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此刻门边竟站了一个人,他双眼赤红,一眨不玉娘抓着杜子美的手,整个人看上去反倒有些失了魂

    这样的罐儿让福玉娘一惊,迅速放开了抓着杜子美的手,就要向罐儿身边奔去。

    杜子美想也没想,伸手就反握上了福玉娘刚刚抓着自己的手,这一抓同时惊呆住两人,迅速的对视,福玉娘轻声问出了口,“杜解元,你怎的?”

    杜子美脸上一白,松开了福玉娘的手,讪讪的笑着,“没什么,是子美唐突了,我这便出去。”

    说罢越过福玉娘,快速走向门外,经过罐儿身侧的时候,罐儿赤红的眼恶狠狠的扫了一眼杜子美,倒也没说什么,就那么放他离去了。

    福玉娘感受着手上残存的温热,这是杜子美第一次主动碰向自己,不同的是自己以前抓着他,都是隔着衣袖抓他的手臂,而看似老实的杜子美却直接抓上了她的手,只这么一下,福玉娘心中便绕上了说不出的感动来了。

    不过福玉娘瞧见了罐儿的震撼还残存在她的脑海中,现在想来,大概是自己与杜子美靠近印在窗纸上的影子刺激了这孩子,不过她怎么也没料到罐儿的反应会是这么的激烈,轻叹口气,缓步走向了罐儿。

    有很多年来,罐儿与福玉娘格外的亲近,当初刚生变故之时,罐儿还是个小孩子,夜里睡不着,便要福玉娘抱着才行,那个时候福玉娘也只是剩下罐儿一个人,两个人在一起相依为命,也有吃不上饭的时候,那次恶极了,罐儿去路边包子铺偷了一个包子,先想到的便是送给几餐没吃的福玉娘,两个人还在推让之际,包子铺地主人赶了来,把福玉娘与罐儿一顿痛打,好在进城卖菜的栓柱爷爷给付了包子钱,这样自己与罐儿才没有被活活打死。

    后来福玉娘幸得贵人相助,得了一处产业,福玉娘凭借着自己的能耐,不到两年便把当初司徒若宇败下地家业赎了回来,且还光大了这家业,后来沿袭了‘福缘’的名号,并把主栈搬入了京城,不过随即也招来了旧故敖鄂的红眼,一直吵着要跟福玉娘买下福缘客栈,福玉娘不允,敖鄂就阴谋阳谋诡计不断,自然罐儿就是福玉娘最大地精神支柱。

    一直以来,福玉娘的心中除去故人之外,也只有罐儿,而罐儿更是觉得自己是福玉娘的全部,当然,福玉娘也是自己人生地定位,罐儿以为自己会和福玉娘一直这样下去,如此罐儿心中既期待着自己能快些长大好分担了福玉娘的辛苦,又害怕自己长大之后再与福玉娘之间生出变故来。

    怕着任何地变故。罐儿曾经还有过那样地念头。就是若将来福玉娘感觉寂寞了。自己会娶她为妻。虽然不切实际。但是罐儿却坚持着自己地心思。罐儿知道福玉娘心中一直想着那个已经渐渐走出自己记忆地哥哥。所以他心安理得地享受着福玉娘一心一意地呵护。

    可是现在不同了。来了一个在罐儿眼中一无是处地穷酸书生。还假惺惺地扮君子。不过几日地光景。福玉娘便处处向着那个姓杜地。今夜本来是唤他罐儿来有事吩咐地。罐儿还想着怎么才会让杜子美看见自己走进福玉娘地院子。却没想到却是自己看见杜子美走进了福玉娘地房门。且那窗上地影子看上去是那么暧昧。

    福玉娘很少让男人走进自己地房间。现在居然还和男人拉拉扯扯。罐儿怎么能平静。冲进来之前。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待到杜子美走出了福玉娘地院子。罐儿才想起了自己地唐突。慢慢地低下头去。微垂着自己地眼皮。遮去了那看上去有些骇人地红眼睛。

    福玉娘叹了口气。上前拉住罐儿地手。向以前哄还是孩子地他一样轻柔地说道:“进来吧。外面风凉。小心着寒。”

    罐儿任福玉娘拉着。走到桌子边地时候。看见了上面两副碗筷。心中一抽。慢慢从福玉娘地手中脱出自己地手。福玉娘不解地回身看他。却见他还是和刚刚一样低垂着头。

    “怎的?”

