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褚家大宅的后花园里姹紫嫣红都开遍,千枝万朵斗芳菲,幽草夹砖缝中悄然而绿,翠笋打泥里头争相露尖。真可谓是春风有情,杨柳有心,任是谁,走在这满园春色的花园里都是心情愉悦。

    大奶奶的贴身丫鬟秋晴却是无心欣赏这一切,她匆匆忙忙的经过花园子,径直往闫氏夫妻住的落梅居奔来。

    甫一进门,她掀开帘子正要张口说话,却见秋霜托着空的填漆茶盘从里屋子里走出来,随着里屋帘子的轻轻摆动,隐约传出了女人们的笑声。

    秋晴忙将秋霜拉出门外,不待她问,秋霜就知其意,悄声说道:“姐姐,是二奶奶来找咱们奶奶顽,可我看着好像不似平常,二奶奶身边也没带个服侍的,竟是空身自己一个人来的,而且来了就将我们内里服侍的都打发了,喏,我送盏茶进去,也被给打发了出来。”她说到这里半是委屈半是疑惑,语气里也就带出来几分。

    秋晴知道这是她们姐妹间亲厚,因此秋霜说话有点逾越过了也不防人,她点点秋霜的额头低声说道:“咱们是奶奶从娘家带过来的贴心人,任何时候说话行事都要小心仔细着点,再这样毛毛躁躁的说话,看我不治你!”

    看秋霜吐着舌头,缩肩拱背的往茶水间走去了,秋晴坐在廊下的栏杆上,无奈的抬头看天,她凝神听着里面的动静,猜想着二奶奶这番来,说的是不是那事。

    忽地听见里屋带着哭腔的声音高亢愤怒并着瓷器碎落在地的清脆声一起传了出来,“不可能,他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

    秋晴急忙走进去,却是看自己的主子眼睛里蓄满了眼泪,面上惊怒交加。她不由得心中大急,却又碍于二奶奶在这里,不敢僭越说什么劝慰的话,只一叠声的问道:“奶奶怎么了,可是哪里难受的紧?”一边说着话,一边忙上前半扶半搂着自己的主子将她安坐下来,将弹墨的大迎靠枕垫在闫氏的身后。此时,秋霜听见响动也跟了进来,她看秋晴示意要茶水,忙慌着递上去,看她轻轻的喂大奶奶喝了两三口水,又柔柔的给她顺后背的气,自己干着急的没法子,便自然将目光转向了二奶奶。

    二奶奶站在一旁,看秋霜灯笼似的的两个大眼睛盯着自己瞧,有点不自在,却点头赞道:“大嫂,你别太着急,瞧瞧把你的这两个丫头吓的,难为她们如此忠心耿耿。我这会子也是听别人说的,也许是人家乱嚼的舌根罢了,我又疑惑又不敢瞒你,想着先来跟你打个招呼,可你为着还没影儿的事情,若是急出个好歹,可叫我跟大哥怎么交待!”

    闫氏尚在震惊之中,牙关紧咬,咯咯作响,哪里还有力气说什么话出来。

    听二奶奶徐氏说的话,秋晴就明白事情终于发了。可她一个下人,也不好指责当主子的,半是赔笑半是刚强的回道:“也不知道二奶奶跟我们奶奶说了什么,吓得她这般模样,都失手摔了茶盏,想是也吓了您一跳吧?您也知道我们奶奶身子不好,这心神容易受惊,您不如先回去,我们好服侍她安神静气,等我们奶奶好了,再给您上门赔礼去。”

    徐氏看看屋子里兵荒马乱的情形,也不好多待,便点头告辞,还同秋晴询问,是否送点安神的药材来,秋晴连忙推辞,说是这屋里用的药材还有剩余,暂时倒不缺,多谢二奶奶好意之类的的,客气有礼的将人送出了落梅居的大门,这才三步并两步回了闫氏的屋子里。

    秋霜看姐姐秋晴回来了,气的牙齿直咬,“呸”的一声,说道:“这屋子里人都死绝了不曾,二奶奶说是要大家回避,竟都一个不在院子里,平素奶奶对她们也太宽容了些,若是刚才,奶奶吓着哪里有个好歹,可叫人怎么办!”

    秋晴看看也确实不像话,但她明白当务之急倒不是和这些人计较,主子没问题,那万事才好商量。她连忙走到半倚在塌上靠枕上的主子跟前,轻声问道:“好奶奶,那二奶奶究竟跟您说了什么,值得您这般动气,您若是心里有什么委屈,可好跟我们说说?我和秋霜虽然笨拙,兴许多少也能替奶奶排解排解!”

    此时,闫氏喝过茶水,又依偎着歇息了一会,心绪平静了许多。她何尝不知道,在这大宅门里,身边带来的这两个丫头才是跟自己贴心贴肺的呢。现今一听秋晴温柔又懂事体贴的话,闫氏的眼泪忍不住的又流了出来,她一把抓住秋晴的手,哭着说道:“好丫头,难为你们跟着我到这里来,吃了多少苦不说,到如今心都是一心向着我的。可我为大爷吃的那些个苦,竟不值什么了,他,他”

    闫氏一连哽咽数次,哭的说不出话来。

    秋晴便接口问道:“可是说大爷外面养了人了?”

    闫氏听这话,不由大惊,也顾不上哭了,连连问道:“你也知道了这事,莫不是大家都知道了?”想到这里,她又忍不住落下泪了,心灰意冷的说道:“二奶奶素来和我要好,她既然能亲自来跟我说这事,我看着这就是十之**的事情了。可我实在想不通,大爷若想抬人,凭我们家的家业,何须隐瞒,即便他来是跟我商量,我也不敢拦着,谁让我肚子不争气,只生了一个丫头,好不容易怀了个哥儿,却又掉了!他竟然将人养在外面,这要置我于何地呢!”

    秋晴看闫氏伤心成这副模样,心中甚为不忍,可也忍不住为自家小姐这天真的性子哀叹。不说好好一个哥儿怎么落了胎,凭她们微薄力量是找不到原因的,可就算寻常人都明白,这才小产过后的人,哪里能劳动伤神,可二奶奶一副“我为你好”的模样,自家奶奶竟觉不出什么来,这叫她一个奴婢怎么办!

    心中叹气归叹气,秋晴带着秋霜服侍了闫氏服药、歇息,又少不得细细的安慰自家主子一番。等院子里的其他人回来了,半是含威半是许诺的敲打了一圈,直到诸事安定,她决定要去找一个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