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就到了二月二十六,这天是个黄道吉日,也是省试放榜的日子,沈括特意一大早便来找钟浩一起去贡院看榜!

    沈括刚来了一会儿,徐峰也来喊钟浩一起去看榜!

    徐峰见了沈括,互相一见礼,听说沈括也是这期省试的举子,顿觉亲切!他们也算是同年了,有种天然的亲近。虽然准确的说,大家一起今科中式的才算同年,但是现在并不妨碍他们亲近。徐峰和6奇就是上科都没中,但也成为不错的朋友。

    特别是徐峰听说沈括也是参加的锁厅试的,他还是沭阳县主簿后,对他更是亲近!人家毕竟今科就算不中也是个官人啊,多结交一下肯定没有坏处!

    徐峰对很多东西都是涉猎,去所知也是甚博,加之诙谐幽默、谈吐风趣,很是擅长与人交往。沈括虽然有些拙于言辞,但是其博学也是很少有很能望其项背,在徐峰不断带动下,两人倒也是能相谈甚欢,倒是把钟浩撇在了一边。

    徐峰听说沈括前几天来过这杨府西院,还曾在这扯过酒席,他一个劲儿的直埋怨钟浩上次不介绍他们认识。

    钟浩不禁有些尴尬,那次他本以为徐峰和沈括聊不到一块呢,是以没有喊徐峰过来,怕是倒是生分,反而不美,没想到人家一起聊得挺欢。早知如此的话,钟浩定然会喊徐峰过来的。

    徐峰和沈括聊够了,便相约一起去看榜。

    钟浩本是不想去看这榜的,反正他觉得自己中的可能性不大,看不看都没多大意义,但却还是沈括和徐峰被拉着出了杨府,一起去贡院门口看榜。

    三人刚从杨府的西院出来走了不远,忽然旁边过来一个身穿青衣的中年人,凑到钟浩旁边,问道:“公子是去贡院看放榜的啊?”

    “是啊,咋了?”钟浩有些摸不着头脑。

    那个青衣汉子满面堆笑的道:“呵呵,没事儿!那个……三位公子都是去看放榜的?”

    “呃,是啊,你到底有什么事儿?”

    “呵呵,没事儿,没事儿!三位公子快去看榜吧!”那个青衣中年人说完转身离去了。

    钟浩看着那个似乎是大户人家仆役的青衣汉子,不禁有些无语!

    这没头没脑的问这么几句,简直是有些莫名其妙嘛!

    不过随后钟浩感到莫名其妙的事情便更多了。

    因为他现自己三人走着走着,身后便多出许多跟随盯梢,亦步亦趋的吊在后面,而且这盯梢的还不是一个两个,而是足有几十上百个人。

    回头一看,这乌压压一大群人像狼群一样紧紧盯着他们三个,当真有些吓人。

    看着那些人的如同饿狼见了剥光了白羊一样的目光,钟浩不禁激灵灵的打了一个冷战,语带颤音儿的问徐峰道:“三哥,这些人是想干什么?咱们什么时候在东京惹上这么多人?”

    钟浩实在没记得在东京惹过什么人啊!来到东京后自己基本上就是在杨府西院的精舍中读书,连出门的时候都很少啊!钟浩实在有些奇怪!

    徐峰看着钟浩一脸不解的样子,不禁笑呵呵的道:“要说咱们什么时候惹上了他们?应该是你去参加省试时,便惹上上了!”

    钟浩见徐峰笑眯眯的样子,显然很放松,也就知道这些人对自己三人没有威胁,当下心情也放松下来!

    不过钟浩依旧有些摸不着头脑,当下还是很奇怪的问道:“我们参加科考怎么就惹到他们了?”

    徐峰见钟浩依旧有些茫然不解,忍不住哈哈大笑道:“文轩你真糊涂了啊!你难道忘了每届省试放榜时的保留节目——榜下捉婿了?!这些人肯定都是京城大户的家丁,他们对咱们盯梢,是为了提早盯好了中意的郎君,就等着确定他们高中,便动手抢人了。”

    钟浩这才恍然,原来是这是要准备榜下捉婿了啊!

