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查道明想到一块去了,如果真有能引起这么大变故的东西,绝对不会是普通的物件,可能性只有一个。

    查道明领着我俩大步流星来到了他那间书房里,打开了收藏室的暗门,琳琅满目的古董展现在眼前。

    “林峰大师,您看能不能帮忙找出来。”查道明站在门口做了个请的手势。

    林峰怔了片刻,示意跟来的年轻人,接过了那个罗盘。

    这罗盘也是个老物件,紫铜外壳上生满了铜绿,因为经常摩挲,外表极为光滑。林峰站在门口摆弄一番后,左手稳稳平端住,上面的指针开始轻轻摆动,始终稳定不下来。

    “不出所料,这里面气息交替剧烈,绝非寻常!”林峰说完右手转动罗盘外围的,指针外的字符转动,重新组合。

    调整一番后,林峰捧着罗盘一步步慢慢走了进去,我和查道明屏气凝气在后面跟着,那个年轻人没得到允许,守在了门外。

    进屋后,一件件古董展现,安静地摆放在架子上,林峰盯着罗盘在古董间穿行,神情疑惑,嘴里念念叨叨着。

    我看不懂罗盘,干脆就停下脚步,悄悄开了眼观看。

    这些古物由于年代久远,加上材质特殊,特性强烈,开了眼看,各色光怪陆离,屋子里跟打翻了颜料盒似得,极难分辨。反倒是查道明和林峰我看得清清楚楚,没头苍蝇一般在屋子里乱转。

    正看得得趣,忽然一件东西吸引了我的注意力,那件东西摆放在最角落里,不大的东西竟然呈现五色!仔细看,那是五个小环形相互交串在一起,首尾相接又形成了一个大环,正好一手戴的大小,每个小环各自有一种颜色,分别为:黑、黄、蓝、绿、白。

    不等我进一步细看,两条人影挡在了那东西前面,查道明的话语传来,“这是一位四川朋友送给我的,材质和雕工都很粗糙,看年代,应该属于新石器时代,可能是一件乐器,具体价值很难判断。”

    接下来,查道明伸手拿起了这个五环连串,刚提起来,几个小环相互碰撞,发出了五种各自不同的清脆碰撞声。尽管五声混杂,却相互不干扰,每一种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

    听见这阵动静,我悚然一惊,隐约觉得,其中有一道竟然很像是外公教给我的鬼调!

    “别动!”我下意识大喊一声,解除开眼状态跑了过去。

    查道明手里提着一个五环玉串,和林峰相对回头看着我,一脸不解,那个玉串仍在他手中轻摆,不断发出碰撞声。

    “这东西我经常把玩,从没发现有什么问题啊,小米师傅你……”查道明笑呵呵说着,脸色渐渐变了,笑容一点点潋去,再看向那玉串,目光中满是狐疑。

    我凑近了细看,果然发现了问题。

    我不懂玉,不过仍然可以看出来,这不是什么好玉,颜色驳杂不纯,既不润也不透,雕琢的简单粗糙。玉环上布满了细小的纹路,各自不同,有点像是老式唱片上的刻纹。

    看见我面色凝重,那二位也意识到了什么,屏气凝气一起看。

    看了半天没看出门道,我试着曲起中指,在白色那个玉环上轻轻一弹,侧耳细听。果不其然,玉环不停震动,发出的声音和鬼调如出一辙,只是比我所学的更完整,有许多调门外公并没有教过我。

    “小米师傅,看出什么了没?”查道明小心翼翼问。

    我点了点头,又摇了摇,最后盯着查道明问:“我要把这东西带走,去见一个人,可不可以?”

    查道明稍加思考,点了点头。

    得到了查道明的首肯,我没有立刻去接,而是找了几张纸,把每一截玉环都小心翼翼包了起来,相互隔开。我对鬼调有初步的了解,不这样的话,这一路“叮叮当当”,还不知道会招来些什么。

    查道明这时候应该已经意识到了什么,问:“小米师傅,你认为,我家的事情和这东西有关联?”

