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穿着寒酸,面容消瘦的青年书生,沿着积雪的官道,缓缓的走近德宏县边界的一个小山村里。一边哆嗦着一边吆喝,只是声音听起来格外的微弱:“青钱一串,代写家书,代盘账目,代书讼状,保证物超所值!”

    只是刚刚经过雪灾洗礼的小村子,十屋九塌,人人都为生计范畴,哪里有心思写什么信盘什么账?

    偶尔有人叫住他:“喂,书生,写状子!”

    “告谁?”

    “那个昏君!咋就不管管这些贪官污吏?”

    听得他一吐舌头,灰溜溜地走开了。

    随着中午将近,肚子已经咕咕直叫,可是他的生意仍然没有开张。“悲催啊,难道就这么灰溜溜的回去等着?我不甘心啊!”

    书生就是卓越。

    安排好继子小宝,他便主动请缨去德宏县各村探访贼人的下落。县令担心他大病未愈,他却非常执拗:“我一定要亲手把凶手揪出来,为秀姐报仇!不叫我去,我才会生病!”

    美蕙也要陪着,卓越拒绝了:“有你和薇薇左右保护,前呼后拥,还查什么?都在家照顾小宝。等我消息!”

    县令无奈,只好应允,并答应派人暗中接应他。只要有危险,就大喊花开见佛,自然会有人来保护他。

    另外,遇到什么危险的事情,不要勉强,带回消息就好。

    他出身商贾人家,扮乞丐之类容易露出马脚,因此就本色出演,直接扮成一个落魄的书生。一路步行,在这些受灾村子探访,夜间便找一个大车店住下。

    他虽是读书人,但做过伙计吃过苦,又具有一副好体魄,自然不怕辛苦。一连探访三天,都不得要领。

    第四天头上,来到了受灾最严重的刘家坳。这里受灾最严重的几户虽然已得到赈济,但仍有不少人衣食无着,非常窘迫。

    看到这情景,他虽然有恻隐之心,但却无能为力。心里把那些放火行凶的歹人恨得要死。只盼着能亲手端掉匪巢,报此血海深仇。

    他一边走,一边徒劳的吆喝,正这时,忽然有个略带沙哑的大喉咙说:“喂,那,秀才,要找事做吗?”抬头一看,不远处一个中年汉子,正向他招手。

    那汉子另一只一手拿着念珠,肩上挎着一个黄颜色的绸包,包上绣着一朵九品莲花。包被里面的东西撑得四方四角,仿佛装着一本书。

    他见多识广,知道这是一个在家修行的佛门居士。于是拱拱手:“这位居士请了,您叫我?”

    那居士说道:“在下赵家坳居士赵望穿,还礼秀才。因今日天灾连连,生灵涂炭。因此附近十个村自发组织了一歌红莲香社,准备做法事为百姓祈福。只缺一个统计善款账目的账房,秀才愿不愿意结个善缘?”

    真的有人解天灾说事!该来的总会来,看来我真有乌鸦嘴的潜质啊。

    卓越心里想着,脸上却一副感激涕零的表情,“小生家道中落,无以为生,得能解决温饱就已经感激不尽,何来愿不愿意之说?”

    那个居士对他的话非常满意,信誓旦旦的表态:为香社做事,就是侍奉佛祖,不但可以得到来世福报,还可以保证在今生衣食不缺。

    一个有意洒饵,一个故意吞钩,一拍即合。那个居士领着卓越来到一个大户人家里。别人的草乌都倒的倒塌的塌,唯独他家里是青砖瓦房,稳若泰山。家里来往仆役不少,都在伺候一些四方赶来的香客。这些香客男女老少都有,不,都有些神神秘秘的。

    每个加入香社的人都要经过一些特定仪式,居士领着卓越到了后堂,叫他对着一把空椅子行礼。随后问了他的姓名,卓越自称粉建侯。

    那人果然非常高兴:“原来是前朝国姓,失敬失敬。粉秀才,只要跟我读完誓歌,就可以入社了。”

    那社歌仅押韵而已,极其通俗:

    贪官污吏纵风波,近来百姓没得活。

    加入红莲檀香社,家家都唱太平歌。

    莲花三郎福报多,救苦救难布恩泽。

    一朝坐了金銮殿,江山万代感恩泽。

    卓越忽然问了一句:“莲花三郎是谁?”

    赵望穿得意洋洋地说:“西方佛祖加持,莲花三太子转世。具有无上神通,素怀无上壮志。一朝鲤鱼化龙,乾坤万里同赤。言称玉律金科,百姓共遵法旨!”

    卓越吐吐舌,“我的天,这么厉害!”

    “那是自然!”赵望穿得意地炫耀,“我们红莲香社可是最接近天命的社团,进了这里,半只脚已经踏进西方极乐世界了。”

    果然是一群反贼!

    卓越听了他们的誓歌歌词,以及莲花三郎的赞歌,大致知道了他们是干什么的了。暗自咒骂:你们已经半只脚进了西天吗?要不要本少帮帮忙,叫你们两只脚全踏进西天?

