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天?”萧正则望了一下天空,语露讥讽的问,“看什么,看天上是否有神仙,还是有雷公电母?”

    原不过是一句玩笑,没想到谢陵还真答了一句:“也差不多。”

    萧正则啼笑皆非,惊呆了眼。

    “差不多是什么意思?莫非你还能请到天上的神仙?”他揶揄的问。

    “神仙是请不到的,不过……”谢陵笑道,“呼风唤雨,预测一下天气,还是勉强可行。”

    萧正则一愣,旋即内心喷笑,指着董暹和夏候洪道:“他说他会呼风唤雨?你们信不信?”

    呼风唤雨?这牛吹得可大了!傻子才会信吧!

    夏候洪也嗤地一起大笑了起来。

    “这样吧!如果你今天能给我把风唤来,我就再给你一万金,如果你做不到,那就将你今天赢的所有,包括你的人,都要归我!怎么样?”

    “小候爷,你太过分了!”秋实忍不住喝了一句,拉了谢陵道,“郎君,我们别理他,快回去吧!”

    谢陵却是站起身,含笑道了一声:“好,不过,小候爷可要三思。”

    “三思什么?”

    “我师傅教我这呼风唤雨之术,是有一定的风险的,如若遇上心怀叵测居心不良之人,怕是会遭天遣!”

    “天遣?”萧正则更是揶揄的大笑起来,指着夏候洪与董暹二人,“他说,会遭天遣,你们怕不怕遭天遣?”

    “怕什么天遣,做了半辈子坏事都没遭天遣,真有天遣尽管冲我来!”一旁的夏候洪和董暹拍着胸脯哈哈大笑道。

    萧正则再看向了谢陵,摊开双手,笑道:

    “来,开始给我唤!让本候见识见识你呼风唤雨的风采!”

    萧正则话刚说完,就听谢陵吟了一句:“南风起兮吹长沙。”

    什么?

    “南风起兮吹长沙!”谢陵再念了一遍。

    而几乎是这七个字一落音,天色陡然阴了下来,一阵狂风骤然而起,吹得树上的叶子以及地上的铜币刷刷作响。

    “小候爷,你看,起风了,真的起风了呢!”有府中小厮在一旁惊讶的喊道。

    萧正则脸上的笑容再也挂不住,一分分凝了下去,这时,又听谢陵吟了一句:“风雨连绵断枝桠!”

    也几乎是这话音一落,铅云似垂,雨点竟如石子一般砸了下来,耳边听得一阵树枝断裂的声响,地上的铜币更是如金浪一般翻滚而来!

    “下雨了,真的下起雨了!”金香园中的人们再次惊呼道。

    “候爷,风好像越来越大了!”

    耳边的声音逐渐由惊讶转为惊骇,最后竟然变成了恐惧!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我的战甲!我的战甲!”

    萧正则抬眼就见那一件摆在园中的黄金战甲竟然也被这骤起的狂风席卷起向那两座金山席卷而去!

    这时又听得谢陵吟了一句:“雷电交加我自在,轰隆一声……”

    话音还未落,陡地一个惊雷在耳边炸响,天空中竟然扯开了一道横跨天际的闪电,那闪电似一只张牙舞爪的手一般,直向他们这边抓来。

    萧正则就见他之前命人插在那两座“金山”上的标杆好似被那道闪电缠绕住了一般,燃起一连串的火光。

    紧接着,就听到一声凄厉的惨叫!

    原本守在金香园的护卫们顿作鸟兽俱散!

    秋实也惊骇得捂紧了嘴,看着谢陵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所以那两根标杆其实是用来……

    “来人!快来人,护本候离开这里,快,护我离开这里!”萧正则惊恐的凄声大喊道。

    ……

    翌日一早,有三大消息传遍建康城,一石惊起千层巨浪,这三大消息不仅成为街头巷尾所议论的笑料,而且被司天监视为有史以来第一大异象,传至了梁武帝那里。

    彼时,梁武帝萧衍正歇在董淑仪的玉华宫,在董淑仪的服侍下刚洗漱完毕,穿上龙袍,正准备乘銮上文德殿,突闻一声痛哭哀嚎,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儿冲到了他面前,扑通一声跪到他脚下,哭喊道:“陛下,陛下,您一定要为臣做主啊!”

    董淑仪的面色一怔,梁武帝也有些不悦的垮下脸来,问:“怎么啦?安乐候?”

    这安乐候正是董世子董暹的父亲,也是董淑仪的亲生父亲。

    一大早跑来这玉华宫哭丧,别说是陛下不喜,便是董淑仪也为父亲这般失态感到羞愧,正要劝父亲离开,却听得他道:“陛下,我儿今年才及弱冠,老朽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啊!我儿不能白死啊!求陛下做主,一定要替我儿讨回一个公道啊!”

