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炯巡完大阵,便纵马疾驰到大阵中央位置,召集了千夫长以上人员,前来受领军令。

    “李文贵!你部出两个刀盾手千人队,由你亲自带着,先期任务是,抢占谏山岭主峰东侧的小山头,作为重炮营的炮阵地。尔后,留两个百人队,就地转入防御,其余人马继续朝主峰发起攻击。”

    “王威,你部以千人队为单位,自西向东展开,径直扑向谏山岭主峰。”

    “**,你部以千人队为单位,自西向东展开,也是朝主峰发起攻击。”

    “李文贵所部的长枪兵,还有亲兵队,在中线位置展开,由各千夫长带队发起攻击。”

    “胡素,你部由李文贵护送,在西侧小山头开设炮阵地,朝主峰连续集火射击。”

    “各营火枪兵,改用长枪,集中在中军,作为全军的预备队,听我的指令,以千人队为单位,发起攻击。”

    “总攻时间,以重炮营的第十轮射击为准。第十发炮响,除预备队外,全军出击。”

    “兄弟们,永州卫没有战事经验,但有地利优势。若大伙进攻不坚决,就会坚定他们防御的决心。今日作战,全凭一股虎狼之气,有进无退,有我无敌,要在最短时间内,摧毁他们的信心和决心。”

    “下面,我宣布战前纪律:只要我没有下令后撤,凡是擅自后撤的,十夫长以上军官,一律格杀。有兄弟贪生怕死,逡巡不前的,你们可以就地格杀。届时,我就站在这里,没有取得胜利之前,凡是溃逃回来的,一律格杀!”

    “有罚就有赏。今日一战,执行斩首功。普通士卒,一颗人头升一级,五颗人头升两级,另外,一颗人头十两银子!”

    “最先攻上主峰的千夫长、百夫长,升一级!”

    ……

    李文贵回到自己的营头,立马叫兄弟们搬了一个大石头,然后跳将上去开始训话。

    作为虎头山最老的一批兄弟,一开始,他只是抱着一种混饭吃的心态,不像**那般灵动,并没有及时向杨炯靠拢表忠心。没成想,杨大当家先是占山为王,后是破军杀将,混得那叫一个风生水起。

    待反应过来时,想靠拢都得要排队哩!

    这回,杨炯提拔他当营指挥使,实在出乎他的意料。因为现在的局面,不同于何家冲练兵时期,更不同于虎头山定规矩的时候,附近州县前来投靠的绿林好汉,原衡州卫系统的各级武官,还有俘虏的苗家好汉,想当官的,能当官的,多的是!

    可以说如今,是虎山军选人,而不是人选虎山军。

    军饷高,从不拖欠,还管伤亡抚恤,管一辈子,绝对算是讲良心的队伍了。

    自打调整心态后,李文贵就认认真真带队伍训练,有机会就努力表现,一门心思向大当家靠拢。不仅心思靠拢,就是行事的作派也靠拢。比如,每次重大行动,大当家都会给大伙训训话,现在他也照搬照学。

    李文贵用力咳嗽了几声,见大伙都盯着他看时,这才得意地吼道,“刚才,大当家给我和千夫长训话了。大当家说了,今日,要执行斩首功。普通士卒,一颗人头升一级,五颗人头升两级。另外,一颗人头,十两银子!”

    话未落音,下边人就鼓噪喧哗起来,大声叫好!

    待叫好声平息下来,李文贵又用尽气力吼道,“兄弟们,这可是难得的大买卖,好机会!想升官的,多砍些脑袋,一下子就到百夫长了!想发财的,十颗脑袋,就一百两银子,相当于好几年的军饷!”

    被这么一鼓动,大伙情绪更高,一边挥举手中的武器,一边大声叫嚷,“大当家威武!大当家仁义!”

    此情此景,此时此刻,李文贵感觉,人生极度高光,心情极度舒爽。于是,他脸色涨红,举起手中的大刀,也跟着嘶吼,“大当家威武!大当家仁义!”

    最后,等大伙发泄完了,李文贵又吼道,“大当家说了,进有赏,退就有罚!大当家他会守在中军,发现有溃逃后撤的,一律当场格杀!就是在战阵之中,有抗命不进的,擅自后撤的,十夫长、百夫长、千夫长不必客气,有权就地格杀!”

    此言一出,大家瞬间安静下来,气氛趋向凝固。

    过了一会,队伍里突然有人嚷嚷起来,“咱们虎山军,就是靠打出来的,要么胜,要么死,哪有第三条路子!要死卵朝天,不死万万年!老子怕个毛!”

    马上,又有人接上话,“就是这个话!吃了虎山军的粮,拿了虎山军的饷,咱就给虎山军卖命!虎山军没亏待兄弟们,咱就是战死了,心里也不怨!”

    见状,李文贵趁热吼道,“这条规矩,从打衡山起,就牢牢立下了!咱们第二营的兄弟,哪里会有孬种!咱们宁可死于阵前,也绝不死于军法,大伙说,是不是这个理?”

    到此时,大伙都权衡了利弊,群情激昂,慨然应是!

