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了,在杜子美决定离开后的第二天竟然漫天飞起了门,杜子美就愣在了原地,仰头看着这新奇的东西,举起了手,极其细心的接过一片,还未看清,那雪便化成了一颗水珠,在他手心留下了彻骨的寒

    原来一切美妙的东西,若真心的想碰触之后,却变成这般模样了,这是上天给他的预示么?

    “杜解元,昨夜瞧见你睡得极晚,怎么今儿个这么早就起来了。”

    寻着声音瞧去,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仆役,这人杜子美没什么印象了,所以不解的挑了挑眉,弄不清楚这人一早来做什么。

    来人见杜子美默声看着他,也不尴尬,接着说了去,“杜解元想必是不记得我了,也罢,我不过是客栈内的杂役,上头有交代,说天寒了,杜解元是南方人,怕受不住这冻,命我为你端来盆炭火。”

    说道炭火,杜子美才现他面色红润,手中用垫子托了盆炭火过来了,心中一暖,杜子美微微眯起了眼睛,轻柔的说道:“这是谁差你送来的?”

    那杂役听见杜子美如此问了,用看呆子一般的眼神看着他,语气也不似刚刚的敬重了,“咱在这福缘客栈内做工,除了当家的,谁还有权利随便支派咱们。”

    说罢不再理会杜子美,托着炭火走进了杜子美的房间,放下炭火之后那人急步走出了杜子美的房间,杜子美看着他似乎有些气愤,着实想不出缘由,或许自己的问题是有些蠢笨了,这么明显的事情,却要呆呆的问出口,徒惹来旁人嘲笑的目光,可他还是想问,想亲耳听着她还关心着自己。

    那人即将要走出院子后,突然又折了回来,站在杜子美身边,低垂着自己的头,像不情愿般的说道:“掌柜的是个好女人,若你错过了,此生将再也遇不见比得上她有心地人了。”

    说罢又转身快步地离开了。只留下杜子美站在原处。外面天寒。内心比外面还寒。许久之后。杜子美攥紧了拳头。一遍又一遍地告诉了自己:王凝兰。真地很美!

    昨日下午又有别院地管家送来了账目。今年地租子很多都已经收全了。每有一处收全地。便送来账目让她审核。福玉娘这些日子也就更忙了。不过这忙碌让她觉得比哪一年更轻松。因为忙起来。心里就没有时间去想着一些猜不透地事情了。

    虽然忙到很晚。天没亮她还是醒来了。是被恶寒冻醒地。那年落下地毛病。天一变化。她地身子就格外地难受。那年。也是这个时候。她失去了最初地爱恋。一生也忘不掉。在漫天飞雪中。她抱着他不再有温度地身体。大声嘶喊。他却不再起来与她争执了何谓人生地趣事。

    那个温润如玉地翩翩公子。那个本可百世流芳地睿智书生。只被奸邪地歹人用区区几招。便放弃了对她此生不渝地誓言。投身在彻骨地寒潭中。带走了他倾世地笑颜。也带走了她单纯地快乐。

    天尚且未亮。福玉娘却再无睡意。蜷曲在宽大空冷地床上。抱紧胸前地棉被。也只有在这清冷地斗室之内。她才是十年前那个女孩。那个时候。她还叫如玉。她是天真地千金。她有满腹才情。她是父母手中地宝。她可以畅快地笑。也可以为了家中地变故伤感、茫然。为痛失双亲撕心裂肺。

    还是在这没有人现地斗室中。她也可以是九年前那个即将为人妻地福玉娘。可以幸福地为心爱之人编织梦地嫁衣。素手执笔。为自己地爱恋记下最初地萌动。

    也只有这里,她才是真正的自己,与外面那个能干泼辣地女人不同,有自己的脆弱,有需要她独自去承担地痛苦。

    外面鸡叫声唤回了她的心乱,迅速地起身,披上绵袍子,快步踏上了薄雪,福玉娘来到了前堂,找上了管炭火的杂役,只三句话,“杜解元生于南方,经不住北方地寒,送盆炭火去。”

    说完也不待杂役回答,转身飞快的没入雪中,那雪在朦胧的晨光中映出了一丝飘渺,而飞奔在雪中的福玉娘却给人种与雪合二为一的错觉。

    终做不到不去想念,那年,也是同样的初雪,若宇说:冬天少了炭火,要他怎么过冬!

    若宇也是南方人,第一次见这漫天的雪,过了最初的新奇之后,搓手跳脚的绕在福玉娘身边抱怨,那时的情景还在眼前,可人已非昨,不过,杜子美想必也会有抱怨了天寒吧那个身子单薄的书生,总让人放心不下!

