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片1>洛真说过要分开,曹丕当真给她全部自由,整军南征,直下洛阳,竟是没再见洛真一面。很多年后,当他知道这次分开便是天人永隔的时候,才追悔莫及。

    曹丕南下洛阳,收了曹彰的兵权,封为任城候。

    城门之上,两个人影而立。

    洛阳的气候比邺城更加温润,扑面而来的潮湿空气让曹丕一向紧绷的心也柔软起来。郭近日来总是面带喜色,似乎曹丕继位魏王,一向不喜形于色的她反倒肆意起来。

    曹丕挥开袖子,一身暗金色的绣线绣着云纹的黑色华服将他逼人的气势晕染开来,整个人透着冰冷的气息。而郭立在他的身侧,同样暗色的黑色华服却是银线绣着的牡丹,大朵大朵的绽放。

    群臣朝见,莫不赞叹,当真是绝配。

    郭笑道“如今这个位子,你可满意?这便是你的目的了么?”

    曹丕愣了愣,笑的别有深意“父亲在位时,权势比我更甚,仍旧拥护汉室,我难道就可以取而代之了么?”

    郭看着曹丕幽深的眸子,拍手道“你心里不是已经有答案了么?”

    曹操年轻有权势的时候天下还很乱,如果曹操称帝,天下很多人也要称帝,但都会以灭曹扶汉为借口。但是此时,朝堂之上,朝臣武将几乎都是曹氏一族的人或者服从于曹氏势力的人,此时即便称帝,也没有人敢站出来说一句话。

    曹丕抬头望天,山川大河,朗空群鸦,心里的壮志和期待瞬间被点燃,他知道,的抱负很快便要实现了。

    冬季,十月,乙卯(十三日),汉献帝在高祖庙祭祀,报告列祖列宗,派代理御史大夫张音带着符节,捧着皇帝玺绶以及诏书,要让位给魏王曹丕。曹丕三次上书推辞,然后在繁阳筑起高坛,辛未(二十九日),登坛受皇帝玺绶,即皇帝位。燃起大火祭祀天地、山川,更改年号,大赦全国。

    曹丕尊奉汉献帝为山阳公,汉献帝将自己的两个女儿献给曹丕为妃,曹丕追尊自己的祖父魏太王曹嵩为太皇帝;父亲魏武王曹操为武皇帝,尊奉母亲魏太后卞氏为皇太后。改封汉朝的诸侯王为嵩德侯,列侯为关中侯。大臣们封爵、升迁,各有不同。

    成为万人之上的君主是怎样的感觉?曹丕坐在龙椅上,任由百官朝拜,却没有想象中那么欢愉。后宫在郭的领导和指示下,又添了几位贵人和妃子,偌大的行宫才熙熙攘攘有了人烟。

    嘉树和辞燕一直跟在郭身边,他们仿佛瞬间长大了,不哭不闹。

    辞燕还小,她拉着郭怯懦问一句“娘亲为什么不跟着一起来?她一个人在家里么?”

    郭揉了揉辞燕的头发,微笑道“你们的娘亲和你们的父亲如果在一起会吵架的,所以他们要分开一段时间,你们要乖乖的,这样他们才能快点好起来。”

    嘉树站的笔直,一身凌然正气,他的眸子黑亮,熠熠生辉。“我们会乖的,多谢郭夫人,等娘亲来的时候我一定要娘亲好好谢谢你。”

    说罢,嘉树拍了拍辞燕的肩膀,故作大人模样“辞燕,你也要乖哦,不能任性。”

    郭看着这两个小孩子,心里不禁有些感叹,大约他们也无法接受,很快便会来的噩耗。

    曹丕继位,将自己的兄弟各自改迁,曹彰封为任城王,其余各自升迁贬谪不一,曹植也是接到诏令自安乡出发去往洛阳接旨,途径邺城,回了昔日的曹府。

    偌大的曹府,洛真,彩儿和寒绯倒是不惧冷清,三人没了拘束,倒是过得更自在。

    彩儿痴痴傻傻的说着疯话,寒绯自秋月冰凝服毒自尽之后也变得沉默寡言,几年下来老迈的不成样子。而洛真便整日与琴为伴,将自己的发髻每天不重样的变着法的梳起来,一时之间,小丫鬟们将洛真的发髻样式传出去,竟是满城的妙龄女子皆来效仿。

    有一个小丫鬟心直口快,偷偷来问洛真究竟是哪里来的这么多发髻的花样,洛真故作神秘笑道“每天都有一条绿色的小蛇来我的窗前扭动身子教我,故名灵蛇髻。”

    那小丫鬟吓得面色发白,将这件事传出去,时人皆啧啧称奇。

    曹植一进城里便听闻了这件事,到了容华香榭的时候还朗声笑道“我倒是要看看嫂子的发髻怎的让人移不开眼?”

