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何家冲练兵时候起,在老营的酒楼里吃过一顿后,杨炯就再也没去过去老营。在杨炯看来,除了像郭重吐槽那样,价格贵得惊人,而且质量非常一般。作为后世的吃货,杨炯很难对老营产生需求。

    杨炯仔细想了想,不仅明白了杨西施的能耐与成功,更理解了兄弟们的无奈与辛酸。

    虽说就驻防在衡州城外不远的地方,但在没有车辆的情况下,走到衡州城就得半个时辰。何况,因为毕竟是军营,需要保持相应的戒备状态,每次能够享受轮休的人数总是一定的。军营里生活枯燥,足不出营就能够吃喝嫖赌,这自然受到士卒们的欢迎。

    至于赊账消费,店家敢赊,士卒们还不敢欠么?

    杨炯又想到自己的那个五八折的规定。落实是会落实的,杨西施肯定不会公然阻碍自己的军令的。至于,之后的继续涨价,杨炯又没规定不让涨!

    暗暗对自己的徒劳无力吐槽一番后,杨炯便把心思转到军务上。此刻,出征的几个营头,基本还是空的,不少将士都回家探亲了,还没到归队的日期。自己早早回到军营,看起来似乎没事。

    不过,杨炯知道,对一支有想法的军队而言,建设在平时,准备在平时。只有在平时多用心准备,在战场上的机会才能更大一些。更何况,自己正准备实施一个空前疯狂的计划。

    空前的疯狂,须得空前的准备。

    杨炯站了起来,转身看着屏风上的巨幅地图,眼睛里燃烧着空前疯狂的火苗。

    ……

    石三妹拿着杨炯的手令,对石锤冷冷说道,“今儿你出个百人队。就在中军大帐旁边,再立一座帐篷,作为我办事的地。”

    石锤面无表情想了想后,开口问道,“有将军的命令没有?”

    石三妹眉眼上挑,不耐烦地说道,“难不成,我还假传命令?!”

    石锤不接话茬,径直回道,“我去将军那里证实一下!”说完,石锤转身就走,向中军大帐奔去。

    看着石锤奔走的背影,石三妹郁闷不已,纤纤小手瞬间把那纸手令揉成一团。

    入了大帐,石锤抱拳问道,“石夫人说要在大帐旁边再立一座帐篷。敢问将军,可否真有此事?”

    杨炯抬眼看了一眼石锤,见其神色急切,便点了点头。

    石锤顿了一下,又道,“听闻石夫人以后要主持军内执法锄奸事宜,权责重大。不过,属下以为,亲兵营是将军的亲兵营。”

    末了,石锤又重复了一遍,“亲兵营是大当家的亲兵营!”

    后世的经验,让杨炯从来不敢低看自己的部下——因为,你的下级琢磨你,总会远远超过你琢磨他!看似大大咧咧的石锤,难道跑到大帐来,就为了证实这道命令是不是我亲自下达的?当然不是!

    杨炯懂了,转而正襟危坐,一脸肃然看向石锤。

    石锤迎着杨炯逼人的目光,毫不退缩,再次重复道,“将军,亲兵营是将军的亲兵营!”

    重要的事说三遍!

    杨炯明白石锤的意思:一,不愿接受杨炯和石三妹的双重领导,想只听杨炯一个人的;二,不想亲兵营过度掺和到执法锄奸,尤其是隐秘监控虎山军各级军官这个事情上来。

    虽然知道石锤话里话外的意思,但短时间杨炯也想不明白石锤的立场和动机。但杨炯过往的经验告诉他,如果没有非常亲近的私人关系,上下级之间往往就像角色扮演的那样,各演各的角色,各念各的台词。

    于是,杨炯沉声说道,“我知道了!你先安排人把帐篷搭好。你的意思,我心里有数!”

    石锤听杨炯这么一说,也不再纠缠,转而应诺离去。

    回到护卫千人队,石锤极度不爽地下令,“第四百人队,今儿不要出去抡斧头了,去石夫人那里听差遣。把帐篷给搭好喽,石夫人说啥,照着做就行。告诉石蔫儿,中间不要来烦我,一切听石夫人的!”

    这番话让石锤心情好些了。接着,他又想到一个问题,立马又叫嚷道,“去把李连英那个十夫长给老子叫来!”

    回到自己的房间,石锤把今天跟石三妹,还有跟杨炯在一起的场景再回想了一遍。

    千夫长相召,身为十夫长的李连英自然不敢怠慢,很快便急冲冲、兴冲冲地赶来。

    一见石锤,李连英便问道,“千夫长,你叫属下前来,有什么吩咐!”