    回到自己的院门外,出乎意料的是天才亮,就有人等在她的门口,像等候出来撞树兔子的农夫,在这冷天之中竟然只穿着单薄的黑衣服,让人恍惚觉得他们都不是人,可

    冷的,一年四季大概都是这个穿着,三九天不怕冷,畏热。

    “福掌柜,我家小姐叫你过去一趟。”

    来人瞧见了福玉娘,声音平板没有情绪的说道。

    福玉娘斜着眼睛,这人明明没有遮住他的脸,可福玉娘就是觉得看不清楚他的样貌,“怎的,我店里哪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呆子又扰了小姐的清梦?”

    黑衣人对福玉娘明显的讥讽并不多话,只是伸出了自己的手,从牙缝中蹦出一个字,“请!”

    福玉娘看了看黑衣人,知道这样与他争执自己没有获胜的可能性,毕竟这些人不是那种用一把杀猪刀就能逼退的江湖败类,若当真来硬的,自己也只能吃亏多于获胜的。

    来到了王凝兰的房间外,老远就感受到了温暖,王凝兰不会亏待自己,这个时候怎么会不添炭火呢。

    那黑衣人把福玉娘带到王凝兰的门外,只轻声告诉里面人到了,然后便退下了。

    福玉娘勾了勾嘴角,心想这王凝兰想必要与自己讨论什么外人不可听的事情了,平日她周围都是里三层,外三层的被人把守着,而现在竟然只留下她一人进去,不过,福玉娘心中清楚来不善。

    推门进入,堂间里没有王凝兰的影子,福玉娘继续向里走,才在里面现还慵懒的躺在床上的女子,虽然外面极冷,可王凝兰的房间里却暖如初夏。

    此刻她身上穿着轻薄的红纱,近乎透明的质感甚至挡不住她胸前艳红色肚兜上竹着的富贵牡丹上花瓣的纹理,她的腰肢纤细合宜什么叫不及盈盈一握,说得便是这样的身段吧。

    那锦被只是随意的搭在她腰间,乌丝轻散,映着她的脸白如雪,她就睁着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笑着端倪着身着厚重衣衫的福玉娘。

    福玉娘心中一抽,这样的女子才是男人们的最爱吧,只是这样看着她,就仿佛要勾去了她的魂,何况是男子。

    “福掌柜,起的好早。”

    王凝兰笑着打了招呼,见她笑,福玉娘也跟着打哈哈,“是啊,凝练小姐也不晚呢。”

    “福掌柜,我知你是个直爽的人,也不与你拐弯抹角,今早我做了个梦,梦中你竟敢与我争抢,倒不是我怕了你,你早过了适合婚嫁的年岁,相貌上也与我不能相提并论,但我还是要告诉你,量力为之,你争不过我的。”

    听了王凝兰这话,福玉娘一愣,想着她这话的缘由,莫不是因为杜子美,可杜子美明明表现出了对王凝兰的心思,犯不着让王凝兰睡不安稳,人还没起来,就差人寻来自己说出这些贬低之词才是。

    又一转念,福玉娘的脑海中突然蹦出了个似笑非笑的脸,还有那日若有似无的暧昧,才笑着想起,像王凝兰这样目空一切的千金小姐又怎么会看得上身份寻常的杜子美,今日找来自己说出这些话,分明是冲着敖鄂来的,不过,她这话找来自己说,似乎弄错了目标。

    “凝兰小姐,想必找错了人,这话你该去跟他的夫人说,而不是找上我这个被他急欲陷害着的人说才是。”

    “福玉娘,你当我真的是个什么也不懂的蠢笨千金么,我爹既然要捧我,自然有他的道理,敖鄂的夫人,不过是他家中的摆设,提不上台面的,还有他那些林林总总的美妾,也不过是些胸大无脑的寻常女子,在他身边,唯有你是不同的,他不是闲着无事之辈,既然花了那么许多的心思,自然有他的道理。”

    “是么,还真当感谢了敖大官人的偏爱和凝兰小姐的慧眼识珠。”

    “你不用与我打哈哈,我只是告诉你,这个世上,也只有我王凝兰能配得上他,其他女人,不过是他生活中闲时的可有可无的点缀而已。”

    福玉娘漾开了笑,“既然凝兰小姐如此自信,何必要前来寻我,敖鄂和我,本是冤家,凭着王家的能耐,若要想知,自然该明白,除非我死,不然此生定不会与他和解,因他之故,我失了今生的挚爱,若换成了你,你会怎般,你能与自己的仇敌生出别样的情感来么?”

    福玉娘说完转身离开了王凝兰的房间,可她的话却令王凝兰想起了那无意之间在敖鄂那里瞥见的自言片语:十年前初见,她如初荷,娇怜弱,第一次的心动,竟然给了这样一个女子……

    九年前,她却恋上了与我一起救下她的挚友,何谓友人,他不仁,莫怪我不义……

    八年前,他去了,可她却视我为敌,恋也罢,恨也罢,只要她心中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