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卫难得露出如此可怖表情,但见她摔了药盅,纤柔玉指横指着赵芡,骂道,“没良心的奴才,当真是捂不暖的灶里猫!夫人待你这般好,你却在这药盅里头都参了些什么?”

    精卫的质问声虽然不大,却字字句句听着叫人的慌!

    赵芡一脸不惊不慌的从容模样,只站起身来,亦不介意失了分寸,叉着腰指着精卫竟如个泼妇一般的对骂起来,“我好歹是七子,你算个什么东西,竟有脸在我面前指手画脚。况,无凭无据的,你且说什么我往这其中搀了东西?”赵芡丝毫没有心虚模样。

    精卫也是被赵芡这模样激恼了,唾骂道,“我精卫没有别的本事,唯一精通的就是药理了。这羹里若没有放土元,那怪我精卫学艺不精,便是剜掉我这舌也可。”

    说着,精卫哼哼冷笑道,“怪道芡七子言说喜欢在膳房侍弄呢,这土元的腥臭之气,芡七子怕是没少想法子来遮掩罢?芡七子使什么不好,怎的就选了这一味如此容易辨识的土元呢?”

    精卫话音未落,但见赵芡变了脸色,可她依旧一脸愤恨模样,“无凭无据的,你别站在这儿说瞎话,若想让我伏罪,你且拿出证据来呀!”

    土元?我思索着,虽药理不通,可妊娠时最基本的一些禁用药物我还是记得点儿的。若是我没记错,这土元大概就是土鳖虫了。

    这虫子在咸阳很常见,夏秋季节尤其多,取材倒是方便得很,也无须去医馆里引人耳目的抓药。赵芡,她竟在何时起了这般心思吗?我疑惑着瞧着她,总觉她面色有些不对。

    “且慢!”嬴端面色微微有些泛起潮红,似是恼了,冷声道,“栖桐姊姊颇得大王的喜爱,如若在这祥瑞宫出了事,想必这罪责,少不得又要推到本宫的头上!芡七子,你是何居心?”

    赵芡冷笑着,极力辩驳道,“凭什么一个两个都诬赖我?你们若真有本事的,且拿出证据来,再让正儿八经的御医前来验验药,如若不然,我绝不伏罪!”

    赵芡字字铿锵,仿佛这事儿真不是她所为一般。可如今,即便是叫来了御医,又验了食材,当真一切就会如此简单解释了吗?莫非,当真误会了赵芡?可精卫的舌头,不可能有问题……

    “如此,那便唤御医去青鸾宫验药渣罢,再叫舌头灵敏些的御医,来试试这药盅里是否有土元的味道。”我淡淡然说道。

    觊了赵芡一眼,却发现她虽红了脸颊,却一副大无畏模样。而嬴端,此刻的面色愈发红了些,那潮红的颜色,看着总教人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祥瑞宫离那御医馆也还算近,不多时御医便来了。为保万无一失,他们尝了尝还未动用过的药盅中膳食后,又试了试精卫摔在地上的膳食。

    精卫一脸桀骜模样,只问道,“何如?”

    御医面色颇有些难看,答了一字,“然!”

    祥瑞宫当场便如炸锅般,闹哄哄的喧嚣不已,赵芡红着脸梗着脖子,就是不愿认错,乃至嘴硬道,“青鸾宫内寻药渣的还没来呢,急什么?”

    故而,众人虽已对赵芡满是愤恨,却到底忍住了怒。嬴端的手蠢蠢欲动着,似是很想扇赵芡一巴掌,却碍于我还在场,也不敢担待,故而只的隐忍着。

    不多时,去青鸾宫检药渣的也回来了,亦带回了些土元的药渣。

    铁证如山,如今这罪责,赵芡却是再不得抵赖半分。

    嬴端当即站起来,她因着激动身形有些摇晃,绯红的面色上前就狠狠掴了赵芡一巴掌,“贱婢,你当真狠得下心下手,栖桐姊姊腹中怀中的可是大王的孩子,你怎的下得去手?”

    众人议论纷纷着,却谁都不敢大声,尖酸刻薄的声音四处响起。

    “早就瞧出她不安好心了!”

    “贱婢,夫人就该将她处死了才是!”

    “呵,这般狠心之事,亏她做得出来!也不怕损了阴德不是?”

    言语一个比一个难听,却也有少数女子保持缄默的。我四下一瞧,却觉着这些女子的面色,似都比先前进来时红润了许多。或者说,如今的红都是不自觉的潮红姿态。不禁自抚了抚面颊,虽这祥瑞宫内焚了线香又有香炉烘着,却也不至将人烤得如此绯红姿态啊……

    我心内不安的感觉更甚,总感觉不对劲儿,却又捕寻不出来问题究竟在哪儿。

    赵芡似是压抑得紧,被嬴端狠狠掴了一掌之后,竟怔怔的被打懵过去,脸别过去半响都没动静。

    嬴端见赵芡也不反抗,抬手便又想一巴掌,不料赵芡这回反应倒是迅猛,不待嬴端的手落下,猛然抬手打掉嬴端抬起来的手,反手一个巴掌火辣辣掴在嬴端面上。

    更甚,赵芡做出极夸张的动作来,抬腿便给了嬴端一脚,径直将嬴端踢翻在地上。

    我吃惊的还未反应过来如今是何局面,却闻赵芡恨恨道,“呵,你居然晓得来告诫我不要对孩子下毒手,那你当初怎么对我儿下得去毒手?”