    徐峰说着又看了看沈括,对钟浩挤眉弄眼的笑道:“文轩你没现存中今天特别打扮过嘛?你看他身上这件袍子都是崭新的!嘿嘿,怕是存中贤弟心里已经是无比的期待这榜下捉婿了啊。”

    沈括听了徐峰的话不由的大汗,苦着脸的道:“呃,小弟一直就是这样打扮,哪里有特地打扮过啊?!而且这袍子也不是崭新的,小弟都穿了好几天了。再说,小弟还不知道中不中呢,三哥就莫要拿兄弟开涮了。”

    钟浩这弄明白这些人的目的,听说对自己无害,自然也就不去在意了。这时听了沈括的话,忍不住也出言戏谑道:“存中兄还未定下亲事,正好趁这机会寻一门好亲事啊!千万要把握住啊!”

    沈括脸上憋得通红,连连摆手道:“文轩千万莫要开玩笑了!”

    嘿,这沈括的脸皮还挺薄!

    ………………

    三人越往贡院走,便见这街上的人流就越稠密,去看榜的举子、加上去看举子、挑女婿的大户,还有那些去看举子和大户之间的热闹的百姓,把街上堵得水泄不通,钟浩他们步履艰难,根本挤不过去。

    这场面真得很难以语言形容,其火爆拥挤程度,实在太恐怖了!

    三人走到贡院街的街头便已经彻底挤不动了,这贡院街上的人实在是挤得满满当当的,根本过去了!

    钟浩被人群挤得晕头转向、浑身难受,不禁很是郁闷,对这看榜兴趣下来了!当下忍不住提议道:“算了,我看我们三个还是找个地方坐着等等吧!等待会,这些人看完了榜,都散去了,咱们再过去吧。反正那黄榜就在那里,早晚不差这一会儿。中与不中都是早定了的!”

    钟浩对这考中不抱太大希望,倒是难得的很是淡定,与那些一脸急躁与忐忑的举子形成鲜明的对比。

    沈括看着一脸淡定的钟浩,不由的满脸佩服:文轩的养气功夫,实在是深厚无比啊,这时还能如此的淡然!自己虽然痴长几岁,但是万万比不上啊!

    沈括看着钟浩的淡然,他想起钟浩的那句话“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此时似乎也受到了钟浩淡定情绪的感染,其急躁忐忑的心情,竟然有些渐渐的平静了。

    当下沈括道:“嗯,那我们就先等等吧!也不差这一时三刻的,就如文轩所说,反正榜就在那,早看晚看的其实也没区别!”

    徐峰毕竟是第二次来参加省试了,这心情比起这钟浩和沈括这第一次来的,还真是有些急切。

    不过他虽然对这看榜有些迫切,但看看那些人山人海的火爆场面,也知道实在挤不过去,也只得作罢。当下徐峰只得道:“也好,那咱们就找个地方坐着等吧。”

    钟浩眼见这街口旁边有座茶楼,当下笑道:“咱们便在这喝茶等吧!咱们淡定喝茶,看别人心急火燎的挤破头,也是一件趣事儿!”

    徐峰听了钟浩的话,不由的笑道:“文轩你也太损了!”

    当下钟浩三人便进了旁边这座二层的茶楼!

    三人一进去立即就感到松了口气,立即便没有街道上的那喧嚣和压迫感!原来茶们也都到外面看热闹,这茶楼里面反倒空荡荡的,清闲的很。

    酒楼的茶博士正倚在门口看热闹呢,眼见有人进来,很不情愿的招呼钟浩三人上了二楼!

    钟浩三人上了二楼,见原来这里也有不少看热闹啊!这茶楼二楼靠窗的一面,已经趴满了许多看热闹的人!

    这些人倒是聪明,在这里看热闹,既看得清楚,又少了被拥挤的人群殃及的危险,倒是自在的很!

    钟浩三人找了一张靠里的桌子坐下,茶博士不情不愿的给三人上了一壶茶和几碟茶点,便匆匆去门口看热闹了。

    钟浩看着那茶博士迫不及待去看热闹的样子,忍不住失笑道:“这家伙,看起热闹来,连生意都不愿意做了。这光景儿有那么好看么?”

