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6我昨晚梦见她了

    “陛下走得这般急?”

    “怎的偏偏要晚上赶路。”

    烈倾已经赶到了弋栖月身边,见她在沉沉夜色里一意向东,不由得问道。

    弋栖月牵着缰绳的手微微一停,随后低声道:

    “朕歇了不少日子,如今也算不得急了。”

    “何况,南方三派终于有动静了,如果去晚了,朕怕最不想的事情发生。”

    譬如……

    南国和三派合作。

    墨苍落若是同南国约定除掉宸卿,便太过危险了。

    至于夜里赶路,她倒真的不觉疲累。

    虽说西国确是一个发生过许多事情的地方,回忆让人痛心让人酸涩。

    可是,这些日子她坐在炙的墓碑前头,便一个人同他说说话,喝口酒,竟是觉得分外安稳。

    她想着,就像昔日冬日宴前她做的那个梦,冥冥之中炙也许还在护着她,因此她只觉得安心。

    如今的兵丘却并不安生。

    淮柔在大堂门口走来走去,攥紧了手。

    为什么……夜哥哥会突然说要行法事……

    这种事情真的行得通吗……

    她觉得比起乱哄哄的法事,也许如今好不容易病情稳定的父皇,更需要的是休息。

    可又不知道,这话当不当说。

    正犹豫着,却见夜宸卿已然从拐角处现身出来。

    一袭玄黑色的朝服,上面纹着暗金色的大蟒纹,愈发显得肩膀开阔,身形颀长而又挺拔,墨色的长发由紫金冠齐整地高束,却偏偏映得面颊愈发硬朗,轮廓如刀削。

    夜宸卿的凤眼素来受看,只可惜如今那墨色的眸子冰凉冰凉的。

    淮柔愣愣地瞧着他,心下只觉得自己识得他这么多年,却还是同当年一样,浅浅一眼便觉得惊艳。

    这世上怎会有这般好看的人。

    只觉得瞧一眼便要记住一辈子。

    但如今淮柔也暗自觉得幸运,似乎皇室和夜氏的关系终于有所缓和了。

    夜哥哥重金聘请医师救了父皇的命,而父皇也慷慨地昭告天下,允了他着金蟒纹朝服。

    这朝服也的的确确极为称他。

    “公主有事?”

    夜宸卿稳步停在淮柔面前,面上却没有表情。

    一对墨色的眸子里似是寒冬的冰,半分化开的意思都没有,可此等模样,偏偏显得一对凤眼愈发俊美。

    淮柔回过神来,只是低声道:

    “柔儿不敢耽误大事,只是……”

    “如今担心父皇的身子。”

    “柔儿瞧着父皇身子刚刚好,还有些许虚弱,不知如今行法事,是不是会扰了他休息……”

    夜宸卿这边淡淡垂下凤眼:“公主孝心,微臣明白。”

    “只是公主多想了,或是信不过微臣。”

    淮柔一愣,忙道:“岂……岂会呢,柔儿没有这样的意思……”

    “夜哥哥,柔儿只是怕父皇的身子吃不消……”

    “柔儿全全是相信夜哥哥的。”

    她说着,有些急切。

    最后一句话说得跟发誓一般。

    夜宸卿这边却依旧是平平淡淡:

    “微臣谢公主信任。”

    “陛下虽说暂时稳住了病情,但终究也没有全全恢复,可惜医者已然尽力,如此待着不是办法。”

    “术士的意思是,陛下之所以病情难以全好,是因为邪气入体,若能驱邪,才能让陛下的病情再有起色。”

    “至于此处治安,公主也请放心。”

    “微臣已命人全全护好陛下,断不会有意外发生。”

    淮柔闻言,兀自收了心思,只是低声道:“如此……谢谢夜哥哥了。”

    “夜哥哥如此尽心,只盼父皇的身体能好起来……”

    从小娇生惯养的公主,在淮策身体撑不住,她成为此处唯一的皇室之人的时候,并没有意识到

    如今,自己和父皇,已经全全陷入了夜宸卿的掌控中。

    夜宸卿闻言只是点了点头,随后低声道:

    “法事还有一个时辰,公主请先回去休息罢。”

    淮柔忙不迭地点了点头。

    心里还是惴惴,只是想了想,既然夜哥哥能把父皇从鬼门关救回来,那便应该是为着父皇好的。

    思量间,身旁墨色的身影已经毫不作停留地离开了。

    “主子。”无影在屋门口低低地唤了一声。

    夜宸卿略一颔首:“事情都备好了?”

    无影称是:“主子,一切都备好了。”

    “不论他们如何,都不可能下手了。”

    夜宸卿冷冷勾起唇角,只是点了点头。

    东皇他老人家,这么久真是白活了。

    自以为这种自残的伎俩能瞒得过他?