    洛真抚琴而立,彩儿和寒绯则识趣的退下。

    “三公子,又见面了。”

    曹植上下打量着洛真,点点头道“果真这发髻独具一格,与我见过的皆不同。”

    洛真笑了笑,自己不过是将现代编发和日韩的丸子头相结合,消磨时间罢了。“莫要再打趣我了。你这是要往哪里去?”

    曹植眼里是难得的神采奕奕“哥哥已然接受汉献帝禅让,特诏我们前去封赏改迁,路过邺城,我便想着来看看嫂子。”

    洛真点点头,时间过得真的是有些太快了,她经历了东汉的没落,袁氏家族的覆灭,曹操身死,而如今,曹丕已经称帝,建立魏朝。

    三分天下的时代已经到了。

    曹植见洛真神色动容,不由得劝说道“哥哥对嫂子别无旁骛,我也看得出来,嫂子对哥哥并非无情……又何苦互相折磨?”

    洛真苦笑一声,眼里已是泪光点点“我也不知道,我究竟想要什么……很多事情我以为我不去理它,早晚都会有时间来解决,可如今过去了许久,我仍然觉得无能为力。”

    曹植被洛真这句话也戳中了心底的那一处情怀,爱情有千百般模样,曹植无法拿自己的来衡量曹丕和洛真的,自然也没有资格再任何人的爱情里面指点。

    “很多时候我们都在闭着眼睛走路,因为睁开眼你不知道会看见什么更可怕的东西,倒不如看不清,所谓糊涂是福。”

    曹植微微笑着“当然,我只是说说我的看法,嫂子不必介怀。我会在落英院留宿一晚,明早出发去往洛阳,如果嫂子想通了,我可以帮你给哥哥带个话。”

    洛真低眸,欠身行礼道“三公子请便,我会考虑的。”

    曹植心里惦念着***的酒,自然离了洛真便直奔***,他特意装了几大坛,明日装车给曹丕送去。

    而洛真则颓然不已,感情之事,终究没有头绪。

    夜里深凉,落了雪,月光有些刺眼,晃得洛真睡不着。恍惚间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来到门前,驻足许久,那身影熟悉的让洛真几乎怔住,久久不敢相信。

    “袁熙?”

    门外人影一愣,终是一推门,走了进来。

    月光倾泻,薄薄的雪随着月光吹进卧室,碰到红红的火炉则瞬间化成一滩水汽。袁熙遮面立在珠帘外,遥遥的望过来,声音一如既往的好听。

    “这么久了,我一直还有些话没与你说。”

    洛真凭着这声音几乎马上确定他就是袁熙,不由得披起衣裳便要向袁熙走去,却见袁熙倒退一步,抬手挡在身前,面上的黑纱被夜风吹的飘了飘,露出那一双好看的桃花眼来。

    “夜很长,我们慢慢说……”洛真不知道袁熙为什么拒绝她的靠近,于是裹紧了衣裳,向着火炉的方向靠了靠,汲取些许温暖,开口微微笑道“当年,你是怎么逃出邺城大牢的?”

    袁熙的眼睛微眯,像是在想很久之前的事,“你还记得王荣么?那时候大牢里除了你我,他也在……他让我替他谢谢你,说如果没有你,他和江舟晓也不会卯足了勇气私奔……虽然结果是当做乱民抓紧了牢狱里……江舟晓被狱卒**而死,而他也在寻死之际看到了我们被抓进去那一幕。”

    洛真掩唇,泪水已经模糊了她的双眼,原来她一直以为王荣和江舟晓隐世独居,看现实往往不那么美好。

    “他穿了我衣服代替我死去,而我受尽了酷刑,总算在曹操攻入邺城,大赦天下的时候,获得了出狱的机会……”袁熙下意识的按住了自己的黑色面纱,洛真立刻想起他乔装蒙面侍卫时,曾露出那张狰狞的脸。谁也不会想到丰神如玉的袁熙,会变成如此模样。

    袁熙顿了顿,忽的笑了“知道你嫁给曹丕的时候,我是恨你的,同样也恨他。于是我开始了报复……可是见到你明明知道我还活着,却宁可被曹丕误会也要保护我的时候,我终于知道,我为什么爱你爱到连恨都没了力气……”

    风依旧吹着,雪飘落进来化成水渍,在袁熙脚边氤氲成一副让人难过的样子。

    洛真已经满脸都是泪水“显奕,很多事情我没办法对你解释……但我心里只想着你能好好地,所有人都能好好地,可能是我奢求的太多了,这个愿望本身就无法做到……”

    袁熙弯了弯嘴角“我知道,洛儿,我知道你的心有多善良。但是你现在如此纠结,也正是因为此。我和曹丕之间,你已经有了明确地选择,却还是希望能尽可能的弥补另外一人。但这本身,便会让你陷入循环,往返而不至。”

    洛真的身子僵了僵,然后全身的毛孔都感受到面前那人遥远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