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郭永忠在家中摆下了几桌酒菜,将胡德兴连同十二名手下全部请了过来,刘君韬、张白圭、张骁军三人作陪。

    席间,众人觥筹交错、气氛融洽,特别是胡德兴更是喝得尽兴,一旁的唐宇不断为胡德兴倒酒,胡德兴都是来者不拒接连一饮而尽。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郭永忠招呼着众人在堂屋落座,刘君韬笑着说道:“胡大人久在滑口镇驻防,对咱们鱼山集周边应该是了如指掌了,兄弟我来到咱们鱼山集的时间不长,不如趁着今日的机会,烦请胡大人为我说一说咱们鱼山集周边的情况,如何?”

    张骁军一听也是起哄说道:“是啊胡大人,给我们讲讲咱们滑口镇周边的大事,也让我们开开眼、长长见识!”

    就连一旁为众人奉茶的唐宇也是看了过来,显然也是十分感兴趣。

    郭永忠和张白圭闻言对视一眼,二人都是有些意外,今天这刘君韬一直向胡德兴打听着外面的消息,看来其志向不小,一个小小的鱼山集肯定的容不下刘君韬的!

    一想到这里,张白圭和郭永忠便暗暗叹息。

    不过,二人转念又一想,此番如果真的能够杀灭鱼山贼匪,那鱼山集和刘君韬就可以说是同气连枝了,到时候刘君韬真的走出去有了一番大的作为,那鱼山集也定然能分润不少的好处!

    这时,胡德兴酒意正酣,听了众人的话语便有些得意的撸了一下袖子,大笑着说道:“那好!我就给咱们说一说滑口镇,不!咱们兖州府的江湖传闻!”

    “好!”

    刘君韬和张骁军异口同声的叫了声好,郭永忠和张白圭、唐宇见状也是静待下文。

    “要说咱们兖州府可是人杰地灵啊,古有宋江呼保义聚义梁山泊,今有王、刘、陈、孔、徐盘踞地方,可以说兖州府的地界上龙蛇混杂,各方势力盘根错节。以咱们滑口镇为中心,方圆百里皆是豪强之地,对这些盘踞地方的大虫,就算是州府县衙也是等闲不敢招惹的,充其量也就是占一些面子上好看些,里子是半分都拿不到的!”

    此话一出,刘君韬便愣住了,看了看众人的表情,只有张骁军和唐宇和自己差不多,都是吃了一惊,而郭永忠和张白圭则是十分淡然,恐怕对这样的事情早已经习以为常了。

    刘君韬心中暗道:“都说大明是官府不下乡、县官不出城,城外乡间都是地方士绅自理。但是,像眼下这种地方豪强盘踞一方的情况,还真是惊人啊!”

    “敢问胡大人,刚才您说咱们兖州府有王、刘、陈、孔、徐盘踞地方,这些豪强都是什么来路?”

    胡德兴奇怪的看了看刘君韬,好像是在看傻子一般,画外音明显就是在说:这些豪强你都不知道?还是不是正常人?

    “先说这王家:王家家主叫做王泰立,王家大院就在滑口镇外。这王泰立是滑口镇一带有名的大盐枭,掌控着在鱼山周边芦苇荡、东平湖周边芦苇荡中讨生活的数千灶户,势力颇大,在滑口镇可以说是土皇帝一般,手下打手、护卫两百多人,就算是百户大人见了也要陪笑脸,那鱼山土匪也是不敢去招惹王家的。”

    “之后便是刘家:这刘家的家主名叫刘子安,是个心思缜密、心狠手辣之人,但是传闻这刘子安对自己的家人非常好,在江湖上非常有名。这刘子安也是个盐枭,不过是那王泰立的上线,也可以说是半个主子,其私盐生意遍布整个山东,南面鱼山芦苇荡加上东平湖芦苇荡里数万灶户都听其号令,像是王泰立这样的小豪强,刘子安手下有好几个!”

    众人听到这里都是震惊不已,刘君韬也是不禁动容,显然没有想到这些地方豪强竟然如此强势:“难怪历史上那些造反之人多是盐枭,可见这私盐生意是多么的赚钱,绝对是短时间内积蓄实力的捷径啊!”

    胡德兴见自己的话镇住了众人,心中也是暗暗得意,继续说道:“接下来就是陈家,这陈家家主名叫陈贺瑞,他其实不是咱们兖州府人,甚至不是山东人,而是河南布政使司彰德府汤阴县人。不过,这陈家在咱们兖州府的影响力可是巨大的,就连那刘子安也对陈家俯首称臣,只能在山东境内贩卖私盐,决不敢踏出山东半步,而且还要每月给陈家上供,否则的话那刘子安就决没有好下场!”

    这一下,刘君韬可是彻底给震住了,一个可以跨省横行霸道的豪强是什么概念?那就是一条还没有闯过天劫的蛟龙,一旦实力足够,那就是翻江倒海的恶龙啊!

    刘君韬皱着眉头问道:“胡大人,那孔家和徐家难道比这陈家还要强大?”

    “那是自然!”

