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最后一个音落地,所有人都在沉默,那太监细着嗓子。

    “郡主,接旨吧。”

    沈画这才反应过来,双手举过头顶。

    “沈画接旨,谢主隆恩。”

    接过圣旨的那一刻,沈画才真正意识到,自己是彻底陷入了这混乱的朝局乱斗之中,她看着手里金灿灿的圣旨,顿时觉得有千斤重。

    太监客气道。

    “恭喜郡主,贺喜郡主。”

    沈画不知晓宫里的那一套规矩,沈骞见她生楞连忙向身后的沈梁氏使了个眼色,沈梁氏会意,连忙从手上取下一个镯子,塞到那太监手中,嘴上不忘说上几番客套话。

    “劳烦公公跑一趟,小小敬礼,不成敬意。”

    那公公接过,看向沈画的目光里带着丝复杂,这女娃娃怎么连这点礼数都不知晓。

    又是一番逢源,沈骞将那太监送走,看着沈画,眸中纠结万分。

    这二女儿一向是他不看好的,却没想到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一时间竟不晓得用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她。

    沈画没心思猜测沈骞的想法,她只是觉得自己被某种力量越拖越深,这种无力感令她烦躁,转身便往自己的院子里去。

    香茶心思简单,她见沈画如今受封郡主,雀跃不已。如此一来,她们便再没有人可以欺负了去。

    “小姐,哦不,郡主!”

    沈画见香茶面上难掩欣喜之色,摇了摇头,到底还是孩子,心性如此单纯,她只知道,如今她被封郡主,便注定与朝局那滩浑水脱不了干系了。

    “郡主好像不太开心。”

    香茶虽开心,但也敏锐的察觉到沈画的情绪不对,她开口,小心的问道。

    沈画摇了摇头,冲她笑笑,香茶是真心对她的,她不能让香茶担忧。

    “我没事,我们去一趟国师府吧。”

    香茶顿了顿,低低应了声。

    “好。”

    香茶低着头,一想到国师大人身边的那个侍卫,便红了脸,虽然她一个小小的婢女,本不应想这些好事,但毕竟是姑娘家,又恰逢情窦初开的年纪,遇见风澈对了眼,自然就上了心。

    沈画显然没注意到香茶的心思,她只想着,墨煊在朝堂混迹已久,应该知道些什么。

    沈画领着香茶踏进国师府,门前的护卫早已对她熟识,见她来恭敬的行了个礼,沈画淡然的走过,她是个挺记仇的人,现在还记得当初那护卫将她拦下的事情,香茶也跟着哼了声,她事后听沈画讲起,也是气愤,她觉得欺负自家小姐的人都不是好人。

    那护卫自然是听到香茶的轻哼,顿时浑身一颤,冷汗直流,都道唯小人与女人难养也,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沈画来到墨煊的房前,见风澈正站在门前,便知晓墨煊必定是在里面了。

    “国师大人在么?”

    风澈点了点头,沈画了然,提起裙摆进了去。

    一进门便嗅到淡淡冷梅香,她不着痕迹的说了句。

    “国师大人,你好香。”

    沈画反应过来时差点没一巴掌拍死自己,此话听起来好生熟悉。阮慕欺好像也说过类似的话...

    墨煊怔了怔,眸子里蕴了笑意,他语气淡淡。

    “郡主也很香。”

    沈画一听‘郡主’两字,瞬间回神,也不管自己说过的话语多轻佻,她一对秀眉蹙起。

    “皇上为什么会封我为郡主?我总觉得我好像被扯进了一些事情。”

    墨煊也收起戏弄的心态,他也是早上才收到的消息,第一时间,他想到的是东方玄,那个蛰伏了十九年的清王,长安朝局不稳,他也出来开始参与这党争之中了么?

    墨煊见沈画正盯着自己,目光灼灼,不由得别开脸,轻声回道。

    “你什么都不用管,一切交给我。”

    沈画眨了眨眼,她从此话里听出浓浓的关切,是她的错觉?

    墨煊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什么,耳垂微红,他更正道。

    “你要是擅自行动也许会打草惊蛇,到时候添乱我抽不开身管你。”

    沈画撇了撇嘴,果然是自己多想了,她寻了个座椅坐下。

    “那我就真的什么也不管了,你自己折腾吧。”

    沈画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将安全交予墨煊,若不是推心置腹,这般不做防备是要吃亏的。

    墨煊心思细腻,他想到这一点,嘴角微微勾起,语气也温和了许多。

    “你母亲的事情可有眉目?”

    沈画一提及李氏,神情黯然,她咬着唇。

    “只是知晓那场火来得诡异,却毫无头绪。”

    墨煊见她愁眉不展,神差鬼使的,俯身到她面前,伸手将紧蹙在一起的柳眉抚平。

    沈画震惊于他的动作,瞪着眼睛失了言语。半晌她磕磕巴巴道。

    “做,做什么?”

