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得利见高得富说钟浩在厨艺之道上是如何如何的厉害,而钟浩却表现似乎有些尴尬的样子,不由的心思一转,似乎明白了什么原因。他觉得怕是自己这位师傅如今身份不同了,怕是对这谈论这厨艺之事儿,会很是忌讳了啊。

    在高得利看来,毕竟自己师傅如今可是高中进士了!读书人讲究“君子远庖厨”,对这些下厨做菜之类的事情,有些忌讳也正常。

    毕竟大宋读书人,特别是自己师傅这样已经考中进士的读书人,肯定会比较注重身份的,等闲怕是不愿再谈论厨艺之道这种下九流的技艺。

    是以,刚才高得利使劲打眼色示意还在那不看情况,依旧在那念叨的高得富!

    但是憨厚的高得富却一点都没明白高得利的眼神的意思,依旧把自己的话,全说出来了,直到说完这才算作罢!

    高得利无奈,只得往回找补!他在旁笑骂高得富道:“师傅如今可是进士了,自然不会和你个夯货一样,整日在锅台上干这些庖厨之事儿。以后师傅门楣定然是要抬高的,到时这庖厨之内的事情,自然有丫鬟仆役操持的。你跟师傅比较什么厨艺!师傅什么身份,你什么身份!”

    钟浩听了高得利的话,笑道:“就算我中了进士,对这庖厨之事也没什么忌讳的。在我看来能够将那么一些食材,经过自己的手的操作,把他们变成一道美味可口的菜肴,可是一件很有创作力和艺术性的事情,若是有闲的情况下,我对庖厨之事儿,还是很有兴趣的。只是这些年,各种事情羁绊,倒是难得有空自己下厨做份可口的美食了。我这厨艺,确实相比较得富,已经是远远不如了!”

    高得富听了钟浩的话,在旁对高得利嚷嚷道:“我就说师傅还是那个师傅嘛!”

    高得利见高得富如此说,不由的苦笑着摇摇头。自己这个兄弟除了这庖厨之事儿很是精通之外,在待人接物等方面上,实在是欠缺的太多啊。自己师傅就算如此说,你也不能这么着就上赶着顺杆爬啊!这样未必有些太没眼力价了吧,说不定自己这师傅只是随口这么一说呢。

    再说,就算自己师傅真得喜欢庖厨之事儿,但人家毕竟是进士身份了了,肯定也会对此事有所忌讳的,你也不能这么直接说人家在对庖厨之事上,还是和以前一样。不过这话,提点一两句就行了,高得富能明白便好,不能明白也没办法。说多了,怕是会让自己师傅觉得生分了。

    高得富却没有高得利的那些细腻圆滑的心思,此时依旧还在和钟浩念叨这庖厨之事儿呢!

    高得富问钟浩道:“徒弟这厨艺没给师傅丢脸吧?”

    钟浩对这憨厚朴实的高得富还是很是喜欢相处的,而这种贫贱之交,往往是最见真情的。当下钟浩笑着对高得富道:“你没给师傅丢脸,反而是大大的长脸啊!你得富的名字,如今在青州饮食界,怕是大大的有名了啊!”

    高得富听了钟浩的话,不由的又问道:“那师傅觉得我如今的做得菜肴还有那些不足呢?师傅给指点一下,我好改进!”

    钟浩笑道:“不足还是有得!”自己好歹也是当人师傅的人,不能人家让自己点评一番,自己就只夸赞一番就拉倒了!这师傅的架子还是要维护的,该说点干货的时候,就要说点干货。

    高得富一听自己师傅真看出自己所做菜肴的不足了,不由的精神一震,连忙问道:“师傅快讲讲,我这厨艺的不足之处在哪里?!”

    钟浩笑着道:“这你所做菜肴的不足嘛,其实并不在你的厨艺上,而是在这菜肴名字上。”怕是在这厨艺上,钟浩现在已经远远不如高得富的水平高,想要挑点毛病还是真挑不出了,只能拿着名字装一下了。

    高得富听了钟浩的话,不禁有些疑惑的道:“菜名?菜名有什么问题吗?”