    可是虽有线索,主谋未知,还不宜暴露,因此也假意背诵了誓歌和那首六字赞歌。

    见他很守规矩,赵望穿非常高兴,道:“秀才,你就是本社预备成员了。等我报到上面,有人会下来专门考察,只要通过了,有了字辈,就是本社正式成员了。现在,你先帮忙把各村民捐款统计一下吧。”

    午饭是粟米饭青菜豆腐,卓越实在饿急了,尽管划得嗓子痛,也吃得津津有味。吃完后,就开始统计村民们交上来的功德款。

    百姓穷困,无非是张三钱十文,李四钱五文的零碎账。把散碎铜钱都穿起来,也不过十几串而已。

    卓越暗自叹息:真正救灾的钱,没有人愿意捐,却宁可勒紧裤带给这种虚无缥缈的法事捐钱。自己还剩低估了这种神棍教门的传播速度啊。

    这个村里几乎没有识字的,赵望穿虽然有钱,但也是睁眼瞎,就在黄包里取出一个小册子,递给卓越:“粉兄弟,老哥不认识这《红莲圣典》上的字,无法领导教徒诵经。你先教老哥背会了?”

    这本《红莲圣典》通篇都是在吹捧一个天界国王的后裔莲花三郎如何身具大神通,如何体察民间疾苦。而信徒只要信他,就可以得到他的加持,万事如意。要什么有什么,瞬间飞升到极乐天上。

    文词粗劣不堪,但抓住了平民百姓趋吉避凶的心理,大加煽情忽悠。怪不得短短几天,就在这个村里发展了二百多个信徒。

    要什么有什么?好啊,如果我信了你,想要粉三太子那王八蛋的命,你给不给?

    字里行间都有着粉三太子的影子,估计自己这个简单的要求,他是不会答应的吧?那么对不起,本少可就不信你了!

    胡乱教了赵望穿几句,晚间,吃得饭菜就好了起来。不但有白米饭,还难得有两个炒菜,一壶烧酒。酒场上,赵望穿说道:“兄弟识文断字,社里就缺你这样人才啊。老哥已经派人上报总社,求他们任命你为这个分社的布道使,向信徒传达本社法旨,解释经书。”

    终于要接近高层了,卓越暗自高兴,避免引起怀疑,他很早就睡了。

    次日,吃过早点,赵望穿告诉他:总社对他很感兴趣,要亲眼见见他。

    于是就雇了一辆骡车拉着他和卓越去总社。总香社的地点非常隐秘。途中,卓越就被赵望穿给蒙上了眼。走了许久,又被人扶着左拐右拐,终于感觉到一阵暖意,闻到了一股花香。

    眼睛黑布被拿掉,被眼前亮光乱晃,睁不开眼。就在他揉眼之际,就听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说:“你就是落魄书生粉建侯?瞧不出来,还真是一表人才吗。”

    “接引使仙姑问你话呢,还不上前见礼回话?”

    卓越昨晚学过香社礼仪,下级弟子见到上级教众,要下跪匍匐的,等对方叫起或者从你身边经过三十步以后,才可以起来。期间,无论上级叫你做什么,都不可以违背。否则,不是割耳割鼻,就是三道六眼。

    他这时候正在打量自己的上级:非常养眼,却是一个花信之年的美丽女人。不同于粉薇薇的骨感,她却是丰满火爆,透着一股难以言传的成熟美。成熟,性感,烟视媚行,令人怦然心动。

    心里正纠结一个:叫我做什么都不能违抗?如果她叫我躺在床上,任凭她调戏,我也如果这样倒无所谓了。其他的,恕不奉陪。叫我五体投地跪你?你跪我还差不多。

    正在出神,赵望穿又提醒了了一句。

    “啊,刚才我看到一个天仙站在我面前,惊呆了。忘记参见接引使,还请恕罪。”报了抱拳。

    “大胆,怎么跟接引使说话呢?”赵望穿呵斥道。

    接引使听了他的话格格格的笑了起来,“小娃娃,怎么明目张胆的夸一个女人,不怕她生气吗?”

    “不怕,”卓越气愤地说,“明明是天仙,非要说是女人,太欺负人了。就算死,我也要说真话!”

    赵望穿目瞪口呆,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

    美女格格笑道:“小家伙嘴倒挺甜,算了,进行主题吧。你真是读书人?”

    “如假包换。”

    “那好,我就考考你。用‘莲花三郎’做一首藏头诗。做好了,有赏。做不好,按调戏接引使论罪!”

    话音未落,卓越已经吟了出来:“莲台多大圣,花雨带檀香。三界同拥戴,郎心胜药王。”

    美女没有想到他才思如此敏捷,愣了一下,随即地赵望穿说:“你可以走了。”

    赵望穿道:“可是,这位粉兄弟……”

    “考核通过,留在总社做本座的军师。为本社‘莲’字辈弟子,地位仅次于接引使。其他‘花’字辈弟子和你们‘三’字辈,‘郎’字辈见了他必须五体投地。”

    赵望穿呆了一下,随即行了一个大礼。

    美女不理他,对卓越道:“我是接引使,道号莲心,在社中排行第二。你是我接引来的军师,排第三,道号就叫莲生吧。我们是同辈,见了我,只需要作揖就可以了。”

    卓越就自然多了:“拜见美女接引使姐姐。”

    美女格格一笑,微微屈身,算是还礼:“军师弟弟嘴真甜!走,我们去见见其他弟子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