弋轩却狠狠一甩手,丢开秦断烟去。

    “为我着想?秦断烟,这世上为我着想之人唯有母后,可是她却被你们这些歹人活活害死了!”

    秦断烟被他猛地甩开,后退几步方稳住身形,苦笑道:

    “可你如此做也是糊涂啊……”

    “轩,你难道没有听见西征战场上流落过来的传言?”

    “弋栖月并不怕毒,烈火也只有她在屋室里才能杀死她,你这么做,除了伤了无辜的百姓,败坏了自己的名声,根本伤不了她分毫啊!”

    弋轩笑意更冷:“呵,若是如你所言她并没有死,那为何不会按你所说的,来灵隐寺?秦断烟,这难道不是你刻意算计?”

    秦断烟一怔,不想如此却被他绕住了。

    “何况,秦断烟,不要妄想用这等事糊弄我。”弋轩面上的寒意更甚。

    “他们传着弋栖月不畏百毒,血可为药,那我问你,为何那西国公子炙替她挡酒,她救不了?”

    秦断烟语塞。

    她如何能知道。

    “别忘了,再不济,我也是她的堂兄,血脉相连,何况她的父亲便是中毒而亡,你以为我会相信弋栖月的血能解毒这种鬼话?”

    语罢,不待秦断烟反应,弋轩一挥手,一旁的几个侍从便冲上前来,将她擒住。

    “秦断烟,不要把人当痴儿耍。”

    秦断烟瞧着他面上的冷意,身子陡然失了力气。

    是了,他们之间的裂痕早就在了。

    自从当初她潜入他身边算计他一笔,最后立在弋栖月身边看着他被人狼狈地拖入东宫关了禁闭,他那冷冷的目光扫过她的脸,她就知道他不会再信她了。

    之后她不忍看他活得这般颓唐,前去帮他,他一开始的温存,是不是也和之前的她一样,是为了利用,为了诱她上钩?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呵,大抵便是如此罢。

    秦断烟、弋轩二人几乎是争执了一夜。

    不知不觉间,早已过了大年初二,如今的天边已是鱼肚白色。

    一旁的弋轩望着天边的光眯了眯眼,冷冷而笑,忽而挥手对侍从说:“把寺庙里那老婆子带上,回宫。”

    一旁的侍从称是,便匆忙向着屋内赶去。

    如今,那妇人一袭僧袍坐在佛像前,足足敲了一晚的木鱼。

    弋轩手下的兵士将她重重围困起来,可是她却依旧稳稳当当地敲着她的木鱼,没有颤抖和胆怯,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甚至,都没有瞧过旁人几眼。

    弋轩本是觉得奇怪,后来一想这老婆子也许是知道唯一的亲人也死了,因此视死如归。

    不过一时半会儿,他也不会让她死。

    活着尚可作为要挟,就算弋栖月死了,也可以用来要挟那些对她忠心耿耿的人。

    弋轩又扫视了一下四下的侍从,随后启口道:“走,回宫。”

    孰知,话音方落,一个黑色的东西竟是向着他的面门直袭而去!

    弋轩一个没回神,只是稍稍一躲,那东西便狠狠擦着他的颈项飞了过去

    血当即便流了下来。

    弋轩大惊,可是眨眼的功夫,便瞧见一旁的柱子后面,生生闪出一道身影来!

    定睛一瞧,正是弋栖月!

    “抓住她!”弋轩断喝一声,当即便将腰间的佩剑拔了出来。

    弋栖月的左脚在地面猛地一踏,当即便飞身而起,在一个侍从刺来的剑上一踹,生生将那剑踹飞出去,同时借力一翻,再落地,竟是抬剑直比弋轩。

    弋轩这些年来一直身子羸弱,但也并非是全然不会武功,见她刺来,抬剑便挡。

    ‘当’‘当’‘当’数声脆响。

    弋栖月的招式却是越来越快。

    弋轩渐渐觉得吃力,身上也落下不少小口子,一边应付,一边断喝一声道:“你们还愣着作甚,上!拿下她!”

    “再多叫人过来!”

    那些侍从本是看着他二人缠打,担心误伤之感围住,并不敢动手,听见弋轩的话语,终于小心翼翼地向前挪动。

    弋栖月依旧是猫捉老鼠一般地挽着一个又一个剑花,手里的动作愈发得快了。

    弋轩更是应接不暇。

    终于,弋栖月身后的一个侍卫壮了壮胆子,觉得自己方位极好,抬起刀来,向着弋栖月的头顶狠狠劈去!

    不料,方才举起刀来,只听‘哒’的一声,竟是给人稳稳架住了。

    眨眼的功夫,一个短小的东西一晃而过,生生将长刀连同那男人逼退了几步出去。

    那男人一个趔趄,闪开几步,随后稳下身形。

    却见面前,一个长衫男子一袭玄衣,手里只一柄折扇,瞧着他淡淡而笑。

    “莫去扰陛下了。”

    这男子正是夜宸卿。

    那边,几个侍从见状便朝着夜宸卿扑了过来,另几个人依旧在那里围着弋栖月和弋轩。

    孰知这个看上去笑眯眯的,只拿着一柄薄脆的扇子的男子并不好处理。

    几个侍卫左刺右劈的,却是尽数给他卸了力道。

    那边,几个侍从的单子也终于大了,向着弋栖月便飞劈而去!

