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幼仪一举荡平了朝中的不正之风。

    朝臣们无再敢生事者,一时政事平顺,先帝的丧仪也陆续走入了尾声。

    新君终于登基。

    “朕光膺宝历,正位宸居,大行皇帝皇后苏氏,尊冠六宫,母临万国,谨上尊号曰皇太后。奉先帝遗命,匡扶朕躬,摄政于斯。 ”

    “大行皇帝已故皇后江氏,追封圣母皇太后,钦此。”

    这是新君登基的第一道圣旨,元治年少,并未娶妻,无封后、封妃的诏书。

    从此,苏幼仪于前朝后宫的无上地位,彻底奠定。

    ……

    一个月后。

    春暖花开,正是万物复苏的时节。

    坤宁宫传出阵阵笑声,原是五皇子、六皇子和七皇子他们在玩笑,宫苑中处处可见他们追逐打闹的身影。

    苏幼仪独自坐在寝殿窗下,透过半开的窗子朝外看,看他们的热闹。

    春花从后头走上来,换上一杯新茶,“自从先帝去后,太后娘娘也不那么爱热闹了。这样好的春.光,不如奴婢陪您去外头和小皇子们闹一闹吧?”

    苏幼仪有一瞬间想接受这个提议,想了想,又笑着摇头。

    “罢了,做太后不就该贞静么?”

    她打趣自己,“说到底,太后还不就是个寡妇?本宫还是皇后的时候闹闹就罢了,如今是太后了,还是算了。”

    春花噗嗤一笑,“奴婢怎么听不懂太后这个道理?从前您是皇后,朝臣和皇上尚可约束您,所以您再闹也不敢怎么着。如今您是太后了,还有谁敢管您?”

    苏幼仪这个太后可不是一般的太后。

    新君年纪尚小,太后摄政,手中大权在握。

    苏幼仪却做出一副老态来,活像一把年纪的老人家。

    春花担心她在殿中闷坏了,有心逗她,“娘娘就出去走走吧,您是二十多岁的太后,可不是七八十岁的太后。若从二十多岁一直闷到七八十岁,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苏幼仪听着有些道理。

    日子还是要过的,不管谁离开了,这个世界都不会改变。

    她深吸了一口气,扶着春花的手站起来,“你派人去和淑芽说,让她进宫住一段时日。本宫如今是太后了,让她在宫里住多久也没人敢说本宫,是不是?”

    她的话分明是学春花方才所说,春花忍不住扑哧一笑。

    她扶着苏幼仪走到殿外,正好见七皇子追着六皇子跑来,她蹲下.身,两个孩子在她怀里滚成一团。

    五皇子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母后,今日天气好,咱们去御花园走走吧?”

    “走,走!”

    两个才会说话不久的小皇子也这么说,苏幼仪无奈,“走就走,快下来,你们缠着我我可走不动。”

    “哦,万岁!”

    五皇子欢呼雀跃,拉着苏幼仪的手朝御花园走去。

    尚未走到御花园,便见一只飘飘摇摇的蝴蝶风筝撞进了眼睛,苏幼仪抬头看住了,觉得那只蝴蝶风筝颇有些眼熟。

    像宫里几年前的款式了,颜色看着也旧。

    旧风筝却摇摇地上了天。

    五皇子等人也抬头看,一时被勾起了兴致,“母后,咱们也去放风筝好不好?”

    苏幼仪无奈,“去看看这个风筝是谁放的再说。”

    ……

    进了御花园,远远便见绿嫔一身素衣,站在空地上木木地放着风筝。

    原来是她。

    苏幼仪和五皇子等走上前,宫女连忙提醒绿嫔,她待要福身行礼,苏幼仪忙摆手,“不必行礼了,仔细风筝掉下来。”

    绿嫔这才作罢。

    倒是五皇子等人朝她行了礼,“请太嫔安。”

    绿嫔点头示意,将风筝线交给了宫女,“听闻太后近来不愿意出门,难得今日在御花园碰见。”

    苏幼仪无奈地看了五皇子一眼,五皇子已经向绿嫔的宫女要风筝线去了,就为了过一把放风筝的瘾。

    她摇摇头,“叫这几个孩子拉出来的,否则确实不想出门。”

    绿嫔瞧她神色有些倦怠,道:“太后是思念先帝,所以不愿意出门么?”

    苏幼仪顿了顿,没有回答她的话。

    好在绿嫔也没有刨根究底的心思,她的目光全落在了几个小皇子身上,“真好,您瞧五皇子,越大越像先帝了。”

    苏幼仪闻言,细看五皇子,眉宇间确实和先帝相似。

    她笑了笑,“几个皇子,或多或少都像先帝,所以个个都挺拔英俊。”

    “是啊。”

    绿嫔低声感慨,忽然道:“臣妾好羡慕太后。”

    “羡慕什么?”

    “羡慕太后有皇子们在膝下,若是想先帝了,瞧瞧皇子们便能看见先帝的影子。而臣妾什么都没有,连睹物思人都不知该去哪里。”

    她抬头望向天空,“太后可还记得这只风筝么?”

    苏幼仪道:“看着像旧年的风筝,你喜欢,为何不换新制的?”

    内务府每年春天都要新制许多风筝,为的就是给宫里的主子取乐。

    绿嫔摇摇头,“这只风筝不同。太后可还记得,那年先帝和太后闹别扭,先帝命臣妾举办春宴,宴上大家放了风筝。”

    “太后自然不记得这只风筝,因为这只风筝就是当时我在宴上放的。如今再放这只风筝,倒是能想到一些先帝的音容笑貌。”

    苏幼仪一时喉头梗住。

    于绿嫔而言,她和先帝的过往太少,连这样普通的一只风筝,都寄托了她美好的追忆。

    绿嫔忽然转头看她,“不过先帝大约也和太后一样,并不记得这只风筝。因为当时先帝的眼里只有那只红凤凰风筝,那是太后曾经用过的。”

    苏幼仪微微一笑,“我记得,后来我足足修补了那只风筝小半个月,才和先帝和好。”

    然而所谓和好,到底是一场骗局。

    先帝答应她不杀季玉深,一转头又派人暗杀了他。

    想到那只风筝,苏幼仪神色微凛,反而涌起了厌恶的情绪。

    绿嫔却并没有察觉,只是一脸羡艳。

    苏幼仪道:“你若喜欢,就让人把那只风筝送去你宫里,如何?”

    绿嫔原想说那是属于她的,自己留着也没有意义,可想了想,还是点头,“多谢太后。”

    有,总比没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