溃散的匪军如潮水般奔开,在夜色中朝着四面八方扩散,随后又被驱赶聚合在一起涌动向黄河岸边。

    弥漫着血腥气和死气的旷野,点点摇曳的光芒,凄厉的惨叫声震彻苍宇。

    罗国相完全是被倒卷之势的匪军裹着撤退,这样的结果,再一次出乎昔日大乘教法王的预料。

    但罗国相无能为力,犁地一样追杀而来的是明军骑兵,对垒骑兵,哪怕是身手超出自己诸如褚库这样的猛人也只有逃亡的份。

    初始的奔逃就是顺着整个败军绵延去的方向,当多股侧翼溃出去的队伍被驱赶回来之后罗国相猛然意识队伍是在向黄河岸边败退。

    那一刻,寒气从罗国相脊椎噼里啪啦的炸开直冲脑门。

    意识也轰然明澈;

    被算计了,攻打县城时确实得手了,货真价实,但随后撕开明军封锁则是对手故意放开了一个豁口,目的就是将所部兵力吸引向黄河。

    身后是追杀而来明军,前方是滔滔黄河水。

    破釜沉舟,背水一战,这样的反击也就是想想而已。

    想到这些的时候罗国相又关联到了黄河另外一侧蜂拥而来的流民大军和近十万的战斗部队。难道对手也是要将这股力量驱赶到黄河。

    不寒而栗!

    如此思索,月光下罗国相看到自己一名弟子同对方手持重枪的将官接触在一起,随后

    血瀑升腾而起。

    玄色盔甲的明军将官策马,战马前蹄扬起踩踏了下去。

    弟子的身体只来得挣扎一下便被随后而来乱蹄淹没。

    罗国相打了一个寒颤,知道自己要做决定了。

    否则就真要被驱赶的下黄河。

    月色被败军冲乱,血色在乱了的月色下掀起,水色则在浓郁的血色气息中翻滚在河道。

    “罗国相,麻麻笔”

    得知到罗国相已经弃众逃亡,已经被逼退到黄河岸边的张存猛咆哮一声。

    气急攻心,咆哮声带有内劲,炸雷的一样的声音滚滚传散了出去。

    另外一侧,文无忌、秦佐明等人看着河岸方向由远及近而来的火光和喊杀声。

    每一个时辰文无忌便能收到有关萨哈所部和流民大军动态的多份动态消息,按照时间推算,天明之后对方便能抵达部署的交战区域。

    对手将时间算计的恰到好处,自己也恰恰打了对手一个时间差。

    几乎就是在推测的时间点上河岸一侧厮杀声蔓延了过来。

    然后一声带有不甘、咆哮、屈辱的声音被风传送了过来。

    “怎么能骂罗国相呢?”粗人一个的黄德功不解。

    曹纹耀瞪了一眼,“难道是要骂少师”

    “对哦!”黄德功拍脑门子。

    不远的距离,文无忌说道:“看来罗国相又逃亡了”

    莫胭紧了紧手中的刀,没有开口。

    数万人溃逃和乱战,对于罗国相身手的人,除非运气怀到了极点,否则确实不难逃脱。

    罗国相溜之大吉,张存猛所部近两万却被封堵在黄河岸边。

    攻击顿然简单了起来,弓箭手紧随刀盾兵身后,刀盾兵和枪阵结合,一步步前压迫

    少数负隅顽抗的直接被射杀,前挤后拥,最先抵达黄河岸边的匪军被成群的挤入黄河当中。“威,威,威”

    每前行一步,震耳发聩的威武声便让匪军颤抖不已

    “投降了,投降了”

    有匪军小头目歇斯底里的喊叫着扔掉手中长刀跪在地面,一大片一大片的跟随。

    张存猛被侄子张光山、张丁山和几名亲信护在身边,到的此时,人狰狞着,间或又是精、气、神具丧,胡言乱语,“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叔,杀回去”张光山血灌瞳仁。

    包括侄子在内,都是杀人累累,知道投降也是死路一条。

    “好,杀回去,拼了”张存猛扬刀。

    顺着侧翼,一千多人冲杀了出去。

    不久之后张存猛残兵遭受到了崇明师箭阵攻击,随后便是曹变蛟带领的骑兵拦截,厮杀、呐喊、冲撞和翻滚的声音便在夜空下的黄河岸边席卷开来。

    乱战中张存猛战马被流矢命中,人摔落在地面,紧随其后便被冲杀而来崇明师骑兵撞的筋骨皆断踩踏在尘土当中。

    当侄子张光山被骑兵两杆重枪挑起来的时候战事宣告趋于尾声。

    火把的光亮浮动在夜色下,黑压压的投降匪军出现在卢象升、曹变蛟视线当中,有接近一万五千人。

    月色下滚滚的黄河河水中还有掉落匪兵求救的声音,只是声音转瞬间就被涛声吞噬。

    “结束了”军阵中一名旗长靠了过来问李启春。

    “结束了”李启春破虏刀回鞘说道。

    “不过瘾”旗长嘀咕一声。

    有喧哗声落入曹变蛟耳际,集中在一起的匪军中有人大喊着将军,试图冲过来,但被士兵阻拦。

    “放过来”曹变蛟指令。

    一名大汉疾步上前,靠近后止步。

    “小人洛川徐孟郊,败将军之手心服口服,甘愿效忠将军追随鞍前马后”