    福玉娘一径轻柔的问出了声来,罐儿又是一阵沉默,随后才像下定了勇气一般问出了口,“福姐姐,你难道不喜欢大哥了么?”

    福玉娘一愣,随即微微扯了扯嘴角,反问了回去,“你怎么会这么想?”

    “可是你对那个杜子美好过很多人。”

    “你呢?你会忘记你哥哥么?”

    罐儿沉默了一阵子,才诺诺的说道:“福姐姐,你知道,那个时候我还是不怎么懂事的,时间这么久了,我对哥哥的印象已经很模糊了。”

    “那你是希望我不要忘记你哥哥,还是和你一样渐渐模糊了印象呢?”

    罐儿猛然抬起了头,定定的看着福玉娘良久,才喃喃的说道:“我知道当初是哥哥对不起福姐姐,是哥哥让福姐姐受了这么多的苦,我也希望福姐姐能幸福,也想过……可是我希望那个人不是杜子美。”

    福玉娘挑高自己的眉梢,好笑的问道:“除了杜子美,我若和别人亲近了,你会高兴么?”

    罐儿想了许久,还是老实的点了点头,轻声回了福玉娘的问题,“只要不是杜

    若那个真心待福姐姐好,我想我能做到放弃。”

    福玉娘摇着头靠近罐儿,为他整理了一下刚刚因为撞门而有些凌乱的衣服,然后轻声问道:“若那人是敖鄂呢,若是他你也会接受么?”

    罐儿拧紧了自己的眉头,很快回答了福玉娘的疑问,“我知道福姐姐不喜欢那个腌(a’za)。”

    福玉娘已经为罐儿整理好了他的衣衫,然后转过身去,坐在刚才杜子美吃饭的时候坐过的椅子,修长地指尖轻轻沿着里面还残留杜子美吃剩下的白饭的碗沿摩挲,语气轻柔如水,像自言自语一般说道:“那日杜子美初到福缘客栈,你还记得敖鄂地动作么?”

    罐儿想了良久,有些细节也没什么印象了,只好摇了摇头,却现福玉娘并没有看他,而是继续自己的话题,好像完全陷入了另外一个世界一样,“敖鄂那日完全不顾我架上他脖子的刀,转身挡住了我地视线,我初始并不明白他做的目的,可是随后我瞧见了杜子美,那种震撼当真令我有些茫然了,这些年我开客栈,南来北往地见多了许多人,但杜子美却还是让我迷惑了,一样的年岁,一样的俊秀斯文,若不是知道你哥哥只有你一个弟弟,我或许会以为他也是你哥哥的胞弟地,从没有人与你哥哥如此相似,从样貌到行为方式,甚至连说话的声调都那么相似。”

    罐儿听见了福玉娘的话,渐渐挺直了自己的脊背,福玉娘沉默了许久,罐儿才轻声问了下去,“难不成福姐姐是把他当初了若宇哥哥不成?”

    福玉娘转头看着罐儿,良久才抹去眼角偷偷滑落的泪滴,笑看着罐儿,“人世之间就算两个人长得再过相似,那也是不同的,样貌或许可以一致,但是我们相爱地记忆却是不可追回的,杜子美只能是杜子美,他永远不可能成为司徒若宇,你是明白地,对么?”

    “那福姐姐还对他这般亲近?”

    “我待你比他好,你知道的,不要假装看不见。”

    罐儿又低下头去,用沉默代替了自己地回答,福玉娘也不再纠缠在关于杜子美的问题上,直接把叫罐儿来此地目的说了一下,“明日你便离开福缘客栈,原本我是想送你去我的别院替我收租子的,现在看来是不行了,你先去夫子家住几日,若是客栈里的人问起来,你便告诉他们说你要去跟夫子学习些重要的东西,暂时不能断了学业。”

    罐儿抬起了头,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福玉娘,“福姐姐,你是觉得罐儿没用,才会这么急着送罐儿离开么?”