    徐峰上一科是见识过这榜下捉婿的,听了钟浩的话,当下笑道:“这光景儿你见过了就知道多热闹了。你想想啊,一出来这榜单,这些新出炉的新科贡士,不论老幼丑俊、被一哄而抢。到时候这大街上,贡士逃,大户追,还有很多大户为了争一个打起来的,那场面当真是要多可乐,有多可乐。那光景儿……啧啧,觉得很有看头!”

    “那我倒是要好好看看今日这光景”,不过随即钟浩又笑道:?“哎,坏了,那我们在这儿坐着,岂不耽误了存中兄的姻缘了?”

    “呵呵,这你就不用担心了!刚才咱们三个从杨府一路走过来,后面跟了那么多人,人家估计现在早把咱们姓甚名谁、家住哪里打听清楚了。待会儿万一要是咱们中了,说不定不用咱们亲自去看榜,那些人就替咱们看了。等着吧,要是有人来捉咱们,那肯定就是中了!所以,存中不用担心这次不用担心自己的姻缘!”

    沈括苦笑道:“你们两个就不能饶了我,能不拿我开涮吗?”

    徐峰笑道:“哈哈,三哥是羡慕你啊,可惜上一科我没中,只能看着人家被大户捉了。唉,这科就算中了,也没机会了,谁让咱有媳妇了呢!我若是想要停妻另娶,怕是要被我爹打死啊!”

    “三哥要是敢停妻另娶,嫂嫂也能打死你”,钟浩摇头道:“可惜了,小弟而也和三哥一样,没机会了,谁让我也是定了亲的呢!唉,着实有些羡慕存中兄啊!”

    “呃……”沈括本来就脸皮薄,此时听到徐峰和钟浩的连番调侃,不由的有些受不了,脸上憋得通红,眼看便有暴走的趋势。

    钟浩见状忙端起茶杯来打个哈哈道:“喝茶喝茶……”

    “嗯,好茶!”徐峰也忙端起茶盏来喝了一口,随即符合道。

    三人在这坐着喝起茶来,但心思都飘在外面,就连钟浩也不不可避免的有些坐立不宁。

    三人坐着喝了没一会儿的茶,就听到外面响起三声号炮,人声也陡然提高了一截,前街隐隐传来欢呼声:“放榜了、放榜了!”

    “好戏开始了!”站在临街的那窗口的茶兴奋的喊道。

    一听到那喊声,本来还有几个坐在那喝茶的茶,也都纷纷的挤到那窗口看热闹。

    钟浩三人也按捺不住,也挤到那临街的窗口去张望。只见通往贡院的街口出,明显已经乱套了!

    围在榜前的人里,其实没有几个举子,而是各家大户的管家仆役之类,他们紧张的盯着新鲜出炉的榜单。

    一旦看到自家盯上的意中人榜上有名,便赶紧打出约定的暗号。嗯,一般是拿出面小旗子来摇一摇。

    那厢间,其他的家人只要看到一看到小旗子摇晃,便知道自家相中的意中人中了!此时,自是不容分说,上去就拿住那早定好了意中人,背起来就跑。

    不这样不行,今科一共才三百来个贡士,而东京城的大户人家今日可是倾巢出动啊,属于严重狼多肉少,这分明就是早下手吃肉,晚下手的就只能吃土哇!

    你看,稍微下手晚了的,就面临着两家或者几家争一个的局面,那场面颇似后世的橄榄球赛,这大户人家的家丁早就分派好了任务了,他们之中有专门挡人的,专门抢人的,抢到人还得一路扛着跑到安全地带,才算达阵。

    这期间免不了你推我搡,火气上涌,自然也有很多推搡变成大打出手的,一时场面混乱不堪。

    很快,那些未婚适龄的贡士,就被一抢而空,紧接着又轮到那些年纪大的,或者已经结婚的了,这是各家的二号方案!

    一旦没抢到那些合适的,先把这些次等的抢回去,看看能不能凑合凑合再说。总被什么都没抢到要好!

    何况,次等的也不是真不好,年纪大的会疼人,已经结婚的也不乏才貌双全之辈,无非就是麻烦点,得先离婚后结婚才行。

    因此,每届科举之后,大宋的进士们,都会掀起一股停妻再娶的风潮,所谓“糟糠之妻不下堂”,那真是少数人才具有的美德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