    钟浩当下道:“这菜肴的考评,讲究“色、香、味、形”俱全,但是除了这四项之外,还要有一个“名”,对这菜肴的评判也很重要。其实大宋饮食的最高境界,是讲究色、香、味、形、名”俱全,这才是最好的菜肴。当然和这“色、香、味、形”四项都是附着于这厨艺之上的情况相比,这“名”却有所不同,因为菜肴的这名字是独立于这厨艺之外的。

    也就是说,一个厨子可能这厨艺很高,但是能做出“色、香、味、形”俱全的菜肴,但是对于这名却是很有可能会无能为力的!这在咱们青州,这“名”的重要性,还不是那么凸显,但是到了东京城的大酒楼,你要没有个诸如花雪芜丝、娇莺戏蝶、松脆明珠、桃花流水、青龙卧雪、枫叶红花……之类的美妙菜名,那些文人雅士是绝对不会去点的。所以说,师傅说得这你所做的菜肴的不足,倒是跟你的厨艺无关,而是只是指得你做的菜肴本身。”

    高得富听了钟浩的话,不禁有些尴尬的道:“徒弟确实如师傅所说,对这厨艺倒是一点不怕钻研琢磨,对于这推陈出新也很是热衷,但是对于这菜名确实是无能为力啊!”

    高得利听了钟浩的话,不由的心中一动,似乎想到了什么,连忙道:“我们兄弟读书也不多,对这起个文雅的菜名也是有心无力啊。师傅你是进士,天上的文曲星下凡,不如师傅起上一些吧?!”这自己师傅好歹也是个进士了,若是给“天然居”的菜品,都起上一个诗意的菜名,必定会对“天然居”的生意大有助益的。

    钟浩笑道:“你们不会起,师傅我也无能为力啊,我看不如就让你们媳妇起吧,她们都很内秀,诗词功底都是挺厉害的,来干这事儿正是得其所用啊!”

    高得利听了钟浩的话,不禁有些不信似的,说道:“她们怕是也没这个能力吧!”

    钟浩笑道:“这个没什么难的!你就让她们起得有诗意一些便是,当然也要结合一下这菜肴的。比如这烧烤乳鸽,你就叫“在天愿作比翼鸟”。这金华火腿加芥蓝的凉伴双拼,你就叫它“红嘴绿鹦哥”。这爆炒三丝你就叫它“燕草如碧丝”。这菘菜肉丝,就叫“秦桑低绿枝”。再比如这小白鱼苋菜羹,就叫“漠漠水田飞白鹭”。这虾炒蛋就叫“阴阴夏木转黄鹂”。这就是东京城内的那些各大酒楼的菜名起法。你们两个媳妇都是很内秀的,她们起来,怕是比我要强。我对这些风花雪月的诗词并不精通啊。你们两个媳妇都很内秀,起这个诗意一些,风花雪月一些的菜名,应该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实在不行,你们让你们媳妇去找你们师娘,一起核计这起一些。”

    钟浩倒不是故意推脱,是真对这些风花雪月富含诗意的菜名不擅长。至于他随口说得这些用来启高得利他们媳妇的、东京各大酒楼的菜名,都是他去东京樊楼、潘楼那些大酒楼时听来的。

    高得利听钟浩虽然不想起这菜名,但却说若是他们媳妇不行的话,可以让他们媳妇去找师娘富若竹商量,不禁连连颌。这位师娘出身名门世家,在这方面必定是见过识广的,定然对这些菜名等东西颇有见解的,她们一起合计着应该能解决这个问题了。

    …………………………

    当下高得利很是高兴的招呼钟浩一起举箸开席。

    高得利端起酒杯向钟浩郑重的敬酒,说道:“徒儿在此恭祝师傅今科金榜题名,进士及第了!”高得富一见高得利敬自己师傅酒,也忙随着自己大哥举杯共同祝贺钟浩。

    小虎子也在旁道:“徒孙也恭贺师公金榜题名!”

    钟浩笑着谦虚道:“哈哈,侥幸,纯属侥幸!”说着举杯和他们共饮!