    嬴端平日可没这般孱弱的,但见她被踹翻在地,捂着小腹竟无声**着。

    祥瑞宫乱得同一锅粥般,嬴端倒在地上竟然失了声,赵芡对嬴端的恨让她处处都下的死手,发力颇为狠戾,叫嚣着,“似你这般狠毒的女人,就该断子绝孙!”

    也不知是谁先反应过来,大吼一声,“快!快拉住她!莫让这贱婢伤了赵国夫人!”隐隐觉得那声音,有些像玉玲。

    众人这才反应过神来一般,群涌而上,想去制住赵芡,亦或她们根本就不是反应不及,而是本就希望看见嬴端挨揍。玉玲叫唤一声后,起的起来拉赵芡,更多的则是站起来的那一刻,身形一软,便瘫倒了一片。

    这……这是什么情况?

    我实在不曾想到,今日会出现这种我想都想不到的局面,场面根本不由我控,乱起来便如断了把的沸水开了锅般,想要端开都无从下手。

    赵芡终于替够了嬴端,仰天大笑着似个疯子般,“哈哈哈哈!嬴端,你也有今日!你且给我等着,势有一日,我赵芡定要将你除了,血债血偿!”

    几个还未倒下的女子押着赵芡,面若惊鹿的瞪着我,寻求着我的解决方式。

    我头疼得紧,唤精卫去叫了最近处巡逻的侍郎来,对赵芡道,“芡七子,你我终究友人一场,此事的罪责,本宫会调查清楚了再来处决的!在此之前,你且去隐宫待着罢!”

    说罢,又对着那几个呆鹅般的女子吼道,“愣着作甚?这些个人躺了一地,还不快写先将人扶着坐好了?还是需要本宫教你们怎么扶人?”

    复而又朝着那两个女医冷声喝道,“还是说,你们也需要本宫教你们,你们的职责是什么?”

    七零八乱的祥瑞宫,扶的扶倒地的女子们,诊的诊脉,我是当真忽略了嬴端能折腾的能力,或者,今日是否她所为,全然说不准!

    我打量着还站得起身子的人,她们在此之前是没有那种潮红的面色的,只如今过惯了宫中悠闲日子的她们,此刻抬着人折腾,倒是累红了些脸颊,却也不是那般病态的红。

    不多时,女医上来禀告诊脉结果,“夫人,赵国夫人和少使们这是中了毒的征兆,只是中的何毒且还说不准。不过,臣观主子们呼吸还算均匀,就是脉搏有些紊乱,想来不是什么要人命的毒,还要再查探一番才能知晓具体。”

    我点点头,暗道阴谋是定然存在的,可到底谁是黑手?说是赵芡,我却不信她能在半年时间里练就如此大的本事,竟能将一宫的人都耍得团团转。可嬴端,就目前情况看来,也不似是幕后黑手。除却这两个人,再者有能力折腾的就是赵姬了,可赵姬早已不问咸阳宫世事多年……

    丝毫没有头绪的情况下,杜鹃居然无头苍蝇般撞进了祥瑞宫,“夫人,不妙了不妙了!夫人的妹子被人架着刀押进青鸾宫了,押送的人个个儿凶神恶煞的,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夫人且快回去看看!”

    芈青萝又出了事?今儿这是闹的那一出?重重叠叠的变故,铺天盖地的翻涌过来,压得人根本没有丝毫喘息的机会!我气恼不得,只得暂且留下精卫在这宫中先守着,且跟着杜鹃匆匆赶回青鸾宫。

    果然,芈青萝被四个壮汉架着,脖子上还抵着刀。芈青萝自跟在祖母身边之后,何时还经历过这般架势,只吓得瑟瑟发抖的低头流着泪,我冲进去,对那四个壮汉吼道,“你们这是作甚?还不快将刀放下,想伤了我的妹妹吗?”

    四人相对看了一眼,很听话的将刀放下了,芈青萝抬起头来,哭得如同水浇了般,朝我的方向扑了过来,颇为小心的贴着我的肩膀却隔开我那隆起的腹部,生怕挤压到我腹中孩儿。

    她似个委屈透了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倾诉的亲人,呜呜咽咽的趴在我肩头哭道,“夫人……夫人可算回来了。”

    我扶她到一旁做好,拿帕子替她揩了泪,怜惜道,“好妹妹,怎的被人弄成这般模样,谁将你捉来的?又何苦这般威胁恐吓你?”

    芈青萝抹了把泪,悲怆道,“臣女只听说,大王今日在朝堂上和我家夫君吵开了,大王一怒之下便将我夫君派去攻赵了。这且不说,大王派了这些人来将我捉拿进咸阳宫,我且摸不着头脑呢,可被这几人凶悍模样吓得腿都软了……”

    她哭得凄凉,虽说与她并无多少感情可言,可到底好歹也是姊妹一场,忍不住握着她的手想安慰她,低头却瞥见她手腕上的一片淤青,我捋开她的袖子,轻轻抚了抚那片淤青,她疼得倒吸一口凉气想将手往回缩,却被我扣住手,厉声问道,“这淤青从何而来?可是长安君打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