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美从福玉娘身后离去,当着福玉娘的面走进福缘客,可进去后却没有到他的账房里,而是直接穿过了后堂,进了后园子,从侧门出去了。

    有了上次的经验,那个小丫头已经等在了那里,瞧见杜子美之后脸上立刻涌现了泪意,拉着杜子美焦急的说了起来,“杜公子,这次你一定要帮帮我家小姐啊。”

    杜子美皱了皱眉头,他知道王家倒了一定会对王凝兰造成影响的,可他想不出这个时候他能帮王凝兰些什么,遂冷淡的开口,“怎的,春香楼那里又缺银子了?”

    小丫头重重的点了点头,随后又飞快的摇了摇头,恐被人听了去,附在杜子美耳边轻声说道:“那春香楼的老鸨不是个好东西,落井下石的,这边才得了消息说咱们家老爷失势了,那边就说她的银子要收不回去了,立刻变了脸,说她是生意人,可不会做些赔本的营生,下个月初二夜里将要给咱们家小姐寻了人家,破了身,正式挂牌子了,小姐她身娇体贵的,怎么能让那些污秽的男人占了便宜去,婢子也实在没办法了,那些常去的男人虽然都会掏银子的,可婢子知道小姐就是跟了谁去也会不开心的,所以婢子斗胆来让杜公子给想想办法,老鸨说价高得,杜公子好歹也是这福缘客栈的账房,若想弄些银子,怎么也比我这小丫头有办法,至少至少赎不了身,也让小姐这第一次不会落下遗憾才是。”

    杜子美皱着眉头听了小丫头的话,随后轻声问道:“是你家小姐差你来跟我说这些的。”

    小丫头急急的摇头,“我家小姐现在每日以泪洗面的,哪里顾得上这些,就连老鸨要卖了她的身,婢子也是听了香草说的,尚未敢告诉与她,婢子知道这些日子杜公子抽不开身,可好歹下个月初二杜公子要来想想办法,不然咱们家小姐以后不知道还怎么活呢。”

    杜子美眼神转了转,轻声说道:“你且回去,这事我会好生想想的,现在福掌柜还在前面等着我,我耽搁久了恐遭她怀,若出了闪失,到时候那些银子是怎么也凑不上了。”

    小丫头连连点头,抹着泪水离去,杜子美心思又开始烦躁,转身走进了后院子,关上侧门,去账房翻找那本账,可怎么也没找到,前堂匆匆跑来了一个小厮找杜子美,说福玉娘告诉他不用找了,反正他看过账,心中该是有数的,见了面行的掌柜地,心中有个大概,不至落人笑话就好。

    听见了小厮的传话,杜子美感觉微微的松了口气,跟在小厮后面回到马车前。

    杜子美上了马车,福玉娘还是闭着眼睛的,像睡着了,又像在沉思,听见他上车了,她也未曾睁眼,只对车夫轻声说道:“走吧。”便又没了声。

    杜子美偷偷地看着现在地福玉娘。她头上是方才司徒罐给她戴上地绢花。竟是格外地惹眼。许天天闷在房间里地关系。福玉娘地肌肤比寻常市井女子要格外地白晢。眉似新月。唇胜胭脂。闭了眼睛。虽然比自己大了几岁。可此般模样倒也不比王凝兰显老。

    看着看着。福玉娘突然间睁开了眼睛。吓得杜子美猛然向后退去。却忘记了他们现在是在马车上。险些滚落下去。急忙稳住身形。尴尬地对着福玉娘笑。

    福玉娘回了他微微地笑了。随后淡然地说道:“到了。下去吧。”

    福玉娘如此说了。杜子美才感觉到车子已经停下了。僵硬地点头。也不等福玉娘。率先掀了车帘子跳了下去。

    杜子美跳下之后向前走了几步。等着想起福玉娘还在车上时。才想起应该回去接一下她。才转身。就现福玉娘已经跳下了马车。杜子美扯了扯嘴角。暗自好笑怎么会忘记了她是福玉娘。这些日子她处处地表现地像个大家闺秀。可她毕竟也是个敢拎着刀架上男人脖子地女人。下马车这样地小事。也只有像王凝兰那样地女子才需要人扶着地。

    想到了王凝兰。杜子美地心又抽了几下。虽然王凝兰失去了王家这个强硬地后台。可不得不承认她是个难得一见地美人。那样地女子若躺在自己地身下。是何等地风情。可那风情若是属于了别人。他是怎么也不甘心地。所以。在看见福玉娘自己跃下马车地那一刻。杜子美已经下了决定。他不会让王凝兰属于别地男人。

    福玉娘虽然是后下了马车,可进入面行之后,杜子美却是要跟在她身后的,她是主,他为仆,这点认知让杜子美觉得十分的难受,却也是无可奈何的。

    那面行地掌柜的瞧见福玉娘亲自上门,自然是笑脸迎人的,不过偶尔还是会和杜子美眼神相接的,杜子美是懂得他的意思地,两个人关于账面上的数字一开始就说好了应对,这点是在杜子美做完帐之后,那夜去春香楼前,顺路来言语交代地,他管福缘客栈的账目与大桩买卖地交易,自然他怎么吩咐,面行的掌柜地