    墨煊身子还未撤去,见她反应,轻笑,声音低沉。

    “你眉上有灰。”

    沈画捂着砰砰直跳的心口,退后一步。

    “谢谢。”

    墨煊低垂着眉眼,笑的欢快。

    “不客气。”

    沈画最见不得墨煊这幅模样,有着致命的吸引力,让人不自觉沦陷,她慌忙的找了个借口离去。

    墨煊抬起手腕,摩挲着,指尖尚存的温度令人留恋。

    门外的香茶见沈画逃似的跑出被吓了一跳,她对风澈行了个礼便急忙追了上去。

    风澈也是疑惑万分,他勾头往里屋看了眼,见墨煊也笑的一脸莫名其妙,顿时觉得诡异。

    香茶追上沈画,便不紧不慢的跟在她身后,回忆起方才风澈的音容笑貌,小脸红的几欲滴出血来。

    沈画平复了情绪,方才想起香茶,一回头便看到香茶脸红的跟猴屁股似的,一时来了八卦的心思,她缓缓凑近香茶,语气暧昧。

    “我们香茶好像有点不太对劲呢。”

    香茶连忙抬首,忙不迭地的摇头摆手。

    “郡主你看错了。”

    沈画见她这般慌乱,愈发兴趣盎然。

    “让我猜猜,是国师大人?”

    香茶顿时一脸惊恐。

    “香茶岂敢肖想国师大人!”

    “那就是风澈侍卫了。”

    沈画见香茶顿时哑口无言,笑的一脸奸诈,心思单纯的女娃娃啊,中套了吧。

    “我们香茶情窦初开了,但不知风侍卫是如何想的,改日去问问好了。”

    香茶听得沈画这么说,急的红了眼眶。

    “别,郡主,千万别!”

    香茶语无伦次,沈画见好像有些过了头,立刻安慰道。

    “不说不说就让咱们香茶单相思吧。”

    香茶这才耷拉下脑袋,果然是单相思呢...

    沈画自被封为郡主之后,生活便过得愈加‘丰富’,今个儿进宫见过这个妃子,明个儿进宫见过那个娘娘,整日在后宫中游走,将那偌大的皇宫都摸了个透。这是旁人所羡慕的,但却是沈画厌恶的。

    她厌恶那些莺莺燕燕的装腔作势,她厌恶那些皇亲国戚的话里有话,她一向追求的只是干净安静的地方,却迫不得已的踏进这世上最肮脏的皇宫!

    沈画躺在床上,今日是难得清静,正想好好睡一觉,却又听得一句令她头疼的话。

    “郡主,皇后娘娘请您进宫小聚。”

    沈画几欲爆发,这些后宫的女人不知大的什么主意,一个两个争先抢后的邀她进宫,她沈画不过是多了个‘沁阳郡主’的头衔,有什么值得她们争抢的!

    但沈画到底不够老练,没有想清楚这郡主头衔背后的意义,说到底,郡主二字就已经代表沈画属于半个皇家人,且沈画今年正逢及笄,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若是沈画能嫁给属于自己一方势力的某个官员,以沈画的聪慧,自然是如虎添翼。

    换一句话说,她们看上的并非沈画‘郡主’的头衔,而是沈画这个人!

    俗话说人怕出名猪怕壮,皇上将沈画推置风尖浪口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他要沈画成为众人争抢的物品,或者说,是引出那些蠢蠢欲动的势力!

    沈画梳洗一番,便上了宫里来得轿子,轿夫显然是练过身家的,一路上沈画未曾感受到任何的颠簸不适,暗自腹诽这皇家人真会享受。

    宫里的地形沈画也熟知的差不多,也知晓这几经辗转的地方便是皇后居住的地方清华宫。

    皇后不愧是皇后,这宫里的建筑比沈画见过的其他几位妃子要大气的许多,她一路上不动声色,进了门,远远的便见到一个妇人慵懒的躺在贵妃榻上,动作妩媚。

    沈画上前几步,对着皇后盈盈一拜,皇后转眸看了她半晌。

    “郡主快请起,情邵,快备坐。”

    名为情邵的宫女应了声,端了个红木椅子送到沈画跟前,沈画谢过。

    皇后不着痕迹的将沈画端详一遍,觉得面前的女子容貌却不算绝顶,但气质过人,宫里的多数女子都比之不及,暗暗定了心思,她语气轻柔的开口。

    “听闻郡主医术过人,本宫今日总是觉得头疼不适,才厚着脸将郡主召进宫,郡主不会生气吧?”

    沈画一听此言便绷紧了弦,她轻声回道。

    “皇后娘娘哪里的话,画儿若能为娘娘解得一丝半缕的忧,实在是画儿的荣幸。”

    沈画这话说的面面俱到,皇后暗暗赞赏,她接着道。

    “那便有劳郡主替本宫查看一番了。”

    沈画浅浅应了声,起身上前,皇后将半截玉藕似得手臂伸出来,沈画探上她的脉搏,她沉吟片刻,缓缓道。

    “娘娘近日是否觉得体虚无力,食欲下降?”

    皇后一听,认真起来,她道。

    “确实如此,郡主可知道是什么病?”

    沈画回道。

    “娘娘不必忧心,只是普通的食欲不振,画儿稍后开副方子,服用三日便能药到病除。”

    皇后点了点头,对着情邵使了个颜色,情邵会意,弓着身子退了下去,不一会又回来,只是手里多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锦木盒子。

    皇后将盒子递给沈画,沈画连忙摆手,她不晓得里面装的是什么,但这后宫中的东西要不得,这个道理她还是懂的。

    “郡主为本宫解了烦心事,一点谢礼,郡主收下便是。”

    沈画急忙道。

    “娘娘不必将此事挂在心上,不过是画儿的举手之劳,这谢礼当不起啊。”

    皇后轻笑声,她缓缓道。

    “郡主还是打开再决定吧。”

    沈画闻言,也不能拂了皇后的脸,只得硬着头皮打开,打开的一瞬间,沈画内心便一阵翻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