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有人欢喜你身上的味道。”弋栖月咬了咬唇,扼着他颈项的手在不自觉间加大了力道。

    夜宸卿颦了颦眉。

    “朕总要送些什么给人家,也免得人家空相思一场;给她留个念想,以后……也许她还能抢你回去。”

    弋栖月一勾唇,说得分外轻佻。

    夜宸卿自然明白了,弋栖月口中的那个人,便是淮柔。

    他颦着眉没说话,可倏忽间弋栖月的另一条手臂一晃,手腕一抖

    ‘呲’

    她手一用力,竟将他的腰封生生撕开,丢到了一旁去。

    腰间一凉,惹得夜宸卿一个愣怔,可转瞬间她已经丢开他的颈项去,抬手便又将他的衣襟扯下去好大一块儿。

    弋栖月拽着这块儿布料,眸光闪了一闪,攥在手里,随后她手一撑地面,站起身来,却是瞧也不瞧夜宸卿,只是盯着那布料。

    “朕替你将它送给淮柔公主。”

    她挑了挑眉睫。

    夜宸卿闻言眸光一沉,随着她站起身来,此番他长发、衣衫皆是一片混乱,被她拽下一块儿衣衫,裸露出小半个胸膛,他却管也不管,只是看着她那满脸的戏谑和轻佻,拢在袖中的手,早已攥紧成拳。

    一年多了,当真只当他是个玩物?

    夜宸卿自以为冷漠无情,可不想碰见的这个女子,比其更甚。

    见弋栖月勾唇执着衣衫的碎片转身过去,他的眸子里似是有一番暗渊潜涌。

    几步上前,陡然间环住她纤瘦的腰身,他手臂一绕想紧紧将她禁锢在怀里,孰知弋栖月一咬唇,翻手过来就要将他的手臂掰开。

    怀里的人凉得像一块儿冰,夜宸卿索性将头伏在她颈窝处,手一翻便扣住她纤细的手腕。

    男人的力气自然是比女人的大,弋栖月被他这突然的袭击搞得动弹不得,生生被他栓在怀里,他裸露的胸膛紧紧贴着她的脊背,近到她能够感受到他滚烫胸膛的起伏,和急促有力的心跳;他就伏在她肩头,一呼一吸的温热气息掠过她的颈项,他披散的发落下,轻挠她的肩头……

    可是他抱她作甚?

    这个男人接近她不过是为了江山和权力,他的身上有别的女子的胭脂味,而那个女子,对他身上的气息也是一清二楚。

    若是还想不清楚,她弋栖月就是痴儿了。

    她冷冷而笑。

    夜宸卿,是不是朕说得话狠了,你终于恼羞成怒,四下平日里那假惺惺的面具来?

    念及此,本是身形停滞的弋栖月陡然间一咬银牙,两腿狠狠一踹便绊住了他的腿。

    夜宸卿微愣,一时没有回过神来,他的确是低估了女皇陛下她又岂会是那等任人宰割的女子?

    一个不留神,他被她用力的偏拐惹得一个栽歪,‘噗通’一声二人齐齐跌落进一侧的水塘里。

    池中水很浅,但是已入秋日,远远谈不上暖和。

    夜宸卿手臂一环捞住还在挣扎推搡的弋栖月,颦了颦眉,却依旧不肯放开她,手臂一环,生生将她锁在池岸边。

    弋栖月冷冷瞧着他,水顺着他的长发、皮肤和骨骼滑落,显得他那瓷玉般的皮肤愈发苍凉,可是他却全然不管不顾。

    面前的男人眼睛通红,就这么死死地盯着她,他的呼吸有些重,滚烫的热气沉重地落在她的颈窝间、她的面颊上。

    “起开,朕说过,身上有别人的胭脂味,朕……嫌脏。”弋栖月咬着牙,一字一句。

    染上别人的胭脂味?

    昨日她以为是这样,可是今日瞧着,怕是不仅仅如此。

    他身上的气味她不知晓,他们之间干干净净,而淮柔却……

    夜宸卿一凛眉,偏过头去笑意有三分骇人:“嫌弃?陛下嫌弃……便嫌弃罢。”

    话音方落,他抬手紧紧锁住她的腰身,头一偏,薄唇便狠狠地吻上了她的唇。

    弋栖月一愣,继而抬手抵上他的胸膛,恨不能一拳将他搡开去。

    可男人毕竟是男人。

    弋栖月很奇怪自己竟然在心里不愿用内力强行搡开他,大概是因为这池子里太凉,而她丢人地、眷恋着他温热乃至滚烫的胸膛?

    她狠狠闭了眼睛,想要侧过头去躲开,可是此时的夜宸卿恍若一头饿狼,全无昔日里的顺从和温柔。

    弋栖月手抵着他的胸膛,心里却忽而想着

    淮柔的话究竟对不对?

    他身上,真的有苏合香?