    ……

    上山前,李文贵突然叫亲兵帮他把盔甲给脱下。

    按虎山军的规矩,百夫长以上军官,都配备一定数量的亲兵,用来护卫、传令,以及照顾生活起居。李文贵现在是千夫长,按规定配有十名亲兵。

    亲兵十夫长大惑不解,劝道,“指挥使,战阵之上,刀枪不长眼,哪里会认你是指挥使。没有盔甲护身,可是不行哩!”

    李文贵叹了一口气,回道,“我这个指挥使,是最近才提拔的,不过是大当家念在我是虎头山老人的份上。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等着看我笑话哩!今日一战,大当家要的就是速战速决,一鼓作气拿下永州卫。”

    “各营指挥使,还有那些个千夫长,都是卯足了劲想着建功!大当家差遣我给重炮营开辟炮阵地,还要继续朝谏山岭主峰攻击。如果按约定的信号开始总攻,咱们的位置最靠近主峰。这是明摆着给咱们营头机会!”

    “盔甲太重。咱们这是仰攻,穿着盔甲的话,肯定会耽搁身手,快不起来呀!”

    “我就是要当个堂堂正正的指挥使!今日,要么立下大功,让想看笑话的,笑话自个有眼无珠去!要么,就死在路上!”

    十夫长,还有其他亲兵听了指挥使的这般说辞,便不再劝告,也跟着脱下了盔甲。

    其他兄弟们见了,一开始很惊讶,待明白过来后,也都跟着脱盔甲。虽然,不少兄弟们在脱盔甲的时候,都是牙帮子直打哆嗦,磕磕作响。不过,大伙总归明白,死中求活,好歹比打不赢还是个死,要强上那么一些的!

    有个别兄弟,甚至把上衣也给脱了下来,光着个膀子。一问,竟然满不在乎地回道,“反正盔甲都脱了,衣裳顶个毬用!还不如都脱了,还显英雄气概哩!”

    ……

    马千户回到自己的军帐,下面的百户官、总旗们,都一脸焦虑和期盼在等着他。但是,马千户毫无反应,径直坐到自己的上首位置,然后把佩剑搁在案几上,一言不发,只有喉结在不时蠕动。对于大伙看向自己的焦虑神情,他更是懒得搭理,眼睛依旧直直盯着面前的佩剑。

    过了一会,众人按捺不住,终于有人挑头问道,“千户官,你们刚才军议,定下啥章程?指挥使怎么说?”

    接着,又有人嚷道,“听说,虎山贼派人上山了!千户官,那虎山贼是个啥章程?咱们永州卫,是战是降,定下没?”

    见有人开了头,其余人也跟着起哄,“虎山贼人多。刚刚他们在山下列阵,就是从山上往下看,也是好大的一坨人哩!他们以多打少,咱们顶得住不?”

    “这辈子,还没真正打过一仗哩!弄不好,小命这次就要交代在鬼地方了!”

    “唉!临行前,也没能好好逗逗家里的小子,也没好好弄弄家里的婆娘。这下,可是亏大了!以后,婆娘要陪别的男人睡觉,小子要管别的男人叫爹了!”

    军帐内,怨言与哀嚎开始蔓延。

    半晌,马千户突然站了起来,目光灼灼盯着大伙,问道,“你们想死,还是想活命?咱们一个千户所,谁还不知道谁?都给我说说,说心里话就行?”

    大伙一下也摸不准千户官的心思,相互瞅着,就是没人回话。

    马千户又道,“算了!我也不兜圈子,先把军议的结果说了。指挥使不愿降,也安排布置了防御事宜。咱们左千户所,就是守现在的这个山头,咱们宿营的地方。”

    “我也见着了虎山贼的信使。他们的意思是,战前投降,就收编咱们,还发军饷。战时投降,不杀士卒,但要杀当官的。至于当官的是谁,我猜,应该是针对指挥使说的。毕竟,咱们下边的人,都是在听上官的号令行事!”

    “咱们一个千户所,同气连枝,共进退。是战是降,我看,依战事进展来定。若虎山贼真如传言中那般厉害,咱就降,留条性命为先。若是个花架子,咱就……”

    马千户还未说完,帐外突然传来惊呼,“虎山贼上山了!虎山贼上山了!”接着,便有亲兵进帐正式通报。

    此刻,马千户懒得把话说完,抓起案几上的佩剑,大步走出军帐。到了外面,他发现整个千户所的兄弟们,都在一边议论叫嚷,一边用手指向山下。顺着兄弟们指的方位,他看见,从虎山贼的大阵中分出了一小队人马,估摸着一两千人的样子,正在从山脚与旷野的分界处消失。

    兄弟们喊得对,虎山贼是上山了!马千户仔细观察了一会,突然扭头对亲兵吼道,“速去中军大帐禀报,虎山贼带了有虎蹲炮!叫指挥使派人增援咱们左千户所!虎山贼只有在咱们这个山头才能架炮,肯定会先来攻打咱们!”

    见亲兵一下子有些懵逼,马千户又大吼道,“去!赶紧去!军情紧急,你要当面问指挥使,确定有没有增援!”

    然后,马千户又朝跟出来的那帮百户官和总旗们吼道,“你们还呆在这里干啥?赶紧滚回去,准备接战!”

    末了,却又补充了一句,“是战是降,我自会定夺!反正,不会白白坑了兄弟们!大伙先顶上一阵子再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