    福玉娘微微的笑,“不是的,你真的该去学些东西了,留下来,对你和我都有些危险。”

    若单单只说罐儿的安危,他是不会妥协的,这点福玉娘清楚的狠,若是拉上了自己的安危,罐儿一定会听话的,果不其然,罐儿沉默了,随即点头说道:“罐儿一切都听从福姐姐安排。”

    “那好,你回去收拾一番,明早便走,夫子这些日子又要回乡去,你便跟着他走。”

    “回乡,那不是很久见不到福姐姐了?”

    “不会超过月余,放心吧。”

    罐儿瘪瘪嘴,“那杜子美会一直留在客栈里么?”

    “他只有留在福缘客栈里才是最安全的。”

    罐儿垂下头,慢慢的说道:“是,罐儿明白了。”

    “那好,出去收拾东西吧。”

    “福姐姐好好休息,罐儿不在,你要照顾好自己。”

    福玉娘还是刚才的笑脸,不过这次却添了柔和,“我比你大很多,怎么听你说话的感觉,却好像我成了孩子一样,放心吧,等到你回来,会看见那个还是神采奕奕的福姐姐的。”

    罐儿这才转身离去,才出了院门,就看见原本该离去的杜子美站在了门外那棵树下,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

    几步走了过去,罐儿不想理会这个长得令自己烦恼的书生。

    杜子美却抱定了一个念头,一定要找到罐儿问些事情,“罐儿,你等一下,我想问你些情况。”

    罐儿还不理会,继续走,没想到杜子美却伸展开双臂挡了他的去路,又一次问道:“司徒若宇是谁?”

    罐儿听见了杜子美的问题,顿时停住了自己的脚步,抬头盯着杜子美,咬着牙说道:“你是读书人,却也是那善于隔墙听声的小人,真是可笑。”

    杜子美脸上一红,慌忙解释道:“我没有偷听,只是隐约似乎有听过这个名字,才开口问你的。”

    罐儿笑了,眼中闪着慧黠,“听好了,你既然想知道,那我也不妨告诉了你,司徒若宇是福姐姐的夫婿,也是福姐姐这辈子最爱的男人,当然,他也是我地同胞兄长。”

    杜子美脸色一白,微微退后了一步,稍后才稳定了心思,用自己另外想知道的问题盖住了自己的心乱如麻,“如此,那福缘客栈匾额上地题字是出自何人之手

    罐儿本来满意的看着杜子美变了脸色,旋即又听见杜子美莫名其妙的转移了问题,也不想理他,只是随口说道:“不知道,福姐姐说那是一个死去地人的字。”

    说罢绕过杜子美,向院子走去,

    还是僵立在原地,这字的答案是和福玉娘一样地,倒不在意了那字体到底出自谁人之手,而是痴痴的念叨着:“罐儿你这个小骗子,若福掌柜当真是你哥哥的夫人,那么你不该叫她福姐姐,你理应唤她为嫂嫂的,你当我好骗。”

    杜子美虽然这样说了,却还是感觉到自己地脸上有湿意滑过,抬头看着满天的繁星,喃喃的说道:“星光璀璨,并未下雨,我的脸怎么会湿了呢?”

    “杜解元。”

    福玉娘站在自己的院门外,皱眉盯着杜子美。

    杜子美听见了福玉娘小声的召唤,忙伸手拂去脸上剩余地湿意,然后对福玉娘露出了一个笑脸,轻声说道:“这么晚了,福掌柜怎么还不休息?”

    福玉娘抱胸走到了杜子美面前,轻柔的说道:“有些睡不着,杜解元这不是也没休息么?”

    杜子美僵硬地笑了笑,“是啊,我也睡不着。”

    “既然睡不着,就一起走走怎么样?”

