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条偏僻的小胡同里,手术就在后车座上开始了。



    赵正和刘从周两个人已经回家,关世杰守在车外踱步。他偶尔透过车窗看一眼手术的进展情况。



    后座放平之后,就像一张床一样。一个支架上挂着血浆袋,车厢上铺着医用朔料布,洋医生正紧张地忙碌着。



    半个小时之后,洋医生和护士下了车。



    “子弹取出来了,病人在昏睡。麻药过劲儿就会醒来。”



    “谢谢,你辛苦了。”



    “先生,这位病人失血过多,需要安心静养一段时间。身边还要有人照顾。”洋医生说:“车上我留下了药,按时给病人吃。”



    “好,明白了。”



    “还要记得,三天换一次纱布,伤口要消毒。”



    “还有什么吗?”



    “就这些吧。”洋医生忽然又说:“先生,金表是你送过自己太太的?”



    “怎么了?”



    “天主不允许我拿,有情人之间的信物。”洋医生说完,把金表塞到了关世杰的衣兜。



    而后,洋医生和护士叫了一辆人力车,坐上车走了。



    关世杰一时有点发懵,这个洋医生还真是有趣,也许信仰能改变一个人的想法吧。



    但洋医生说的医嘱,让关世杰犯了难。



    关世杰想,这可就麻烦了。原本定好今天9.00出发,陶子坤却受了伤。再就是陶子坤去不了北平,那边的通关手续又怎么解决?



    还有陶子坤受了伤,不能住在医院里休息,就需要找一个地方,身边还要有人照顾,让谁来照顾他呢?



    想现在已经是早上7.00,今天是去不成北平了,也只好等陶子坤苏醒过来再说。



    接近8.00的时候,陶子坤醒了过来。醒了的第一句话就问“我这是在哪?”



    “在车里”



    “我们去北平。”陶子坤说。



    “医生让你静养一段时间,去那北平的事儿等等再说吧。”



    “给我找个轮椅,我陪你去北平。因为跟商务部已经定好,明天回去述职。”



    “你请个病假好了。”



    “关键是这样样子,办事处是回不去了,如果有同事问起受伤的缘由,或是举报给关东军。还不如回北平的家里,有父母照顾我,还能把你们的事情办了。”



    关世杰见洋医生留下的药,也是磺胺片,是半个月的用量,还有碘伏和纱布。



    还真是业界良心。



    如果今天去北平,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要在一个小时的时间里,买到一辆轮椅,还有陶子坤身上要换的一套衣服,再赶去火车站买票上车。



    从现在这个位置上出发,开着车到火车站也接近半小时,剩下半小时的时间,需要购置物品和买火车票。



    关世杰往衣兜里掏了掏,非常幸运的是还有200多元现金,



    这应该就是在掏钱付给洋医生的时候,手滑之下的漏网之鱼。



    时间紧迫,关世杰开着车风驰电掣地先到了南关。在南关百货大楼,先给陶子坤买了一套衣服,还有一双皮鞋。



    然后又在义肢商行,买到一辆折叠轮椅,剩下的时间还有25分钟。



    关世杰开着车,车速达到了120公里每小时。等他们赶到火车站还有十分钟发车。



    关世杰推着,已经在车上换好衣服的陶子坤,快速向检票口跑去。



    在特等座检票口,一个车站检票员拦住了关世杰。



    “先生,请出示您的车票。”



    “您看我上车再补行吗?时间来不及了”



    关世杰随手递给检票员五元钱,检票员推开栏杆,让关世杰进了站台。



    火车已经鸣笛,就在车门即将关上的一刻,关世杰推着轮椅上了火车。



    这趟列车的特等座旅客并不是很多,有整排闲置的位置。



    关世杰把陶子坤安排在一个位置,而后找列车员补了票。长春到北平的特等座,每张票25元。买完车票,兜里还剩下15元。



    特等座设施非常齐全,有开水间,卫生间。



    关世杰定了两份早餐,牛奶,面包,煎蛋。



    陶子坤吃过早餐后,关世杰让他吃了药,又昏昏沉沉地睡去。



    火车行驶速度不是很快,加上每个小站都停,二三等座已经人满为患。路过奉天的时候,特等座的旅客才上来了几个。



    关世杰听着火车走过铁轨连接处,所发出的“咯噔咯噔”的声音,思绪万千。



    到了北平的第一件事,就是联系姚文伟,让他汇过来一些钱款,来采买所需的物资。



    第二件事儿,就是让姚文伟到火车站取车,并且清理好车里的血迹。



    第三件事儿,时隔一年半的时间,再回到北平,不知道是否物是人非。家是否还在,父母妹妹是否都安好?



    苗轻候和吕云飞,以及沈家父女,赵家父子都怎么样了?



    半夜的时候,陶子坤发了低烧。也许是洋医生的疏忽,消炎药,外用药都齐全,就是没有退烧药。



    关世杰没办法,火车每到一个站停车,他就下车抓几把雪,找列车员借用一条毛巾,用雪为陶子坤退烧。



    第2天早上,陶子坤的体温才恢复了正常。



    “大哥,辛苦你了。”陶子坤感激地说。



    “咱们是兄弟,再说我还得求你帮忙办事儿呢。”



    “这件事儿先不要对云影说,女人都胆小,怕她会担惊受怕。”



    关世杰心说,你太小瞧姜云影了。但嘴上还是答应了下来。



    两个人聊着天,陶子坤就时局也谈了自己的看法。



    陶子坤认为抗战,总有一天会以中国人民的胜利而结束。



    但前提是只要国共两党真诚合作,不互相拆台,不勾心斗角,还有支持抗战的民主党派,以及支持抗战的民间组织齐心合力,你一定会赶走日本侵略者。



    “你加入过任何组织吗?”关世杰问道。



    “不瞒大哥说,在大连时,**满洲省委跟我们放火团联系过,希望我们加入**。但没等有什么结果,放火团的主要成员,就被关东军杀害,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关世杰听陶子坤这样一说,也无须隐藏自己的身份,就把自己真实的身份对陶子坤讲了。



    “那云影也是**人吗?”



    “她只是军统局的长春站副站长。我希望你加入**的地下组织。”



    “好,我同意。十几年前就错过了一次,这一次不会再错过了。”



    关世杰见陶子坤答应下来,心里异常的高兴。自此以后,他多了一个得力的帮手。



    但关世杰还有一点忧虑,姜云影是“江山子弟兵”,她无论如何也不会加入到**的组织。



    陶子坤和姜云影以后,应该如何相处?这是一个非常难处理的事情。



    陶子坤说赵正和刘从周两个人学生,是现在放火团的骨干,将来找机会发展他们,使其成为长春地下党的一员。



    下午13,00,火车终于到达终点站——北平。



    关世杰即兴奋又紧张,他不知道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