    孰知弋栖月身形一晃,向着方才因为那几个侍卫离开而出现的缺口虚晃一步,继而身形一掠,向着秦断烟的方向便闪了过去。

    秦断烟被绳子缚住了动弹不得,还被一侧的侍从看守着,弋栖月竟是一剑逼上前去,生生将一旁的侍从逼开去!

    “断烟,拿住剑!”弋栖月低喝一声,挥手便要斩开秦断烟的绳子。

    秦断烟此时身形却是一闪,生生躲开了弋栖月。

    身后的弋轩见状,眸光沉了一沉,一挥手:“上去,拦住她,不能让她割开绳子!”

    几个侍从飞扑而去。

    夜宸卿见状,身形一闪,上前给弋栖月拦下几处攻击,似是毫不在意道:“臣下挡着,陛下先救人!”

    弋栖月应了一声,向着秦断烟又冲了过去。

    秦断烟那边狠狠咬了唇。

    弋栖月哪里是为了救她?!

    分分明明就是挑拨离间,只要弋栖月有救下她的意向,弋轩就会愈发怀疑她和弋栖月是同心为谋!

    弋轩那边依旧是一声声的断喝。

    越来越多的侍从冲入庭院,重重挡住秦断烟,不允弋栖月逼上前去。

    弋栖月一面出招,一面估摸着人数。

    夜宸卿的功夫虽好,但是人多了,他也应付不过来,她不能让他处境危险。

    大致看好了时候,弋栖月的身形陡然一晃,转瞬间从秦断烟处闪开去,向着弋轩飞扑而去!

    弋轩一愣,一时也来不及叫嚷,只得抬剑硬挡!

    只听‘当!’的一声,两柄剑冷冷地碰撞在了一起。

    弋栖月上面同他较劲,下面却忽而飞起一腿直袭下盘的要害部位,弋轩一个不留神,竟是给她踢了个正着。

    “唔呃”

    弋轩一个趔趄后退几步,随后跌坐在地。

    ‘当啷’一声,剑也落了地。

    而弋栖月却是毫不留情地一剑又劈了过去!

    弋轩自然不能让她砍下来,也不顾及形象,竟是想在原地打滚躲开去……

    孰知弋栖月手腕一转,当即挽了一个剑花……

    弋轩自以为躲开了要害,可是眨眼的功夫,左腿便是一阵剧痛,再然后,这腿竟是直接没了知觉……

    “来人!”

    他咬着牙断喝一声。

    弋轩也非痴傻,知道此时此刻自己的立场必须坚定!

    如若自己出了状况,现在的手下侍从,瞧见弋栖月是皇帝,极有可能倒戈相向!

    果真,他这一嗓子吼下来,不少侍从向着弋栖月刺了过来。

    一旁的夜宸卿见状身形一闪,挡下刀剑几步晃到弋栖月身边。

    二人一路退到了庭院边缘,随即晃过墙头,夺路而逃。

    嘈杂声尾随着。

    夜宸卿心里思量着弋栖月腿脚方才好,薄弱得很,忽而低声道:“陛下先走,我绕开殿后,一会儿去密道寻陛下。”

    虽说弋栖月的腿脚半好速度不快,二人一同逃走可能被捉住,可是……他一人,又如何能抵挡得住这么多人?

    弋栖月并不相信方才一番缠斗他会完好无损,可是倏忽间夜宸卿将她向一旁的树后一推,自己则飞身向着另一个方向逃去。

    与此同时,她能看见不少侍从随着他的身形闪开。

    这一瞬间,弋栖月心里一慌。

    可那夜宸卿身形一闪,便没了踪影……

    弋栖月一路心神不宁,甩开了零零散散的几个侍从,终于身形一晃躲回了密道。

    平心而论,夜宸卿引开了人去,她的逃亡之路当真容易了不少。

    这密道还是她挖起来的,她相信足够隐蔽。

    她缩在密道的机关门后面,心里有些慌,攥着长剑等着,半晌终于心不在焉地把自己的伤口草草处理了。

    可谁知,左等右等,夜宸卿还是没来。

    弋栖月小心地晃了一眼外面方才还是天边微凉,如今,早已是大亮了。

    这样的天,那么一大票侍从,哪里容易逃回来?

    不知等了多久,弋栖月只觉得心里越来越没底,忽而身形一震站起身来。

    她要去寻他,寻他回来。

    可是这一瞬间,脑海里仅剩的几分冷静仿佛在提醒她弋栖月,你去了也没用,你的功夫再好,也抵不过千人。

    弋栖月,这一天只要你活着,你就赢了。

    可是末了弋栖月只是狠狠咬了牙,把这些思绪、哪怕是冷静的思绪尽数斩灭。

    这一瞬间,弋栖月只是觉得,她要他安安稳稳地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