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白薇亦是个嚣张极了的,她还能在这咸阳宫悠哉过活,倒也是个稀奇事。不过,依照她这般爱挑事儿的性子,迟早是要惹出大乱子的。

    可我现下想做的,便是趁她未惹出大祸之前,将其除之!

    “阿房姑娘,听闻夫人这几日劳碌,你在这青鸾宫中一个人可还孤单?我过来陪陪你可好?”白薇的声音软糯糯的,难得的温婉贤淑模样。

    想来,在她未蒙君恩之前,便是这般在阿房和阿政面前装巧卖乖的罢?

    好歹还曾是阿房那甘草宫中的侍女之总,如若不是她被赶出甘草宫了,怕是甘草宫也轮不到紫苏来主事。

    我不动声色的坐着欲看戏,倒是芡儿这丫头,欢欢喜喜的唤道,“白少使,你也来陪阿房姐姐用膳的吗?”

    “哟!阿房姐姐?她年岁可比我小了去了,她唤我姐姐还差不多呢!”白薇笑嘻嘻的进来,一眼瞄到我,方收敛几分,进来端正行一礼,“婢拜见夫人。”

    我今日只穿了件素色衣裳,纹饰都不多,发髻又是松松的未曾好好打理,想必白薇进来第一眼是未瞧着我的,故而猖獗几分。

    呵,在低位者才能更好的看清形势,这一点我自小便深有体会。只不知,现如今我若是到了低位,如今这宫中之人又会待我如何?

    我自笑着不做声,画眉这丫头素来是瞧不惯白薇的,只暗自咕哝了句,“我还比你年长呢,你是否也该唤我一声画眉姐姐?”

    呛声虽不大,却将原本就尴尬的局面陷入彻底冰封。

    白薇曾被画眉作弄过,对这泼皮丫头自是不敢招惹的,只挤出一个僵硬的笑,“画眉姑娘,我不过同芡儿和阿房姑娘顽笑一句罢了,你何苦这般针对我?”

    针对?这话却将画眉推说得似是无理取闹之人了。

    赵芡眨着眼睛,似乎有些不明所以,只盯着我瞧瞧,又盯着阿房瞧瞧,瞧来瞧去却也没看出个究竟。

    “出去罢!来这儿也不过徒惹是非,你又何苦来呢?”阿房放下碗和玉著,面无表情的说道。

    她不曾看白薇一眼,想必也是对白薇憎恶至极的罢?她是不会发怒的人,故而能做到的极致便是不搭理了。我倒是也有几分看不明白,如若我被那般羞辱过,我此生定是再不会来这是非地停留半刻的,白薇不仅来了,还恬不知耻的唤阿房姑娘又自称姐姐,这般厚的面皮,怕也只有她才有了。

    白薇只作未听见这话一般,兀自席地坐下,黏着阿房身边。

    阿房不动声色的挪了挪位置,往我身旁靠了靠。赵芡拧着眉头,似乎看不明白如今的状况,只抓抓脑袋,颇为头疼的样子,索性低下头用膳了,再不看我们几人。

    阿房都不愿再动筷,只抬起眸子看着青鸾宫的梧桐树,道,“白薇,你出去罢!青鸾宫,没人欢迎你的,你非要将关系闹得如此僵才作罢吗?”

    “好歹曾主仆一场,阿房姑娘你恁的如此不念曾经情面?”白薇眸子忧色憧憧,只作可怜态,水汪汪的眸子四下飘过,最后落在阿房身上。

    屋内一片寂静,无论此时是谁说话,只怕都会觉得尴尬得紧。

    “我与你之间,早就尽了主仆情分。”阿房只道,“况,我在一日,便从未将你们当过下等人。我亦是乡野出生,我明白身为仆奴的不易,你在甘草宫时如何待你们,你自最清楚不过。”

    阿房的确是没多少架子的,故而白薇才敢在她面前猖獗至此罢!

    如此看来,威压虽不必常端在手,时不时的展露出来亦是有必要的。

    白薇浅浅一笑,唇角眉间虽风情万种,却总觉有几分轻浮,“阿房姑娘这般说可当真是伤了我的心了,姑娘待我好我是记得的,可如今姑娘即将飞黄腾达了,却是不记得我们这几个曾经伴着姑娘在甘草宫的姑娘了。,当真是人若发达了,总该想磨灭曾经的不光辉的,可是?”

    我觊了一眼阿房,她早已被气得浑身发抖,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不过两息,白薇又作自怜模样,只叹道,“我早该想到的,姑娘现在有了王嗣,迟早是要封高位的,怎的可能是我等卑贱之辈高攀得起的?指不定,将来和夫人的地位可有比拟也是未可知……”

    白薇说着,表情颇为微妙的瞟了我一眼。

    我抬起头,眼神里杀意毕露,只压低了嗓子犹如虎在扑杀猎物前的低吟,“出去!”