    真是有趣又可笑。

    无影看着夜宸卿面上的笑意,从心里打了个寒颤。

    如今的主子……虽说是一意谋事,可是却让人打心眼了害怕。

    大抵是因为身上的人气儿太少了。

    “主子……现在打算做什么?”

    他迟疑了一下,随后低声问道。

    夜宸卿那边没有转身,只是略一扭头。

    无影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主子似乎笑了笑。

    “歇一会儿。”

    “一会儿的事情,主持会办好的,我中途过去。”

    无影颔首,这也没什么不妥的。

    只是……这大白天的,主子怎就突然想歇息了?

    平日主子可是忙忙碌碌的从不休息的。

    “是,主子。”

    “只是,主子可是身体不适?”无影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

    夜宸卿依旧是扭着头,却没有说话。

    无影犹犹豫豫又补了一句:“属下记得……主子这时候不曾歇息的。”

    门外的风吹了进来,前面夜宸卿墨色的发略微晃了晃。

    他停了停,随后声音很低地、却只有寥寥几个字。

    “昨晚我梦见她了。”

    无影一愣,他能听出来,这句话的尾音发颤发哑,有一种……

    再说不出话的涩然之感。

    便是他单单听着,都觉得心里一酸。

    再回神,夜宸卿已然举步往里走了。

    不知怎的,这一瞬间,无影只觉得,高大挺拔如堂堂夜君,背影却是从未有过的凄凉。

    他踟蹰着不知该说什么。

    主子是个怎样的人?

    当初他为了北国女帝,甘愿背负各种各样的话语和重担,便是连性命都肯舍了去,无恙之时,又甘愿敛尽锋芒只为陪着她。

    如今北国女帝不在了,他便疯了一般地为她复仇。

    这些天的主子就像一柄永不停歇的冷剑,不知疲惫地侵略攻占,爆发出来的能量让世人惊叹。

    无影半晌无言。

    终究也只能缓缓退出门去,小心翼翼地把门带上。

    生怕……

    打断了门内人渴求的梦。

    又是不到一个时辰,法事开始了。

    随着院前一个长袍术士的吟诵,宽阔的院子,从肃穆中苏醒过来。

    四周的火焰燃起,术士们齐齐整整地本是一排,旋即在这庭院里缓缓游荡起来。

    四下的声音也是越来越大。

    他们的活动愈发激烈,这院子里渐渐有一种齐整的热闹。

    而这一切,在一旁的淮柔看来,有些诡异有些骇人。

    什么都听不懂,什么都看不懂,她只能愣愣地盯着在正中的父皇。

    无所适从。

    直到夜宸卿缓缓走入院子。

    他来得很安静,分毫没有打乱院子里的一切。

    淮柔却难受地冲上前去攥住他的袖子。

    “夜哥哥,这……”

    夜宸卿的凤眼里一派安静,他不着痕迹地将袖子从她手中抽回来,只是缓缓道:“公主莫急。”

    淮柔的手在半空中一停,他平淡的声音似是在一瞬间将她拽回了现实。

    于是她稳了稳心神,只是低声道:

    “抱歉,夜哥哥,柔儿失礼了。”

    夜宸卿点了点头,随后扭过头去,低声道:“莫要扰了法事。”

    淮柔默默点头。

    不过,他来了,虽说不再多说,她心里也安稳了许多。

    只是这法事,似是无休无止。

    直到

    无影匆匆而来,对着夜宸卿有些急切地耳语几句,夜宸卿眉头略一皱,再然后他抬头起来,对一旁道:“公主,微臣去查验治安。”

    淮柔愣了愣。

    她并不想一个人留在这里,很难受。

    可是她知道,自己是父皇的女儿,不能走。

    于是只得缓缓点头。

    “夜哥哥小心。”

    夜宸卿点一点头,转身便随着无影离开了。

    方才的消息让他有点疑惑。

    无影说,西南方冲过来一批讨饭的乱民,弄得乱糟糟的,虽然被拦下了,但是场面一片混乱。

    他一路沉着心思,加急了步子跟上无影。

    谁知路过一个祭祀的堂子时

    无影一回头,却发现,自家主子,没有踪影了!

    他一愣。

    走得太急,连主子什么时候不见的都没有发现!

    不敢表现得太明显,又不敢叫出声,于是无影只能四下瞧。

    活生生的一个人,岂会……

    此时此刻。

    宽大供桌之下。

    光亮隐隐从后方透过来。

    弋栖月身子牢牢地靠着笨重供桌的一条腿,双手探向前去,一手拽着束眼的带子,一手拽着束口的带子。

    一条腿撑着地面,另一条腿死死地勾住被她束缚着人的腰。

    可是,这厮他……还在不安分地挣扎……

    弋栖月咬了咬牙,腿上加了力气,手上却不敢再加力道,只怕伤着他。

    可是被她束缚的人仿佛也发现了这个问题。

    他头一动,然后坚硬的紫金发冠结结实实地磕在了弋栖月下颌上。

    疼得弋栖月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厮……这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