    着去做。

    福玉娘只是静静的听着他们二人的话,眼神却冷了起来,等到面行的掌柜的瞧见了福玉娘的眼神之后,突然住了嘴,认杜子美怎么引导,他也不顺着他的意思说话了,杜子美一连叫了几次,面行的掌柜的都没有应答,令杜子美不满的攒起了眉头。

    福玉娘这时出了声,“子美,今日的事情我心中已经有了分寸,我身子有了累,想回去了,以后的买卖还照旧就好,对了,你先去外面等我,我有句话要单独和掌柜的说说。”

    杜子美听见了福玉娘的话,心头一抽,面行的掌柜的呆滞的表情让他感觉紧张,他这一刻竟十分害怕这个掌柜的经不住福玉娘的三言两语就会出卖了他,虽然无凭无据的,可他就是怕。

    福玉娘微微的笑了,“子美,先走一步就好,我只与他说一句话,难不成你与掌柜的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怕我知道不成?”

    听见了福玉娘这种戏谑般地话,杜子美身子一颤,脸上僵硬的笑着,“怎么会,不会的,我这就出去。”

    说完转身,可走得很慢,等确定他真的走远了,福玉娘才转过头,冷眼盯着面行的掌柜的,沉声说道:“陆账房在的时候什么样子,我希望以后维持什么样,那些乌七八糟的东西莫要带进我福缘客栈里,你懂么?”

    面行的掌柜的伸手抹去额角地汗,连连的点头,“这个是当然的,福掌柜放心便是。”

    “那好,若是和陆账房在的时候一般的单纯买卖,我们还有继续下去的必要,我这些日子很忙,就不留了,告辞。”

    掌柜的擦着汗,跟在福玉娘身后送她出门,第一次接触福玉娘地时候,他曾瞧不起她是个女人来着,可渐渐的他竟现,福玉娘与人谈生意的时候,会比许多的男人更令人无法自如的应对,那种气势上的压倒,渐渐的树立了她在同行中的地位,敖家的酒楼是京城之中是最大地,也知是不是敖鄂有意的,每次遇见福玉娘在的时候,敖家的酒楼都不敌福缘客栈。

    回到了马车上,杜子美见福玉娘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到也渐渐的安下了心,车行半路,杜子美还是问出了口,“方才掌柜的他?”

    福玉娘挥了挥手,轻声说道:“没什么,只是老主顾了,格外交代一下今后要好生地循着以前的规矩来罢了。”

    杜子美小心翼翼的盯着福玉娘的表情,看不出有任何的异样,这才放下了心,福玉娘回到福缘客栈后,命客栈里地人都出去通知了各地掌柜的来福缘客栈入住,声势不亚于前些日子敖鄂处理了自己敖家业下那些掌权地交接。

    杜子美则一头钻进了账房,开始翻开所有的账目,要买下王凝兰地初夜权,岂是三五百两就能办到的,这点他心中是有些数地。

    那边的敖家,敖翔一夜睡得并不安稳,清早睁开眼睛却现身边躺着个只穿了亵衣亵裤的女子,震撼的从床上跌了下去,这也惊醒了睡在他身边的女子,她翩然坐起了身,看着狼狈的敖翔,吃吃的笑了开来。

    敖翔抓紧自己扣得很严实的衣服,盯着床上衣着暴露的女子,结结巴巴的问道:“黎……黎儿,你是……是怎么进来的?”

    黎儿伸手取过一边的衣服悠闲的穿在了身上,轻笑着说道:“这里是敖大官人的宅子,他的宅子通常都不是只有一个房门的,你只记得把正门关了个严实,却忽略了那个很显眼的侧门,我要进来,自然就是走了那里的。”

    敖翔眉头皱得更深,“既然如此,这房间里门都有两个,想来这房间里也是有你能睡觉的地方,却为何偏偏要挤到我的床上来?”

    黎儿已经穿好了衣服,裸着玉白的双脚踏进了那双红色绣着牡丹的花鞋,慢慢的向外面走去,“大官人说公子您醒了,就去昨夜你们说话的地方见他。”

    说完开了门,外面四个与黎儿年岁相仿的丫头,有端着盛满了水的木盆,有手捧巾子之类的站在门外。

    敖翔没见过这阵势,有些不知所措的僵在原地,黎儿开门迎了那四个丫头进门,又转身回到敖翔身边,轻声说道:“婢子来伺候公子洗漱。”

    敖鄂感觉自己的身子又是一颤,赶忙挥手,“我不喜欢别人看着我洗漱,更不喜欢被别人伺候着,你们都出去。”

    那些小丫头听了敖翔的话,又看了看黎儿,见黎儿点了点头,她们才纷纷低头撤下去了。

    敖翔自然没忽略了她们的动作,竖起了眉毛,对着黎儿也冷冷的说道:“还有你,你也下去。”

    黎儿见了敖翔的怒目圆睁,并不似一般的小丫头的委屈样,而是笑着说道:“好,婢子这就下去了。”

    “请公子快些洗漱,大官人没多少时间等着公子的。”

    黎儿说罢快速的退了出去,敖翔这才放下了激跳着的心。

    待到敖翔出现在昨夜与敖鄂谈

    室里的时候,敖鄂正坐在密室的桌前翻看着一本似账策子。

    听了敖翔进门也不抬头,声音平板的问着:“可还适应?”