    胡德兴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润了润嗓子,继续说道:“那孔家家主叫做孔三才,单算实力的话其实并没有陈家庞大,充其量只能算是一般的豪强,突出的只是富有而不是势力。但是那孔三才有一点陈家不具备的优势,能够让其排在陈家之上。”

    刘君韬急忙问道:“什么优势?”

    “据说这孔三才是曲阜衍圣公的族亲!”

    “什么!”

    这一下,不但是刘君韬惊得变了颜色,就连郭永忠和张白圭都是震惊得叫出了声,更别说张骁军、唐宇二人了,早已经说不出话来。

    胡德兴此时更是得意,说道:“那孔三才就凭这一点,便在南面的宁阳县一带横行无忌,周边豪强、包括陈家都是对其无所不从,官府也是不敢干预,生怕得罪了衍圣公。”

    “呼!”

    刘君韬听到这里不禁深呼一口气,问道:“既然孔家都这么厉害了,那最强的那个徐家呢?又是什么来路?”

    胡德兴这时却是顿了顿,沉吟了一番之后,才说道:“要说那陈家之流是猛虎,孔家之流是雄狮,那徐家就是盘踞在徐州一带的恶龙!”

    此时,刘君韬的脸色已经非常难看了。

    之前,刘君韬还想着凭借自己的知识和能力,在大明闯出一番天地来,可是胡德兴的一番话就如同是一盆冷水一般,顿时就将刘君韬的激情浇灭了。如今兖州府遍地豪强,而且一个赛过一个的强大,自己真的有机会出头吗?

    “哼!活人还能被尿憋死了,这些人再强大说白了也就是一群黑社会,我就不信凭借着我掌握的知识,我还斗不过一群黑社会!”

    刘君韬暗暗给自己打着气,然后说道:“胡大人,这徐家远在徐州,难道也算是咱们兖州府的豪强?”

    “当然!”

    胡德兴十分肯定的说道:“这徐家虽然远在徐州,但是基本上垄断了徐州的铁矿和煤矿,又控制着数量颇大的工匠,建有数个规模不小的铁匠铺,基本上垄断了咱们兖州府乃至全山东民间的铁器、铁料生意,就连官府每年也要从徐家购买数量不小的铁料。要是徐家家主徐兆会哪天不高兴了,估计咱们兖州府的百姓就要用木碗、木锅生活了!”

    “而且,那徐兆会手下不但有铁匠、有矿山,而且还有数千人马,据说就连驻守在徐州城的守军和狼山总兵手下,都没有徐家能够调动的人马多,就不知是不是真的了。”

    刘君韬听完之后喃喃的说道:“那徐家家主要是哪天拉起大旗,那就是一个不愁兵甲、不愁兵员的反贼啊!”

    此话一出,胡德兴猛然愣住了,惊呼道:“君韬这么一说还真是啊!”

    接着,胡德兴便摇摇头,说道:“唉!那徐家羽翼已成,这就不是咱们该操心的事情了,现在咱们还是考虑考虑鱼山贼匪吧。”

    众人闻言都是赞同。

    刘君韬也是长处一口气,暗道:“也罢!这鱼山贼匪就当是开胃菜好了,早晚有一天,我会干出一番事业的!”

    之后,众人便开始商议对付鱼山贼匪的细节。

    刘君韬特意提出,为众青壮赶制的长枪一定要够长,这样才能在对战中占据上风,毕竟一寸长一寸强。

    不过胡德兴却是提出了异议,认为长枪过长会不易挥舞腾挪,反而适得其反。

    刘君韬笑着不以为意,说道:“咱们是结阵而战,用不着显示个人的勇武,打的就是堂堂正正之阵战。大家一同结阵,使得勇者不得先、怯者不得退,丛枪戳来、如墙推进,如此定可击败贼匪!”

    胡德兴听完之后不断的重复着刘君韬的话语:“勇者不得先、怯者不得退?”

    忽然,胡德兴像是想明白了什么,急忙问道:“君韬兄弟学过兵法?”

    刘君韬微微一愣,然后笑着说道:“看过几本。”

    “难怪了!”

    胡德兴一脸了然的样子,说道:“难怪君韬兄弟知道这些战阵之理!”

    郭永忠和张白圭闻言,心中更是有底了,毕竟学过兵法的刘君韬怎么也不可能打不过一群山贼吧?

    接着,众人又商议了一阵,便各自休息去了。

    胡德兴连同十二名手下兵丁全部被郭永忠安排在了家中,毕竟鱼山集能够住下这么多人的,也只有郭永忠家里了。

    深夜时分,整个鱼山集陷入了寂静之中,没有了白日里的喧嚣。

    黑暗之中,两个身影鬼鬼祟祟的摸进了鱼山集,经过短暂的沟通之后,二人朝着一间没有院子的破土房走了过去。

    那破土房的房门根本就起不到什么作用,轻易之间就被二人撬开了。紧接着,只见那两个身影冲进破土房内,随即便传来了一声闷哼,以及重物倒地的声响。

    片刻之后,那间破土房没有了任何动静,整个鱼山集又重新恢复了寂静,只剩下远处草丛中的虫鸣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