    “好。”杜子美想也没想就答应了福玉娘的提议。

    福玉娘微微地笑了,然后走在了前面,杜子美会意的跟在了她身后,两个人就这样伴着满天星光慢慢地走在了宁静的福缘客栈的后院花园之中。

    谁也不曾开口,福玉娘扬起了自己的头,眯着眼睛,微微的吐出一口气,今夜居然出奇的暖和,并不像初冬的寒冷,吐出气之后,福玉娘轻轻开了口,“要变天了。”

    杜子美一愣,好像害怕打破这份宁静,小心翼翼的轻问出口,“怎的?”

    福玉娘转过头看着杜子美,眼中满是笑意,这样的眼睛让杜子美一阵心跳,福玉娘的眼睛在黑夜的映衬下,格外的光亮。

    “今夜很暖和,这暖是不同寻常的,在深秋和初冬交接之时,这样的温度代表着要下雨了,一场雨过之后,便会生出一场寒,然后便到了北方的冬,能冻死人的冬,你生长在南方,许想象不出这冬有多寒冷吧?”

    杜子美点了点头,“的确不知。”

    他看向福玉娘的眼中满是疑问,等到现的时候,已经听见了自己不经思考的问题了,“福掌柜,你当真有了夫婿么?”

    听见了自己问出了自己现在想的问题,杜子美脸上一红,别过头去,轻声说道:“对不起,子美唐突了。”

    福玉娘微微一笑,用很平常的语气回答了杜子美的问题,“没什么,或许大家更应该叫我司徒夫人才是,我是罐儿的长嫂。”

    杜子美听见了福玉娘的回答,感觉自己的心渐渐沉入谷底,按理说他该感觉轻松的,因为这样就不用担心福玉娘对自己的恩情是出于某些目的了,可得到了这个已经有了准备的答案,还是让杜子美感觉有些不能适应了,虽然明白女子到了福玉娘这个年岁,是不可能未嫁的,嘴上却是接着问了下去,“那么司徒老爷呢?”

    福玉娘脸上终于有了不一样的表情,她盯着杜子美的脸,有一瞬间的恍惚,随即喃喃的说道:“他很早以前就丢下我去了,很好笑吧,他那个时候也和你一般年岁,有了大好的前途,很多人说他有状元之才,却被歹人害了。”

    说着说着,福玉娘眼角淌下一粒晶莹,在她轮廓鲜明的脸上留下一道显眼的痕迹。

    杜子美只是听从心的驱使,缓慢的伸出自己的手,慢慢的抚上了福玉娘的脸,用温柔到近乎虔诚的手法为其擦去了脸上的泪痕,福玉娘仰着头,闭着眼睛,承受着杜子美的呵护。

    杜子美不停的擦,福玉娘的眼角却不停有新的泪珠滚出来,就算她现在眉头紧锁,双目紧闭,可还是阻止不了泪水滑落的速度。

    似是有人下了咒一般,杜子美捧着福玉娘的脸,缓缓的闭上了自己的眼睛,慢慢的向福玉娘不停流泪的脸颊上凑上自己的唇。

    “小姐,起风了,您该回房了。”

    一阵冰冷的叫声突然打破了福玉娘与杜子美二人之间的魔咒,杜子美迅速的向身后跳了一大步,眼光也顺着声音慌乱的看了过去,只见远处走来一名周身罩着宽大披风的女子。

    那女子见到福玉娘和杜子美,并没有停下脚步,她身后跟着一个年岁苍老的侍从,那侍从看见福玉娘与杜子美倒是微微顿了一下脚步。

    待到看清了眼前女子的面容后,杜子美感觉自己的心剧烈的跳了一下,手指也微微的颤抖了,这个女子和自己想象中的夫人太过想象,柳眉凤目,秀挺的鼻,娇俏的小嘴,身材细瘦,走路姿态嫣然,更主要的是,她看得出身份高贵。

    因为那女子的靠近,杜子美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一瞬间都沸腾了起来,心中只一个念头,上天怜爱,居然能被我撞上心中完美的妻子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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