    敖翔有些激动,来到敖鄂的桌子边,伸手撑住了桌面,大声地问道:“那个叫黎儿的丫头是怎么回?”

    敖鄂放下了书本,抬头笑看着敖翔,语气好像在讨论了自己给他备下的衣服合不合身一般的问道:“怎的,你不喜欢她,那好,今夜换个别样的,或许你也可以自己去挑一个你喜欢的来伺候你。”

    “她是来伺候我的,那她脱了衣服睡在我身边做什么?”

    敖鄂眼底盈满笑意,语调丝毫未曾改变,“那很正常的不是么,身为敖家的承位,又怎么能少了与女人交道地机会,你的年纪也够大了,我在你这个岁数早已经有你了,所以你理应要学习怎么应付女人了才是。”

    听了敖鄂的话,敖翔的脸上更红了,“我不是你,你不要用你的那套标准对我。”

    “可你是敖家的人,是敖家的人,这样地事情在所难免。”

    “那我不做敖家的人,现在我明白福姐姐为什么不喜欢你了,你太自以为是,司徒大哥我是不知道的,但是你照比罐儿哥也差了好多的。”

    敖鄂听了敖翔的话,眼神瞬间眯起,片刻后意识到什么,随后放松了脸上的表情,轻声说道:“既然暂时不习惯,那么就先撤下去了黎儿,黎儿身手很好的,你身边必须有超过三个以上功夫好的人在,他们之中只有黎儿可以晚上都保护了你。”

    敖翔瞬间又涨红了脸,沉声说道:“我一个男子汉,又怎么可以让女人保护了,这话说出去不会被人笑掉了牙去。”

    “我打探过了,你身上没半点功夫,这些不过是基本的保护而已,不过若你不习惯,那就等你习惯再说,现在出去准备一下,别给你福姐姐丢了脸面去。”

    若说别给敖家丢了脸面,想必敖翔并不会在意,可若是别给福玉娘丢了脸面,这敖翔便会卯足了力气去让自己在人前尽量地完美,敖鄂知道他这点的。

    偌大的宴客厅里宾朋云集,敖翔最希望的便是看见福玉娘的身影,可人群中却看不见她,那失望的眼神令敖鄂都生出些许的不舍来,在午宴上,敖翔偷偷地走进了外人不得随便入内的偏厅,在敖翔进去没多久,敖鄂也跟了进去,还是以前见面时的语气,可听在敖翔耳中却有了别样的味道。

    “想来她不会来了,你不要等了,她曾立誓,此生绝不踏入我敖府半步的。”

    敖翔抬头了头,盯着敖鄂,犹豫了一阵,还是问出了口,“你恨着她么?”

    敖鄂挑了挑眉,笑着问道:“缘何如此问?”

    “你若不恨她,为什么从我有记性起,你就处处针对了她?”

    “若换成了是你,那个人不想理你,也不想看见你,你该如何去做?”

    这个问题敖鄂没以为敖翔能回答清楚,可敖翔却在他眼前一本正经地思考了起来,在敖鄂摇头想离开的时候,敖翔却说了出来,“即便她不想见我,我也会想办法让她想见我,至少我不会让她恨我。”

    敖鄂顿住了想要离去地脚步,把视线重新对上了敖翔的眼,轻笑地说道:“有些事情说起来是很容易的,可是到办地时候,却未必能如此容易了,你与我的心思现在看来还是不同的,虽然玉儿看上去不似一般的闺阁千金娴静,可在她身边出来的人多半都带着儒雅的气质,或许你会开启敖家另一番景象也说不定的。”

    “你本不是敖家的人,为何要如此的为敖家着想?”敖翔问出了心底想问的疑问。

    敖鄂还是笑,“因为我要能与她匹配的财势,所以我必须得到敖家,得到敖家之后我要跟她证明我的能力,至于现在,敖家成了一种责任,不管放弃与否,我都要给它一个交代的。”

    敖翔不再问,他似乎突然间就明白了以前一直想不清楚的事情,可是明白之后,又陷入了更大的迷茫了。

    福玉娘回到了自己的书房里,桌子上是敖鄂昨晚亲自送来的请柬,以前敖府中不管生什么事情,请柬从来没有落下她的那份,就算当初敖鄂迎娶正房夫人的时候,请柬也是在大婚的头一天夜里送到她房间里的。

    那个时候的心情她似乎还记得,她笑,笑得那般的开怀,她跟客栈里所有的人戏称,像敖鄂那种人,竟也会答应迎娶了夫人,真是天下第一的笑话。

    可敖鄂大婚那天早上她醒来的时候,枕上阴湿了好大的一片,他大婚,她没去,可她一直不知道的就是,那天的洞房花烛夜,敖鄂是在她门外整整站了一晚上的,而她记得的只是那天夜里,她坐在门里,也是整整一个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