弋栖月说得轻描淡写,对面二人却是双双一愣。

    墨苍落一对眉不知不觉已经皱起,而时芜嫣愣愣地盯着弋栖月,身体都是僵直的。

    为什么……

    弋栖月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当初那个恬不知耻地、非要跟随在师兄身边的弋栖月,怎么可能往他身边塞女人。

    “陛下此言,可是当真?”墨苍落沉着嗓子,在一旁低低问了一句。

    弋栖月瞧了他一眼,随后点一点头:

    “幸而掌门阁下今日说起条款一事,不然朕恐怕也记不起此事。”

    “掌门阁下也是知道的,当初朕同掌门阁下设计让夜君阁下离开北宫,从此朕便同他形同陌路,说不上半句话了。”

    “又如何开得了口,让他收容朕这里一个女子呢。”

    墨苍落依旧皱着眉。

    可是一旁时芜嫣心里却颇不是个滋味。

    怎么可能……

    师兄为什么要和弋栖月一起,让夜君离开?

    她身上还带着夜君刺下的暗器,只有夜君能解,师兄也是口口声声这么说的,并且,夜君分明便是弋栖月身边唯一的人,如果他也走了,那师兄和弋栖月在那一段时间里,岂不是孤男寡女相处北宫……

    不知不觉间,时芜嫣已经瞪大了眼睛。

    弋栖月瞧见对面两人的模样,心下暗笑,面上却是做出一副认真的模样:“掌门阁下,如今,按照相貌,也只有掌门阁下能帮得到朕了。”

    “至于其他,掌门阁下也不必多想,阿钰那丫头不会武功,性子也柔弱,很是懂事体贴,断不会干扰掌门阁下做事,也没能力做什么眼线。”

    “掌门阁下若是依旧挂心,即便不让她随意活动,只让她在一间屋子里做事,好好待她,多陪陪她便可以,只要一个月。”

    墨苍落拧着眉头看她,随后低声道:

    “陛下,墨某人已有家室。”

    弋栖月却笑:“掌门阁下误会了,朕此言,断断不是想让尊夫人心里过不去的。”

    “朕不敢逾越,更不能强迫掌门阁下娶阿钰。”

    “只是请墨掌门帮朕还个人情,救命之恩。”

    墨苍落咬着牙没言语。

    那边,庸和却引着一个粉衫女子走上前来。

    “陛下。”那女子小心翼翼地便要下跪。

    弋栖月却笑道:“阿钰,不必行礼,过来。”

    阿钰便又小心翼翼地走到弋栖月身边。

    弋栖月便扶着她的手臂,指向对面:“阿钰,瞧。”

    “这可是你同朕提的,你心心念念的那位公子?”

    阿钰愣了愣,随后顺着弋栖月的目光看过去。

    墨苍落这边恰恰好也抬眼看过去。

    二人的目光便在空中碰撞开来。

    然后,墨苍落眼睁睁看着,对面的女子直勾勾地盯着他瞧,然后眼圈红了红,接下来的目光,星星点点的。

    “……是、是……回陛下的话,确是这位公子。”

    墨苍落暗暗咬牙

    有个双生子真是烦。

    弋栖月跟夜宸卿好上一阵子,倒是招过来别的人了。

    “陛下,阿钰恳请陛下,便让阿钰瞧瞧他。”

    “当初那种地方,若不是瞧见公子,阿钰怕是一辈子都想不到要出来了。”

    墨苍落闻言一愣。

    时芜嫣那边更是一惊,本来还暗暗骂着狐媚子,现在开始担心起来。

    那种地方……

    莫不是、莫不是青楼吧?

    这种地方的女子多少人碰过,身上多脏,怎么能碰她的夫君?

    若是带着病带着毒的怎么办?!

    “弋……陛下。”时芜嫣咬了咬牙,挤出几个字来。

    “这位姑娘确是可怜,但是夫君同妾身,也只是前来办事。”

    “只怕不能替陛下照顾好这姑娘。”

    弋栖月沉了口气,道:“掌门和夫人请放心、宽心。”

    “阿钰是个好姑娘,虽然出身不好,但是当年洁身自好,卖艺不卖身的。”

    一旁阿钰急急点了点头,随后却道:“夫人……夫人不必担心。”

    “阿钰……也不敢有非分之想的。”

    “阿钰只是想伺候掌门和夫人。”

    “阿钰什么都可以做的,洗衣做饭,整理房间,打扫,缝补,刺绣,阿钰都是会的。”

    时芜嫣一愣。

    这些事……她却是不会的。

    阿钰却仿佛是以为她不满意一般,又急急补充道:

    “若是夫人觉得上不得台面,阿钰也会别的的。”

    “阿钰会些许舞蹈,掌门和夫人若是喜欢听曲儿,不嫌弃的话,阿钰也大抵会古琴一些皮毛,能弹些曲子的。”

    时芜嫣哑然。

    她……也不会。

    弋栖月在一旁,她便知道,从小娇生惯养的时芜嫣大抵是一样不会的,瞧着时芜嫣一副吃瘪的模样,心里舒坦得紧。

    虽然……阿钰说的这些,她也不怎么会吧。

    不过,女皇陛下随即又理直气壮地想

    她不会没关系,她的宸卿除了不会跳舞,别的应该都会的。

    既然宸卿会,她会不会便不重要了。

    阿钰说着说着,见那边时芜嫣毫无表示,竟是低头瞧着弋栖月道:

    “陛下,阿钰恳请。”

    “阿钰不敢有分毫非分之想,只是想陪陪掌门和夫人。”

    那边时芜嫣总算忍不住了,低声道:

    “你想陪着我相公便直说,何必拉上我?”