    借助火把光亮,曹变蛟认出了来人。

    匪军中手持双枪的头目,当初就是对方自报家门,感觉不过是被蛊惑但有血气的草莽之类,适才没有斩杀而是擒拿。如果不是想到少师利用了大量草莽作战,自己是定杀此人。

    笑了笑,曹变蛟说道,“到战俘营,看表现”

    “谢将军”徐孟郊大喜,打了胜仗一样。

    战团稍远的上游区域;

    落下的月色被河道边低矮灌木遮挡后形成一片一片的阴影,河岸的林木中有两人移动而出,四下观察后走向河岸拖出一条小船。

    两个人影登船,小船晃了晃,距近的灌丛所形成阴影也晃了晃,弩箭破空而来。

    “嗤,嗤”

    人影落入水中,血色晕染开来。

    张存猛兵败的消息被阻挡了黄河的另外一侧。

    琮记好手把住了最后一关。

    人生当中,有太多的东西不可预见。

    徐孟郊预料不到自己竟然一招败给了曹变蛟,大明屈指可数的猛将曹文诏侄子一杆重枪将徐孟郊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意识挑到了九霄云外,自己的轨迹也因此而变化。

    张存猛预料不到自己落得了被乱蹄踩踏,尸骨全无的下场。

    萨哈部署在黄河另外一侧的眼线也不知道在这个月色下河岸方向到处都是活动的琮记好手,封锁了信息的传递。

    吉县外域,萨哈却还在对着不可预见的这些事情做着想象。

    灌输给流民大军的是黄河渡口方向有大量朝廷物资,有来不及运送出去的粮食,绵绵漠漠的夜色中,看着潮水一样涌动的大军,萨哈又如若褚库所担心的一样短暂的神经了起来。

    萨哈想到了努尔哈赤举兵,十三副盔甲,百余人,打下了大金如今的格局,想到了岳托,出师未捷。

    想到了自己向四门寨安排出去的大量眼线和对盛京输送过去不计其数财务、工匠。

    想到了自己三十万大军;

    这种意识让萨哈开始变的亢奋,当初自己南下,是没有多少筹码,但如今呢?仅仅是输送到盛京的工匠估计就能让大金大发展提前了一两年,大军在握,要说谋略和筹算,自己是超出大明皇帝朱由检,不输四门寨那些人。

    不出意外,洛川方向而出的张存猛和罗国相已经对黄河北岸渡口展开了攻击。夺取渡口,自己大军势如破竹冲开进入吉县的明军,晋陕两地便算是连接在了一起。

    如此想着,萨哈仿若看到了大金的军旗招展,绵延向北直达宁夏镇。

    天上的云在飘,阴沉的苍穹重现星光,萨哈觉得这是好兆头。

    黄河北岸;

    浮动的火把稀疏了下来,河道有渡船在来回,大片飘摇着芦苇的湿地当中罗国相压制住身体的疼痛,拔箭,包扎伤口。在这之前,原大乘教的法王在这片泥泞之地潜伏了近一个时辰。

    也在这个期间,罗国相看到了数名萨哈所安排斥候试图过河却被射杀的一幕。更看到了原先击杀张存猛所部明军组织有序的集结,渡河。

    逐一入目,罗国相知道萨哈行事此次依旧是凶多吉少,哪怕有近三十人众,罗国相此时好奇的便是对手会以何种方式击败萨哈。

    当然罗国相也想着不惜代价给萨哈传送消息,可横在眼前的是黄河。

    一河之间隔。

    调动在夜间环环相扣的部署了下去。

    引诱流民大军的食物早就部署妥当,展开调动的是作战部队。

    文无忌并没有在黄河渡口安排兵力,运送完毕北岸卢象升所部主力,所有船只都会被撤离,对手能看到就是滔滔黄河水,也或许有从另外一侧冲刷而来的尸体。

    含吉县巡检司弓兵、卫所兵力在内,四万明军被文无忌反八字阵调动了出去。

    战术其实和北岸相似,从外围大纵深迂回,利用流民大军被食物引诱和对手作战部队冲突的期间绕到对方身后。

    不需要主动攻击;

    对手会败退而来。

    崇明师四万扛不住过二十万的流民,对手同样扛不住。女真控制的匪军唯一的优势是移动速度,对手败退而来,等待的将是崇明师军阵的碾压。

    交战区域的部署有条不紊安排下去同时,在锦衣卫穿针引线下早先活动到平阳府、太原府方向的卫所、巡检司兵南北方向兵力也开始缓缓前压迫。

    不参与战事,任务就是封锁区域内所有通道,以通向吕梁一线为主。担任此任务的还有夜间完成渡河的卢象升6000兵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