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吃完晚饭,随便找了个理由溜出家门。

    又到了那个老旧的小区。孟笛看向临街位置的,那间黑着灯的窗户。上面用蓝色的贴纸写着:鼎力货运代理公司。

    曾经,她怀抱着对爱情的憧憬,坚守在这间条件恶劣的小屋内。而那个所谓的爱情,当虚伪的外衣撕开,露出的丑陋让孟笛不忍直视。

    可奇怪的是,她并没有多少心痛,只是有些被欺骗的愤怒而已。经过了今天,她对于纪刚,除了深深的厌恶,再也没有一点感觉了。

    顶楼的一扇窗户中,隐约传来阵阵喧哗,好像是倒霉鬼的家。

    “哎!”不远处响起倒霉鬼幽怨的叹息声,孟笛眼睛一亮,看向老楼旁边的矮树。

    “我老伴有心脏病,所以,中了大奖的消息我不敢告诉她。”倒霉鬼坐在便道牙子上,仰头看着人影憧憧的家,怅惘地自语道:“没想到,一早儿知道了家里多出了五百万的存折,她居然没有犯病,可我却死了……”

    孟笛默默地坐在倒霉鬼的身边,被它周围的阴冷气息冻得,打了个哆嗦。

    “小姑娘,这么晚了,你来这里做什么?”倒霉鬼的身子没有动,脑袋却飘到了孟笛的面前,和她人眼瞪鬼眼。

    “噗嗤!”看着这张愁苦的鬼脸,孟笛笑了起来。“你是倒霉鬼,我是倒霉人,这真是缘分呐!”

    孟笛的手在空中挥了挥,把倒霉鬼的脑袋安回到他的脖子上。

    冬天夜晚的寒风,吹动着光秃秃的树枝。在小区黯淡的路灯下,在斑驳的树影间,一个年轻的姑娘,独自坐在矮树下,诡异地自言自语了起来。

    “卧草,真特么混蛋!”听了孟笛的讲述,倒霉鬼“蹭”地跳起,他忘记了自己是轻飘飘的鬼物,黑色的鬼影瞬间飘到了楼顶。

    “老子年轻的时候,也是这平安区的大耍儿,远近闻名的无赖。”很快,倒霉鬼就飘了回来,却还在跳着脚地怪叫道:“可我再混蛋,也没有混蛋到这个地步!真是混蛋自有强中手,一代更比一代强!”

    孟笛的眼睛随着倒霉鬼的弹跳,一上一下地转悠。“是吧?这么珍稀的极品混蛋,只有我这样倒了大霉人,才有幸遇到吧?”

    “小姑娘,我知道,你是找我给你帮忙来了,对不对?”倒霉鬼忽然不再跳脚了,他漂浮在孟笛眼前,一张白惨惨的脸在路灯下诡异地笑着。

    “可不嘛!我想了半天,只有您老能帮我了。”孟笛毫不客气地回答道,丝毫不觉得那张老脸有什么可怕的。

    “这主意不错,在人间最后的几天,和小混蛋做一次终极pk!顺便也让你见识见识,老混蛋的道行!”倒霉鬼原地转着圈儿,激动地搓着双手,因为太心潮澎湃了,他全身蒸腾起如烟的鬼气。

    长时间地坐在冰冷的地上,孟笛感觉有些难受。她站起身,跟在倒霉鬼身后,说道:“我说老混……,哦,老先生啊!您现在是鬼魂,他也看不见你,这事怎么办?”

    “其实,老人们曾经流传的几种办法,还是可以让活人看到鬼魂的。”倒霉鬼低着头,掰着手指头数道:“比如在眼睛上涂抹牛眼泪啊,用柳树叶帖额头上啊,吃乌鸦的眼睛啊……”

    “等等,您能想点靠谱的方法吗?这大冷的天,哪棵柳树还有叶?还那牛眼泪,这城市中,只有牛肉,没有活牛!”孟笛揉着额头,对于那些办法,她是一个都做不到。

    “听老人们说,还有一个办法,就是有些阴损。”鬼脑袋在脖子上转了两个圈儿,倒霉鬼迟疑地说道:“把那人生辰八字写在冥币上,在太阳落山之后,月亮出来之前,一边念着他的名字一边将冥币烧了,这人身上的阳火就会灭掉。阴气入体后,就能看见……”

    “咦~~~”没等倒霉鬼说完,孟笛就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咔吧着大眼睛问道:“阳火灭了,这人还活的了吗?”

    “倒是轻易不会死,只要不遇到恶鬼索魂,发几天高烧就没事了。”

    “嗯……”孟笛犹豫着,抬眼看向那个破旧的小公司,把脚边的一颗小石子踢飞了出去,咬牙切齿道:“就这么着了!”

    谁让纪刚不但骗她做了半年的白工,还想敲诈自己的家庭。圣人不是说过,唯女子与小人难养吗?当女子碰上小人,拼的不就是谁更阴损?

    小声地和倒霉鬼约定好了时间,孟笛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转身离开了这个寂寥的小区。

    “……天给的苦,给的灾,都不怪,千不该万不该,芳华怕孤单……”呜咽的寒风中,走调的歌声又响了起来,在摇曳的树影间徘徊,在灯光昏黄的小路上飘散。

    “苍天啊~~~!”倒霉鬼全身哆嗦着,身体的颤抖让那颗脑袋咕噜噜滚落到地上。

    “姑娘,其实你直接唱歌给那混蛋听,比我要吓人多了!”白森森的头颅上,一脸欲哭无泪的倒霉样。

    回家的路上,又接到了纪刚的电话。除了要钱和威胁,这混蛋连装都懒得装了。倒是让孟笛心里那一丢丢的不安,彻底地烟消云散了。

    “明天晚上九点,在公司见面。但是,如果你再敢骚扰,那咱们就鱼死网破!”孟笛用冰冷的声音回答,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

    “哎这就对了,早这么痛快不就完了嘛!”电话中,猥琐的男人笑着:“花钱买平安,咱们好聚好散……”

    实在是不愿意再多听,没等他把话说完,孟笛就挂断了电话。

    走下出租车,抬头看着自家窗子里,那温暖的灯光,孟笛的眼睛湿润了起来。

    母亲曾经极力反对她和纪刚的恋爱,是自己笨,是自己傻,是自己执迷不悟!现在回想起老太太心痛的眼神,她狠狠地咬住了嘴唇。

    她悔啊!不听母亲劝告,落得今天这样的下场!如果,没有母亲这唯一的牵挂,她会选择最激烈的方式,让那渣男从此在人间消失吧?

    冷风把脸上的泪水吹干,轻轻搓了搓脸颊,努力挤出一丝笑容,脚步轻快地跑上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