婚事而繁忙起来。

    当然,这次婚事的规模,比不上世子的大婚;但是王府为朱祐樬所准备的一切,也足以令人啧啧称羡。要知道,这位小名文哥儿的王子,若是日后能够平安长大,那么晋封为郡王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而他的正妻,自然就是郡王妃了。未来郡王的婚事,同样非同小可。

    虽说这段时间里王府接二连三地办喜事,不过在其中,也有一些异样的声音在其中响起。对于璇真来说,妹妹季媛的病始终没有起色,这也是令人烦恼不已的事情。

    在二哥的婚事举行前不久,七月中元节时,那天才吃过早饭,懿安堂那边就有人来见璇真了。是孟媛房里的宫女柳叶儿,她神色焦急,璇真一见也不等她磕完头便问:

    “你这是怎的了?一大早的,可是姐姐那边有什么事不成?”

    “回璇姐儿话,是三姐儿又犯病了,闹得可厉害哩!我家姑娘请姐儿过去瞧瞧。”

    听说是季媛有事,璇真也顾不上许多,连忙命她在前引路,佩玉蕊香等人自然也急忙跟上她们的小姐身后,往西苑而去。刚到季媛房里的院子外,听得里头声响不断,像是那些杯盘碗碟被砸碎的声音。一进去,走在前面的柳叶就险些被一只小银盅扔中,佩玉等人见此,连忙上来护着璇真,不让她被东西砸到。

    “快些,快按着她!”

    在季媛奶娘的带领下,两三个宫女一起上前,将不停扔东西的季媛按在床上。这时,孟媛三步并作两步来到璇真身前,拉着她的手忙问:

    “瞧这丫头,越发不像话了……可有伤着哪儿不曾?让我瞧瞧。”

    “姐姐,又没砸到什么,不妨事。三丫头今儿是怎么了?”

    她们二人边说边走进房里——房内地上有不少瓷器的碎片,那些下人们忙着打扫——来到床前。孟媛脸上有不少汗珠,正顺着白皙的脸庞往下滑,可见她刚才忙成什么样子。

    “今天一早还好好的,药也吃过了,才刚安静地坐了一会儿,我娘叫我去问件事,我出去一会儿才回来,三丫头就成了这模样……”孟媛到底是性情沉静,虽然焦急,但也没有惊惶失措。这时她才顾得上询问季媛的奶娘:“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们在房里侍候着,三丫头为何闹得这样?”

    “回姐儿,我们侍候过早饭,三姐儿也不闹不响的坐着,咱们在一边说话儿。才刚说到今天是中元节,咱府里要到庙里烧箱库。不知怎的,三姐儿就……”

    奶娘也被折腾得满脸是汗,但也不敢抬手去擦。孟媛和璇真互看一眼,又不约而同地看着床上的季媛。经过刚才那么一阵大闹之后,季媛脸色时红时白,呼吸急促,似乎也没那个力气吵闹了。

    “耶啰,姐儿,手、手……”

    听到柳叶儿那么一喊,璇真和房内诸人才注意到,孟媛的手背可能刚才被什么东西扔中,划出一道伤口,此时正滴血。孟媛刚才只顾得妹妹,因此竟没注意到自己的手受伤了。璇真朝下人们说:

    “还愣着做什么?快拿药来!”

    原本呆住了的宫女们这才连忙拿药的拿药、打扫的打扫。孟媛叹了口气,对璇真说:

    “不怎么痛,想来也没什么。”

    “这可不成!姐姐你看着三丫头,也累了,不如先回房里包扎,略歇会儿。这儿有我呢,况且三丫头这么大闹了一场,现在也没了力气,自会睡下的。”

    被璇真劝了好一阵子,孟媛才只好先回房清理伤口。在季媛房里,璇真的宫女也帮着这儿的下人们打扫、收拾东西。璇真来到床边,俯身看着妹妹。季媛的奶娘担心她会被吓到或是季媛突然又再大闹,但璇真朝她摇摇头,示意没关系的。

    很快,房里被收拾干净了,地上干干净净的,看不出刚才还是碎片满地。璇真见季媛累得一动不动,便示意只留下两个下人在房里,其余的都出去侍候。在她们离开后,璇真掏出袖子里的紫绉纱汗巾,替季媛擦汗。这时,季媛稍稍睁开眼,盯着面前的二姐姐。

    “可是累了?累便睡吧,有我守着,你休害怕,这儿没哪个能害你。”

    璇真看出了季媛的惊恐之情,便如此轻声软语地安慰着对方。季媛仍旧盯着璇真,但渐渐的,眼中的恐惧消退了不少。璇真不禁想起了之前曾经听大姐说过的那些关于季媛害怕不敢入睡的事情,她便轻声说:

    “好妹妹,你若是怕,只管告诉我和姐姐,就算我们不能替你排忧解难,也总好过一个人憋在心里。看着你这样,姐姐跟我,又有哪一天好过来着……”

    说着说着,璇真神情黯然,有点说不下去了。她转过头去,想调顺自己的呼吸。过了一会儿,璇真觉得自己的袖子一动一动的,回头一看,是季媛在拉自己的袖子。这个小女孩眼神闪烁,既害怕又紧张地蠕动了一下嘴唇。璇真将头凑过去,只听见季媛用像蚊子似的声音说:

    “有人……有人……我怕是要被人害死了……”

    “谁?哪个敢这么大胆?”见季媛害怕,璇真连忙安慰她:“不妨事的,你只管说便是,我连半个字也不告诉别人。”

    “……那唱曲儿的,她就要追上我了,我跑不快,你扶我一把……不然,让她追上,那可就……”季媛一边说,一边身子直打颤。“她想要我的命啊!”

    “哪个唱曲的?”

    “还会有谁!小芝秀儿……听,又是她在唱曲子了……晚上她才唱,如今她又唱了……她不肯饶了我去,每日每夜都在问我要命……啊!又来了、又是她……我不要听!!”

    季媛吓得一把拉过被子罩在头上,盖住自己全身。可即使是这样,也能让人看见她披的被子和她的身体一起在瑟瑟发抖。璇真看着妹妹的举动,一时说不出话来。因为她正因为刚刚想起妹妹口中的人名是谁、而陷入了极度的震惊之中。

    小芝秀,四夫人绮云以前曾用过的艺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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