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醒时候的夜宸卿,可是不会这么讲话的。

    如此低声哼哼,倒是像极了当初东临山庄,中了**时候的他。

    也许他真是醉了。

    弋栖月闻言愣了愣,随后抬起头来,偏着头瞧他。

    夜宸卿这厮迷迷糊糊半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一直在抖,此处光暗交迭,弋栖月便能瞧见他睫毛的影子在面颊上飘闪。

    弋栖月心里大抵也舒坦了几分……

    方才她瞧见夜宸卿同耶律泽谈了几句话,心下还算计着,莫不是醉酒只是个幌子,夜宸卿这厮要背叛她。

    毕竟这一阵子,这厮待她也是冷清又别扭,结结实实碰了几次壁,弋栖月对他的态度也没了底气。

    可如今这厮这幅样子,还在发烫,看来是真的醉了。

    她偏过头去又凑近他,孰知夜宸卿却固执得很,又将头侧偏,似是不惜将整个脸颊贴在草地上也要躲开她。

    “……不给。”

    他压着嗓子,醉醺醺地,低声又念叨了一句,似乎是在强调。

    弋栖月腾出一只手抚上他的面颊不容他再扭头,随后兀自勾挑起唇角来,可是虽然笑着,心里不知怎的,却是酸酸的。

    随后她身子一偏,又俯下身,朱唇凑向他耳畔。

    弋栖月觉得自己也是醉了。

    许是瞧着如今他这副样子,她当真是心疼了。

    慢慢悠悠的,她压着声音

    “朕要你。”

    “宸卿,朕只要你。”

    夜宸卿迷迷糊糊地没个反应,过了许久,他身子僵了僵,似是才反应过来。

    弋栖月便凑近他瞧着。

    孰知这厮转过头来瞧着她,继而扯起唇角只是笑:

    “你大抵不是陛下,要么便是假的。”

    弋栖月愣了愣。

    她好端端的,怎的就成了假的。

    孰知夜宸卿忽而又抬手,有些晃悠地拽了她的头发,放在面颊前嗅了嗅。

    随后弋栖月瞧见他摇了摇头,又道:

    “大抵不是假的。”

    “那便应是我梦里的。”

    弋栖月低头,瞧着他眯了眯眼睛。

    “为何是梦里的?”

    夜宸卿只是笑了笑:

    “她怎么会向你这般说话呢。”

    “她选择的人从来都不会是我,三年终究是太短了,比不及十五年。”

    “于我大概只是玩玩,你讲的那句话,应当只是我想听她讲的。”

    “她不会说的,就像她的镯子,一次次搁下,又一次次拾起来。”

    弋栖月心里涩了涩,低头瞧着他,却见他已然闭了眼,不再瞧她。

    “所以呢?”

    她咬了咬牙。

    “你恨她?那当初养心殿里,为什么不把那帕子拿出来?”

    夜宸卿闭着眼也不瞧她,只是笑:

    “拿出来又能如何?”

    “她惦念的终究是他,等了十五年,好不容易碰到,我又怎么能硬生生拆了。”

    “但我也不亏。”

    “多少那帕子还在我手里。”

    弋栖月闻言却是愣了愣,垂眼对上他唇角的笑意,心里却是酸涩无比。

    把那张帕子当宝贝的,默不作声地选择成全,这世上这般痴傻的人,大抵便只有这一个夜宸卿。

    她咬了唇没说出话了。

    本想问他,为何不去争一争。

    可是一思量,如今同生相煎蛊的解药尚未配好,若是夜宸卿酒醒了还记得这一番事,傻乎乎地听她怂恿,真去寻墨苍落,那便太过危险了。

    于是弋栖月只是默不作声地伸手抚弄着他的脸。

    这厮当真是醉了,醉得不轻。

    平日里寡言少语,如今却是念念叨叨,说着说着,还会迷迷糊糊地低哼一声。

    大概便是传说中的‘酒后吐真言’。

    夜宸卿许是察觉到她缓缓地、温柔地凑近的手,他偏了偏头,面颊蹭了蹭她的手心,随后却是低低地笑:

    “你分明是我想出来的,怎的会同她这般像。”

    弋栖月愣了愣,正要启口,他这边却又道:

    “大抵我还是有几分了解她,只可惜也不过几分而已。”

    思量间他又笑:

    “虽说了解多了也得不到什么,但是至少,想出她的影来,她还能多说两句话。”

    弋栖月愣了愣。

    这厮一个大男人,如今瞧着迷迷糊糊,可怜兮兮的。

    惹得她心里酸疼一片,又急急地想自己大概应当说些什么。

    可是张了张口,又不知说什么稳妥。

    不想被他当成假的,又不想给他造成错误的指向。

    于是只能伸手抚弄他的脸,瞧着他的睫毛越抖越缓,一对凤眼也逐渐闭上。

    随后却只听他兀自叹了口气:

    “该睡了。”

    “下次……再见你罢。”

    话语毕他勾了勾唇,随后便要卸下力气闭上眼。

    弋栖月抚着他的脸颦了颦眉。

    这厮傻乎乎地,莫不是以为多灌点酒就能把她想出来?