    弋栖月沉了口气,难得的留心一嗅,却不知是心中想的,还是当真如此,她总觉得他周身的确是带着隐隐约约的苏合香……

    也许淮柔真的说对了这个东国的公主,比她弋栖月更了解面前的男人。

    弋栖月心里一凉,当即探出银齿,一口咬破了夜宸卿的唇。

    这一口格外得凶狠。

    夜宸卿闷哼了一声,终于放开她去,唇角已然给她咬得流了血,双臂却依旧是锁住她不让她动弹,凤眸通红地盯着她。

    弋栖月却把目光移开去,并不瞧他:

    “朕要上去,凉。”

    夜宸卿一愣,却听她沉口气继续说着:“方才来了葵……”

    那个‘水’字她还未说出口,他却倏忽间明白过来,身形一转,手臂一环,略一用力便将她整个人抱出水塘去。

    此时两个人都浑身是水,滴滴答答好不狼狈。

    夜宸卿从一侧拽过来一件外袍给她披上时,他心里突然有些后悔,只觉得自己莽撞得很,伤了她,谁知正欲启口,弋栖月却忽而攥着方才那布条抬手将他推了开去。

    夜宸卿被她突然的大力推得一个趔趄,随后稳住了身形,可也在这一瞬间明白过来葵水不过是陛下的一个幌子,而他,又心甘情愿地钻入了她的圈套。

    弋栖月拽着袍子冷冷瞧着他,手里依旧攥着那撕下的布条,一步一步向后退去,半晌,忽而一字一句地说着:

    “朕从今往后……绝不再踏入潋玉宫半步。”

    夜宸卿一愣,抬手狠狠拭去唇边的血迹,一言未发,随后,也不再看她,身形一转,拂袖而去。

    他知道她绝不会跟上来,而这一次,他又猜对了。

    弋栖月瞧着他冷清的背影,攥着那布条愣了愣,他胸膛的余温仿佛还留在四下,那气息也萦绕在脑海里。

    终于,她眸光一沉,一挥袖子转身而去,再不回头。

    而弋栖月并未食言,自此以后,她的确不曾再踏入过潋玉宫。

    食不知味。

    弋栖月拿着筷子随手夹起些饭菜,却觉得吃什么都是苏合香的味道。

    脑海里一片混乱,这大概是她一直以来难得的自我反思。

    夜宸卿陪了她将近两年,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凶狠地反抗她。

    到最后他眼睛一片通红,也不管他自己一片凌乱和狼狈,当着她的面就转过身,决然而去。

    难不成,这一次是她错了?

    可是他又该怎么解释他和淮柔之间真的干干净净?他来这里难道不是为了利用她?

    心如乱麻,弋栖月胡乱塞了两口便在桌案旁歇下,本打算将积攒的奏折看完,孰知此时,庸和却小心翼翼地引了一个人进来。

    正是仇将军仇凛的亲信,洪正。

    洪正见了弋栖月,行了一礼,随即沉声说着:

    “启禀陛下,仇将军派末将带话南方五派,苍流和眉山的婚事,今日已经完成。”

    墨苍落和时芜嫣的婚事,已经完成。

    当初原定的婚期大乱,墨苍落本是将时间拖到了第二日。

    可是后来又来了消息,说是因为前一日伤势过重,第二日墨苍落竟然在典礼上生生昏了过去,加上前一日的事情也全无头绪,于是婚事再度搁浅。

    直到今日。

    洪正继续说着这一日的婚礼没了那日的大排场,只是从葬月山庄请来了被扣押的眉山掌门,让他同眉山夫人一同主持着,简简单单便完了婚。

    而眉山掌门也将眉山之事正式交给了时芜嫣,自此眉山和苍流归为一派,南方五派,合为四派。

    弋栖月默然听他说着,听到最后,狠狠地揉着自己的额侧。

    什么叫祸不单行。

    “辛苦了。”最后,洪正说完,弋栖月缓缓启口。

    “替朕谢过仇将军,前些日子酬军的粮草物什朕已交代给了俞茗羲将军,顺便带回去罢。”

    洪正闻言,忙行礼道:“谢陛下。”

    孰不知此时弋栖月心里是五味杂陈。

    等到人都出了养心殿,殿里一片安静乃至沉寂,弋栖月却再也瞧不下去奏折了,挣扎了一会子,索性趴在了桌案上。

    从此以后,她曾经倾慕的那个少年,成了有妇之夫,而他的妻子,是那个算计过她的女人,她的死对头。

    脑海里突然想起来夜宸卿昨日那句话:

    “陛下不稀罕?”

    “陛下若是当真不稀罕,就不至于十年来,心里都是那个男人!”

    是了,如今墨苍落和别人拜了堂、圆了房,她弋栖月又会不会嫌弃,会不会稀罕?

    迷迷糊糊地,弋栖月瞧着窗外的月光,突然好想回到曾经那年,那年有欢喜有悲伤亦有责任,可悲伤没有这般乱,责任也不比今日重,简简单单。

    最重要的是,那年的心意,那么暖。

    也许都是时光的错,她,他们,都不该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