    萧衍面色一变,便坐下身,听安乐候将所有事情一一道来,听完后,顿感诧异和震惊的问道:“你说,董暹是在乐山候的金香园玩乐时,被雷劈死了?”

    “不是雷劈的,不是雷劈的,这是谋害,这一定是有人谋害,陛下,我儿死的冤枉,您一定要为我儿做主,查出这个害我儿的真凶,叫他为我儿偿命啊!”

    萧衍还是不信,这个消息对他来说太不可思议了,他活了大半辈子,就没见过真正被雷劈死的人,为了证明这个事实的确存在,萧衍亲自到安乐府上去看了一眼董暹的尸体,就见那棺椁中所盛装的哪像是一个人,分明就是一堆人形的炭灰。

    原来被雷劈死是这个样子的啊!太惨不忍睹了!

    萧衍被刺激得猛地打了个寒战,又捂着嘴连续咳嗽了几声,才摆出一副心疼忠臣的模样,辞言厉色喝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乐山候府,去给朕查,查清楚昨日金香园中到底发生了何事?”

    “是!”

    跟随萧衍来的一名府尹应命正要离去,又一人匆匆跑了进来,向萧衍下跪禀报道:“陛下,临川王殿下来报,说乐山候得了重疾,好似被……被吓疯了!”

    乐山候萧正则到底是他侄儿,一听闻这消息,萧衍面上立显出紧张:“什么吓疯了?堂堂七尺男儿,怎么会被吓疯了呢?”

    说罢,也不迟疑,忙命人搀扶出门,坐上銮轿,向着东府城的乐山候府而去。

    一俟进入乐山候府,萧衍也不迟疑,直奔向了萧正则的寝房,就见往日里生龙活虎上窜下跳个不停的少年此刻竟然将自己整个身躯都掩埋在了被褥之中,虽不见人,但从那不停颤抖着的被褥来看,也能知道这少年此刻的恐惧。

    “怎么了,这是?还不快给朕将他那头上的被褥给揭开!”

    毕竟是天子的命令,无人不敢不听,立即就有人将萧正则身上裹着的被褥扯了开,那被褥一揭下,萧正则就像是被人脱了壳的乌龟,惊惧得嗷嗷大叫起来:

    “别劈我,别劈我,我以后再也不敢干坏事了,我再也不敢了!”

    一旁的临川王萧宏很是无奈,他这辈子都没想过自己儿子会成这般怂样,觉得面上很是无光,忙拉开了萧正则抱着头颅的双手,低声道:“则儿,是陛下来看你了,是你皇伯父来看你了,没人敢劈你,你别再叫了!”

    萧正则这才从恍惚中慢慢的回过神来,乍一回头望见萧衍一张脸,又噗通一声从塌上滚下来,跪倒在地,抱着萧衍的双腿哭道:“皇伯父,侄儿吓死了,侄儿要吓死了!”

    “不就是董暹被雷劈死了吗?朕已经见过了,堂堂男儿,岂能被一具尸体吓破魂?”

    “不不,侄儿不是被一尸体吓到的,侄儿是被谢陵……对,就是那个谢陵,是他召来的雷公电母,将董暹和夏候洪劈成了炭灰的,就是他!”

    “谢陵?”萧衍思索了一会儿,似乎对这名字不熟悉。

    萧正则忙补充道:“就是那个谢御史家的长孙,陈郡谢家的谢陵,那个从小被送去罗浮山学艺的谢陵!就是他,是他杀了董暹和夏候洪,还骗了侄儿二千万白银!皇伯父,谢陵他不是人,他不是人……”

    萧衍面色立即变得铁青,又让萧正则将金香园里发生的所有事情再次陈述了一遍,自然这话中必有不切实际的填油加醋。

    萧衍也不多问,而是回到宫中,立即派自己的近侍刘福去传诏谢御史谢几卿并嫡孙谢陵入殿。

    ……

    刘福带着萧衍的旨意来到谢家之时,就见整个谢宅之中也是乱作一团,仆僮们来回忙碌,谢几卿并几个谢氏子弟神情紧张的立在一庭院处,几个妇人也是来回踱步,神情充满焦急。

    这是刘福不曾想到过的,若是以往来此,看到的必然是一副乌衣磊落、木屐踏踏、长袖翩翩有如《诗经*暮春》里走出来的画卷一般,谢氏子弟永远保持着一种不焦不燥优雅从容的高贵恣态,他们或煮酒清谈,或执棋对奕,或临水写意,永远保持着一种超脱尘世之外的隐士之风,独守一份韬晦之明,而将世间的功名利禄视为俗物,这也是如他们这般的高门士族所培养出来的一种修养和风度。

    此际看到一屋子的脚步匆匆,人影乱乱,刘福不禁张大了嘴。

    “这是发生何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