    心下却是怎么想怎么别扭。

    什么叫陪呢?朝夕相处?

    要是师兄真的答应了,只怕单单为着个面子也要去瞧瞧。

    偏偏这女子又是个厉害人,精通这么多东西,而她时芜嫣几乎全全不会,即便是做个饭,也只能做个蹩脚的羹汤。

    弋栖月闻言只是笑了笑:“夫人多想了。”

    “朕断不敢如此的,只是让阿钰去了一了心愿罢了。”

    “阿钰,朕是准许的,只是……终究也要看掌门和夫人的意思。”

    阿钰闻言忙要行礼:“谢陛下。”

    弋栖月扶住她的手臂,只是摇头笑笑:“你对朕有救命之恩,朕如何当得起你的谢意。”

    “若不是那日碰上陛下和公子,阿钰的生活只怕永远也没有盼头,阿钰要谢谢陛下和公子。”阿钰小声说着。

    随后弋栖月拍了拍她的手臂,阿钰便沉了一口气,几步走到时芜嫣面前。

    随后,只听‘噗通’一声,阿钰径直跪在时芜嫣面前。

    “夫人,阿钰不敢有非分之想。”

    “只是想看看掌门阁下,只是想伺候掌门和夫人。”

    “阿钰自知身份,断不敢做逾矩之事的。”

    时芜嫣瞧着对方这张俊俏的脸,听着她这温柔可怜的声音,就觉得心里别扭。

    咬了咬牙,可是这么多年的娇惯和随性,却是根本装不出贤惠来。

    她低低地喝了一声:“阿钰姑娘,你既是欢喜那位公子,便去寻他。”

    “俗话说,冤有头……俗话说,解铃还须系铃人,我相公不过是同那位公子有几分肖似罢了。”

    “你既是报恩,也不当报错了人。”

    阿钰却摇头,猛地攥住时芜嫣的衣摆,低声道:

    “夫人,阿钰……阿钰瞧着,掌门阁下确确实实便是那模样。”

    “如今阿钰也分不清楚,究竟是谁。”

    “但是阿钰知道,错过今日,以后的机会便太渺茫了。”

    “求求夫人了,阿钰……断不敢有非分之想的。”

    时芜嫣咬着牙,低声道:“你先放开我,咱们将事情说清楚。”

    心里却动摇了,莫不是弋栖月和师兄一起骗自己?

    难不成这个叫阿钰的女人,和她有一面之缘的就是师兄?

    孰知阿钰却红着眼眶道:“阿钰知晓,夫人是当家之人,如此事宜,定是要经由夫人同意。”

    “夫人贤良淑德,阿钰只求过去为婢子。”

    时芜嫣只觉得心里翻江倒海。

    这好端端的,弋栖月怎么就把这么个狐媚子塞过来了?

    “你先放开!”

    阿钰可怜兮兮地看着时芜嫣,依旧不肯放开,却是低声道:“夫人,请夫人答应阿钰吧。”

    瞧在时芜嫣眼里,她这可怜兮兮的模样,不仅仅是对着自己,也是一副狐媚模样对着一旁的师兄。

    呵,不愧是窑子里的女人,这一哭,当真是我见犹怜。

    而她时芜嫣,一个掉了一个孩子的、几乎不会做什么的女子,如何同这样的女子比?

    一时气不打一处来,时芜嫣猛地一甩手,想要将阿钰甩开。

    孰知,只听‘砰’地一声。

    那边弋栖月一愣,这边墨苍落也是一惊。

    而时芜嫣看着被自己甩落的、额头磕在椅子上流了血的阿钰,更是惊得心下瑟瑟然。

    “这……你……”

    弋栖月那边脸一黑:“夫人,如此怕是过分了。”

    见了血,墨苍落也不禁皱了眉,抬手拽住时芜嫣:

    “嫣儿。”

    时芜嫣只是愣怔。

    阿钰却有些慌乱地擦了擦面上的血和流下来的眼泪,跪伏在地:“陛下,掌门,不碍夫人的事,是阿钰自己不慎磕到的……”

    “我……”时芜嫣咬着牙。

    她的确是甩了,可是……她觉得自己没有用这么大的力道。

    可是,又真的见血了。

    墨苍落皱了皱眉,却是扶着她手臂低声道:“嫣儿,莫要再说了。”

    时芜嫣眼眶一红,心里一酸。

    可是一想,父亲母亲都不在,师兄虽然在,却不能向着自己……

    于是也不敢哭。

    那边弋栖月却是沉着脸:“庸和,请太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