    对这个很会来事的属下,石锤心里的感觉很复杂,介于信赖和不信赖之间。信赖的是,知道这小子是个人精,什么事都能想明白,也能办得痛痛快快、利利索索。不信赖的是,这个家伙实在是太过精明,哪怕是他的上级,估计在他眼里也是一点遮掩都没有。

    想了想,石锤还是决定听听这小子的意见。

    毕竟,能轻而易举从英德县城弄来白馒头和猪头肉的人,不是个一般的人。

    “今儿,石夫人叫我出人,给她搭个帐篷……”

    李连英边听边眨眼,一副思索的样子。等石锤说完,李连英就接话了,“千夫长,你为何没有直接听石夫人的吩咐?”

    石锤有些后怕地回道,“我当时也没有多想,就是不想听一个女人的支使,便去找大当家了!”

    李连英又问道,“千夫长,你说你在中军大帐,反复跟将军说了——亲兵营,是大当家的亲兵营!”

    石锤神色不定地点头。

    李连英仔细看了看石锤,眼睛眨巴了几下,然后笑道,“千夫长,你是在犯愁——既得罪了石夫人,又让将军不痛快?”

    石锤一脸惊讶地看向李连英,接着面露颓色地点了点头。

    李连英敛去笑意,神色认真地说道,“千夫长,这个事,不怕!”

    石锤一脸期待地看向李连英。

    “军中都传开了,往后,石夫人要主持全军的执法锄奸,说白了,就是要监视各级军官,尤其是千夫长以上的。这么说来,石夫人不仅是大当家的小妾,也会在军中很有权势。”

    石锤不明就里地点了点头。

    继而,李连英转而笑道,“千夫长,你完全不必担心得罪石夫人的事!因为这根本就不是个事!千夫长,你想过没有,咱们虎山军算什么?”

    石锤不明就里地摇了摇头。

    李连英冷笑道,“咱们说是朝廷官军,但事实呢——不过是一方诸侯,就像唐时藩镇一般。这么一说,千夫长你身为护卫千夫长,那就是节度使的牙将。只要你没想过背叛大当家,怕什么?!”

    石锤还是有些担心,犹疑地问道,“这往后,老是有人盯着我,也不是个事呀!一点差错都不能出!想想就头痛哩!”

    李连英继续冷笑,“千夫长,属下都说了,你是节度使的牙将,只要不背叛大当家,谁也没法对付你,更不能把你怎么着!谁说不能出差错了,该横就横,该欺男霸女就欺男霸女,该出差错就出差错!记住,只要大当家信得过你,不办你,谁也办不了你——咱们可是大当家的私军!”

    听了李连英的解释,石锤长长吐了一口气,心有余悸地叹道,“还是你小子想得明白!刚才我还想着,这往后石夫人给我吹吹枕头风,或者给我小鞋穿,那就难受了!你这么一说,我就不怕了——跟着大当家,谁也奈何不了我!”

    李连英附和着点了点头,一脸欣慰地看向石锤。

    接着,石锤又问,“我是不想以后被一个女的支使,这才特意找到大当家。跟你说,我还真不想掺和到石夫人那个差事里去。你说,我再三说亲兵营是大当家的亲兵营,大当家会怎么想?”

    李连英笑着摇了摇头,“千夫长,没事的。怎么说不重要,重要的是怎么做。你是护卫千夫长,护卫将军周全,必要的时候,跟着将军厮杀就行。至于执法锄奸的差事,你下次禀报大当家,让他再安排一拨人不就行了。最好,再建立一个专门的营头,或者千人队!”

    石锤再次迷惑了,“那不是又要增加人手了?虎山军每月的军饷又要增加了!现在的军饷,都是打了好几仗才弄到的!”

    李连英一脸轻松,“那就再打呗!反正,我是知道,大当家是要抓紧手里的虎山军,是要带着咱们去辽东打仗的!”

    石锤惊讶了,“你咋知道?我天天跟着大当家,才看到那么一点的端倪。你又是怎么看出来的?!”

    李连英不以为然,“千夫长,我官小,是个十夫长,但好歹也是护卫千人队里头的人,也时不时要轮值的。你想想,大当家在外这么长时间,可回家就待了不到十天,中间还去了一趟城外的工坊,看看炮造得怎么样。还有,大当家为啥大手一挥,给了兄弟们半个月的探亲假?”

    “还有,大当家下令在永州府的那个营头,去广西布政司招兵。不单单这些,度支使王鹏那里,拿着银子拼命购买粮食。这些,不就说明,大当家会有大动作!”

    石锤听了,怔怔地看向李连英,最后感叹道,“你小子,这脑瓜子生的,真他娘的会想事。这样吧,上次升了你一个十夫长,可咱们护卫千人队,向来都是一个位置好多人盯着。这样吧,若是石夫人那里招人,我就跟大当家说一声,让你小子去!”

    李连英听了,顿时笑开了花。

    这次总该可以升个百夫长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