    心里抖了抖,随后趁着他还没全全睡过去,她俯下身子凑近他。

    “宸卿……既然是梦里,又何必睡呢?”

    夜宸卿长长的睫毛抖了抖,依旧只是笑。

    一副全然不信的模样。

    弋栖月低头继续凑近他,直到他带着酒香的一呼一吸滚烫得落到面颊上,一垂眼便能瞧见他的眉他的眼。

    她笑着轻蹭他的唇边:

    “来,宸卿,既然是梦里,便活在梦里。”

    “朕便将话搁在这里了朕要你,也只要你。”

    话音落下来,她还未来得及动弹,身下这厮竟是陡然偏过头擒住了她的唇。

    一时间,弋栖月只觉得酒气直冲头脑。

    他的吻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凶狠,仿佛是想掠夺她的呼吸神识。

    大抵他真真以为在梦里。

    腰身被他扬起手臂锁住,力道落下来,带着轻微的痛。

    弋栖月却是勾了唇,干脆利落地伸出手臂钳制住他的下巴,一个勾挑强迫着他抬起头,一如既往地居高临下主宰他。

    夜宸卿低低地哼了一声,手臂的力道却是丝毫未减。

    其实,虽说贵为夜君,尊为夜氏之主,直到如今,小时候没有得到过什么的他,大抵是因为不肯显得不堪而又狼狈,因此对于没有把握的事情,几乎从不表露出自己的占有欲。

    可如今他醉得迷糊,这些天又被逼到这地步,以至于他鲜少表露出出来的占有欲,在这一瞬间,对着弋栖月这个‘梦中人’迸发出来。

    他开始不那么温柔那么顺从,手中的力道落下,似是想将怀里的人狠狠抱住,嵌入自己的身体里。

    他抱着她,薄唇一侧便要咬住她的唇。

    而女皇陛下显然不是个安稳的主,她索性一个转头,随后低头,朱唇狠狠地落在他的颈项上。

    身下这厮半分也不似从前安分,她吻着他的颈子,都能察觉到他颈上脉的跳跃和桀骜。

    他似是要扭过头去,同时手下的力道加大,迫近她。

    弋栖月自然不由着他反抗,一抬手便捂了他的眼。

    身边人的身形一滞。

    弋栖月则趁机勾起唇角,低笑道:

    “这般不听话了,宸卿。”

    夜宸卿低低哼笑一声,再启口,半言半喘:

    “若是听话,陛下便欢喜……”

    弋栖月一愣,他话语里凉薄的落寞听得她心跳生生漏了半拍。

    孰知这厮不再往下讲,只是笑了笑,随后猛地伸出手臂抱住她,身子一转将她牢牢锁在怀里。

    挣脱不开。

    可倏忽间这厮便将薄唇撞落下来……

    四下皆是酒香,随后又滚烫得过分。

    仿佛是一场在烈酒和烈火之中的攻城略地……

    直到那一轮半残的月悬于枝头。

    草野里尽是虫声、风声,嘶哑却又惑人。

    隐隐约约间,却又能听见几声低哑的粗喘。

    女皇陛下撑着身下人的胸膛直起身子来,如今二人墨色的长发全全交错在一起。

    她一旁的草地里捡起一团混乱的衣衫披上,大致理了理,随后低下头,眯起眼来,细细瞧着沉沉入睡的男人。

    墨色的长发早已是一片混乱,衣衫也全全落在了一旁,借着月光还能瞧见他面上的醉红,以及……颈项一路向下,暗红的痕。

    他便枕着一席草木而眠,弋栖月记不得,自己有多久没见过如斯凌乱的他了这些天瞧见的,大抵都是那个冷冰冰,自持、高傲又精明的东国夜君。

    弋栖月伸手给他把散落在面颊上的乱发抚弄开,却不知这厮是有意还是无心地、分明睡着了,还用唇角蹭她的手心。

    手心发痒,心里生甜。

    于是弋栖月唇角不自觉地又扬起来。

    沉沉缓缓低下头去,她轻巧地勾挑起他的下巴,旋即将吻落在那满是酒香的薄唇上,轻勾慢允。

    他的唇,初尝是酒香味,再然后是隐隐的甜,再久,便是一如既往地苏合香,可是哪一个气味,都惹得她舍不得起开。

    大抵这一折腾,她亦是醉得不轻。

    思量来去,只觉得,若他是昔日的模样,她欢喜。

    若他为夜君,倒也更是有趣。

    全全他便是他,这世上唯一的夜宸卿,她的宸卿。

    不似许多年前的迷糊了,于他,她只觉得,即便这世上有同他相似身形、肖似眉眼的人,也替不了他分毫。

    如今想着,大抵也明白了

    原来可以被替代的,可被皮相左右的,仅仅是欢喜罢了。

    而欢喜与迷糊过去,总会碰上一个人,你终会将他深深刻到骨子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