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儿丝毫没看出这些灯上的绘图有什么问题,还不断地请李嫔看这个看那个。

    李嫔毫无反应。

    她偶一回头,看到李嫔的脸色整个都变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连忙躬身低头闭上嘴。

    虽然不知道主子为何不高兴,可主子不高兴了,她就要小心了。

    李嫔冷声道:“今年新制的宫灯全是这些图样,不是娃娃就是金童玉女。皇后到底是想为她和和嫔腹中的孩子添喜气,还是来讽刺本宫?”

    燕儿这才明白李嫔气什么。

    原来李嫔是气这些宫灯上的图案碍眼,她倒是没想到李嫔会想到这上面去。

    这些娃娃多可爱,主子也太会胡思乱想了。

    燕儿不敢说出来,只道:“娘娘别生气,想必皇后娘娘不是故意的。其实今年新制的宫灯和旧灯是混着挂的,别处新灯更多呢,咱们这里算少的。”

    长椿宫外头还是旧灯居多,旧灯上头的图案中规中矩,无非都是福禄寿喜之类的。

    没想到李嫔听了这话并没有像她想象中的高兴起来,反而更加不悦,“你是说,别处都挂了更多新灯,只有我们长椿宫旧灯更多?内务府的人这是在明目张胆地不把我看在眼里吗?”

    燕儿:“……”

    她好像说什么都不对,李嫔听着都不乐意,她还是闭上嘴吧。

    李嫔自顾自气恼了一阵,回头瞧见燕儿像霜打的茄子似的,只淡淡道了一句,“走吧,随本宫去内务府走一趟。”

    “啊……”

    燕儿有些紧张,“娘娘要去向内务府的人兴师问罪吗?其实这灯新的比旧的少一些,也没什么的……”

    李嫔不耐烦地看她一眼,“年下的份例不是还没取么?本宫闲来无事,同你一起走一趟,什么兴师问罪?”

    燕儿这才放心下来。

    她看李嫔那个不悦的表情,还以为她要去内务府找麻烦,那就糟糕了。

    ……

    内务府的份例,从来都是各宫的大宫女来领取的。

    长椿宫本该由燕儿去取,今日见着李嫔一道过来,内务府众人既惊讶又不敢怠慢。

    “哎呦,李嫔娘娘,您怎么亲自来了?”

    管事的忙端出椅子来请她坐,虽然李嫔失宠,到底是嫔位,这些面上的礼数还是要做的。

    李嫔在四周看了看,好一会儿才过来坐下,缓缓搭话,“本宫不过闲来无事,听燕儿说要来内务府取份例,想着还没细看过内务府的环境,便跟着一道来走走。”

    “原是如此,李嫔娘娘能亲自来,真是蓬荜生辉!”

    管事的一面说着,一面命人去取份例来给燕儿,不多时东西就取来了,小太监一边唱着账册,一边把一样样东西归置出来。

    燕儿在那盯着,李嫔看似在闲适地喝茶,实际上注意力一直在这边。

    等一样样物品都唱完了,燕儿点点头,“没问题。”

    小太监便拿账册和朱泥给她,“既然没问题,请燕儿姑娘在这里按个指印,才知道这差事是了结的。”

    燕儿用大拇指按了朱泥,正要朝着账册上摁下去,忽听李嫔道:“慢着。”

    众人的目光立时转向她,燕儿也收住手没往下按。

    李嫔缓缓从座中站起来,“公公,燕儿是本宫新提拔上来的人,从前她是做粗使活计的,不懂内务府这些规矩。你们可别欺负她年轻,在长椿宫的份例里头克扣啊。”

    管事公公一听打了个激灵,“娘娘说笑了,我们怎么敢?慢说娘娘乃是嫔位我们的罪不起,只说如今后宫有皇后娘娘治理,内务府的帐一笔是一笔,哪有敢克扣的?”

    他们就算敢得罪李嫔,也不敢得罪周皇后呀。

    周皇后身边的旦儿早就来吩咐过,不允许内务府有拜高踩低的举动,若让皇后知道失宠嫔妃的份例被克扣,或者得宠嫔妃收到过多份例外的东西,她都会依律处置。

    其实内务府心里有数,皇后明面上是不喜欢李嫔了,实际上还是照顾李嫔的。

    这吩咐不就是为了李嫔么,后宫里还有哪个失宠的嫔妃?

    只是这些话没必要当着李嫔的面说,省得她多心。

    李嫔听了管事的这话,方才她略扫了几眼,她的份例之物和账册上大略对的上,想来管事的并没有说谎。

    她微微抬起下巴,“如此便好,日后本宫就能安心地让燕儿来往内务府了。若是有什么不妥的,本宫可要亲自来内务府算账的。”

    “奴才不敢,娘娘放心。”

    管事的忙躬下身去,李嫔给燕儿使了个眼色,燕儿这才把红彤彤的手指按下去,账册上立刻留下了一枚鸭蛋形的痕迹。

    李嫔满意地带着燕儿离开。

    想来今日敲打过内务府之人后,日后他们也不敢随便克扣长椿宫的东西,或是像宫灯那样对长椿宫滥竽充数。

    等李嫔走了之后,管事的站在门口,愤愤地在心里呸了一声。

    小太监不理解地走过来,“公公,您干嘛对李嫔这样客气?咱们又没对不起她什么,份例也是按时按量给的,何必心虚?”

    要是旁人也就罢了,李嫔一个失宠的嫔妃,也敢来内务府摆这么大的脸色?

    “呸!”

    管事公公终于把心里那声音吐了出来,他怕旁人告他对主儿不忿,故而这一口是呸在小太监身上的。

    他也很生气,“就是,咱们倒是按规矩办事,她倒怀疑起咱们来了,咱们凭什么受这个气?就算在皇后娘娘跟前,皇后娘娘也待咱们客客气气的呢!”

    管事的公公越想越不忿。

    那小太监道:“要不是皇后娘娘吩咐下来不许克扣失宠嫔妃的用度,咱们也不必受这鸟气。从前这李嫔还是李贤妃的时候,人人都说她贤良淑德不在皇后娘娘之下。如今时日长了一比较,就知道谁是李逵谁是李鬼了。”

    “这也就是皇后娘娘特意吩咐了。”

    管事公公恨恨盯着门口外头,“否则我不想克扣也得克扣克扣,叫她知道我们太监也不是好欺负的,不是随便就能来警告一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