    白薇一愣,随即可怜兮兮的模样,声音也弱了几分,“夫人,婢可是……”

    “本宫不想再说第二遍!”我抬起眸子狠狠地瞪着她。

    她的身子一僵,怔住半响,到底是露出惧色来!咽了好几口口水,方气未平息的模样恨恨起身。直至出了青鸾宫,方低声咒骂着,欲离去。

    精卫眼细,只瞟了一眼,便对我道,“夫人,白少使未往自己寝宫的方向去,倒是往万安宫的方向去了……不知……”

    我抬眸,早已不见了白薇的身影,但我知精卫素来是个心细如丝的,故而信她。

    点点头,起身欲追去查看一番,不料赵芡揩了揩嘴角,有些唯唯诺诺道,“夫人,婢该回去了。谢夫人不吝恩赐,婢心中感激!还有阿房姐姐,谢阿房姐姐赏饭!”

    板着脸半响的阿房终于笑了笑,只道,“你呀,倒真是个馋猫儿,我们几个未韵神,你便吃了三碗饭了。可吃饱了?若是没吃饱,再多吃两碗再离去也不迟。”

    赵芡一张小脸儿涨得通红,只羞得肉肉的手连连摆开,“不必了不必了,婢叨扰多时,也该回去了。”

    赵芡将走之际,我吩咐百灵交待下去,以后让膳房给赵芡这丫头备上双份膳食,莫让她吃都吃不饱才是。却也着实的对这丫头喜欢得紧,且不说将来是否用得上她,有这么个活宝儿似的丫头在咸阳宫,总归是不会太冷清的事。

    也不知这白薇往万安宫去作甚,总归不会是好事就对了。念及至此,我亦不敢久耽搁,只匆匆换了身衣裳,便往万安宫去了。

    万安宫一如既往的凄清,我明白,这儿虽然凄清,却也是个是非颇多之地。

    门口两婢子正欲给我行礼,我只伸手拦住,二人相觑一眼,到底不敢再吱声。

    我与画眉匿了脚步声,只轻轻悄悄的往万安宫内殿挪去。不多时便闻得白薇的哭腔在这万安宫内隐隐,如怨如妒,如痴如怔。

    “太后娘娘,您且瞧瞧,她如今还未正式的成为大王的美人呢,便如此猖獗!若是日后得了恩宠了,还不得掀翻了这咸阳宫?”白薇说的自然是阿房。

    呵!我倒不知,她还这般善变又善编!

    赵姬的言语依旧是冷冷的,“行了,不必多言,本宫与她相处的时日并不比你少,她是如何模样的人,本宫能不清楚?”

    白薇自碰了一鼻子灰,却依旧不死心,只又愣了片刻便接着道,“可……可夫人还偏帮于她!”白薇十分不甘的说道,“太后娘娘,夫人终究是大王的结发妻,将来又是要独掌这咸阳宫的,如若夫人还偏帮于她,那可当真是对太后娘娘十分不利的啊!”

    白薇说着,复又哽咽起来,“太后娘娘,您瞧瞧,我脸上这印子还是夫人打的呢,我倒是该的被夫人教训,可连夫人身边最卑贱的那媵女,唤作画眉的丫头,却也泼皮得很,一个小小媵女都敢往少使头上踩,太后娘娘,您说说,这青鸾宫的是否也太猖獗了?”

    闻言,我却是不能再听下去了,只推开门站在门口,乖乖给赵姬问了一回安,随即上前,捏着白薇的下巴微微抬起。

    她的面颊果有一边是红肿着的,五指模样还清晰可见。

    轻笑一声,我抬手便是一巴掌往她另一半脸劈去。

    她疼得惊叫一声,跌坐在地上,看着我的模样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这印儿能从青鸾宫一路保留到万安宫,可见我最近拳脚之力见长啊!”我揉了揉手心,有些麻麻的发疼,却还嫌自己打得不够狠!面色狠戾的看着白薇,我只道,“今日既你说我打了你,我辩解也不是,不辩解也不是,索性便让你的话落实一番,如何?可被打得还舒服?嗯?”

    白薇只惊恐的看着我,连连摇头。

    她怕是怎么也没想到,我会一路尾随着她来了万安宫,还将她一番话听了进去。而我又是个极不爱按套路走的,不但不辩解,还反掴了她一掌,她却是也吃够了苦头的。

    被我这么一吓,白薇只战战巍巍的跪下,结巴着嗓子道,“夫人,夫人,婢再不敢了。是婢潲水蒙了心,才在太后娘娘面前胡说的。”

    说着,又打着哭腔跪伏到赵姬面前,“太后娘娘,说到底,婢不过是为求大王多看婢一眼罢了,才做这般出格的事情!可大王的眼里,心心念念的只有那阿房女,婢在大王眼里,却是连一颗尘埃都不及的。婢所做这些,不过因着婢一颗爱大王的心,婢只想同大王多些时日相处。太后娘娘,婢虽可恨,可婢到底是个女子,如何不妒啊!”

    她说着,亦闪着泪光瞧了我一眼,抽泣几声。

    一直面无表情的赵姬,终于有了丝丝动容之色,眸中竟隐隐有几分不忍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