    饮完这杯,小虎子问起钟浩中进士后的风光来,什么传胪大典啊、御街夸官啊、琼林宴的、金明池宴游啊,钟浩少不了又吹嘘一番那时的风光无限。

    一番绘声绘色的描述,令高得利兄弟和小虎子不禁心向往之。

    聊够了中进士后的风光,高得利兄弟又举杯共同祝贺钟浩新婚大喜。

    钟浩又和他们一起举杯共饮。

    高得利放下酒杯后,从怀中掏出一张契约,笑着对钟浩道:“师傅大婚,徒弟也没能在跟前,也没能送上一份礼物,表示一下心意。趁着今日这机会,我们兄弟送师傅一点心意,还望师傅能够笑纳!”

    钟浩笑道:“什么礼物不礼物的,你们太气了。”

    高得富在旁道:“师傅这就见外了!师傅你成亲,就是那些泛泛交情的朋友怕是也都会送上一份心意。我们兄弟作为师傅的徒弟,若是一点表示都没有,岂不是太不当人子了?!还望师傅不要嫌我们这礼物寒酸!”

    高得利笑着道:“我们家附近的祝峰街那里,正好有套宅子要售卖!那宅子的主人老家是江宁府的,如今年纪大了,要叶落归根,回乡安享晚年,这宅子售价倒是不贵。徒弟觉得师傅还没有套合适的宅子,是以便买了下来,就送给师傅算是这新婚的礼物吧!”说着,高得利拿着那张房契递给钟浩。

    钟浩听了高得利的话,却不伸手去接,笑道:“你们这礼物太贵重,师傅可不能要。”

    高得富在旁道:“这算什么贵重东西,根本也值不了多少钱。若是没有师傅你,我们别说赚钱了,怕是现在早连这祖传的‘天然居’都卖了,哪能有今天的好日子。我们兄弟就这么一点心意,师傅若是不收,我们实在是有些汗颜了!”

    高得富对钟浩这位师傅是着实感激万分的。想当年他老爹在世时,他也整日游手好闲,也没怎么跟着自己老爹学过厨艺。谁曾想他老爹突然去世,不会厨艺的兄弟俩,面对天然居的经营,不禁一筹莫展。

    那几个月的时间真是他人生最昏暗的时候,本来无忧无虑的生活,突然被愁云所笼罩。那几个月因为他做得菜太难吃,连他老爹在世时积累下的那老顾都被他做的菜吓跑了,最后自家酒楼眼看就到了难以为继、关张大吉的地步。

    而就在那时,自己这位师傅出现了。自己师傅不但将炒菜的技艺传授给自己,又将烧酒的酿造技术交给他们“天然居”,让他们这“天然居”得以起死回生,对他们的恩情,简直可以说是恩同再造了!若是没有自己这位师傅,现在怕是“天然居”早就关门大吉了,而他们兄弟也没什么一技之长,怕是“天然居”一关张,他们只有吃土的份了。

    是以,高得富觉得自己这位师傅对他们兄弟的恩情实在是太大,在他看来怎么报答都不为过,何况仅仅送他是一套宅子做新婚礼物呢!

    高得利也是在旁执意让钟浩拿着,说是钟浩若是不拿,他们实在无颜面对他之类的。

    钟浩无奈,只得接过高得利手中的房契。

    据高得利说,这套宅子是套三进的院子,在他们家附近的祝峰街,和他们家所在的梨花街紧挨着。若是以后钟浩去住的,倒是两家离得很近了。价钱很是便宜,又离得他家近,所以高得利才会起意买下,作为新婚礼物送给钟浩。当然,具体多少钱,高得利自然没说。

    其实钟浩在青州停留不了多久,怕是这宅子还真住不了多久。只是实在推脱不过高得利兄弟的拳拳之心,只得收了下来。况且,他虽然住不了多久,但是他觉得以后倒是可以让自己姨母冯氏和婉儿住。

    当然,钟浩以后为官也说不定什么情况,说不定在官场上以后出点什么状况,会辞官隐退再回青州呢,有套宅子也算有个地方安身,也算不错的。当然,钟浩自然是不希望自己出现这种情况,但是在大宋,文官们起起伏伏的,这事儿也很正常,并不算是少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