    我顿了下,苦笑着回答:“我现在还不能确定,不过**不离十,这东西偶尔响下可能问题不大,你经常玩,肯定会糟糕。”

    包好后,我把玉环收进口袋里,立刻告辞,查道明紧跟在我后面。

    “小米师傅,您什么时候回来?”查道明神情焦急,也不知他是担心我卷走了他的宝贝,还是怕家里出事。

    我看了他一眼,随口支应,“尽快吧。”

    “我让刘师傅送您?”查道明追着我说。

    有专车接送,我当然没有推辞的道理,一口答应。

    出了屋子,天色已经快黑了,查道明大呼小叫,把司机老刘喊了过来,我钻进他那辆黑色奔驰车,开向市区方向。回头看,查道明站在他那栋灯火辉煌的豪宅门口,神情焦躁。

    “米先生,咱们去哪里?”司机老刘问。

    我不假思索回答:“去城北。”

    老刘得了查道明的话,让他快去快回,听见目的地后,离开大路,拐进了一条乡间机耕路,显然是想抄近道节约时间。

    我当然不是要回家,这件事情只能向外公求助,只有他老人家能给我解惑。

    汽车在颠簸狭窄的村道上疾驰,车灯刺破黑暗,一路狂奔,我被司机的危险驾驶弄得心惊肉跳。可无论我怎么喊“慢点”,老刘嘴里答应,油门却一点不松,越开越快。

    一路惊险,只用了两个小时,汽车就开到了外公家,时间到了晚上九点。

    外公家的大门依然开着,外婆在堂屋灯下用酒闷西红柿,看见我从汽车里闯下来,一脸愕然。“小米,怎么这么晚来了?”

    我来不及解释,也解释不清,打了个招呼后,冲进了外公房间。

    外公正在伏案雕版画,看见我急匆匆的样子,眉头微微一皱,示意我先坐下。外公对我特了解,一看我的样子,就知道遇见事了。

    我坐在外公对面,平定了下呼吸,问:“当初您教给我那个鬼里鬼气的调子,除此之外,可还有其他的调门?”

    外公闻言,雕版的刻刀一顿,想了想,扔掉了反问:“你可知道‘五音’?”

    “五音”我当然知道,就是人的调门,从高到低分别是:宫、商、角、徽、羽。所谓的“五音不全”指的就是某人嗓门都不在调子上,特难听。

    闻听我的答案,外公摇了摇头,“这只是后来的说法,在上古时代,五音另有所指,分别是:天音、山音、水音、鬼音和毒音。这五音主要由巫师掌握,以此来沟通天地万物,我当初教给你的,是从甲骨文里翻译出来的‘鬼音’,只是不完整。”

    听到这里,事情已经全明白了,一切起源就是我带在身上的玉串,这东西很可能就是上古大巫所制,用来施展巫术用的。这样想来,这东西不但不粗糙,简直可谓鬼斧神工,绝难想象那个半原始时代的人,竟然能做出这样的东西!

    我对“鬼音”有了解,偶尔哼哼也许没事,可要是敢经常哼,绝对会引来百鬼缠身。查道明可能是因为搞不懂这是什么东西,所以经常把玩,终于把五冲全部引来了。

    再联想一下,查道明家的状态极不稳定,今晚这东西又响了,会不会又……想到这,我冷汗下来啦,我和张云山拼成这样,才算是稳住了局面,该不会就这么前功尽弃了吧?!

    “小米,你有事?”外公盯着我问,锐利的目光仿佛能穿透我的心思。

    在外公面前,我丝毫不敢隐瞒,苦笑着掏出被包好的玉串放在了桌上,“外公,是这么回事……”

    外公一边听我的叙述,一边用放大镜仔细观察那个玉环,并没有如我想象那样勃然大怒,神色一直很平静。等我终于说完了全部过程后,他叹了一口气,用刻刀尖指着玉环上细密的纹路说:“你判断的不错,这玉环正是靠这些纹路共振,才发出不同音的。”

    外公自始至终没有碰玉串,站起来踱步思考一番继续说:“如果判断不错的话,这东西应该是某位上古大巫的随身法器,用来辅助施展巫术的,这个人……不得了!”

    这个人的确不得了,只用随身法器(很可能是手环)就能发出这五音,那他的本事得有多大?简直超乎想象!不过现在也不是研究这个的时候,查道明家的事情该怎么办才是当务之急。

    外公又坐了回去,看着我良久,语重心长说:“小米,能教给你的,我差不多都教给你了,你也长大了,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不能做,你该有自己的分寸。”

    说完,外公往椅背上一靠,闭目养神不再看我。

    我回味了一番外公的话,不知为什么,心头涌出一抹苦涩,我长大了,外公也老了……可我许多时候仍然分不清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外公这就打算不管我了吗?

    我从小在外公的羽翼下长大,他老人家就像是一棵大树,为我遮风挡雨,没了他,我会不会迷失方向?

    我和外公静静对坐着,直到外面传来催促的喇叭声,才惊醒过来。也许我现在还搞不清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可这件事已经这样了,就决不能半道罢手。

    “外公,我走了,等事情办完就来看您。”我起身对着外公深深鞠了一躬,抓起桌子上的玉串,转身离去。

    临出门的时候,我听见外公叹了一口气,“其实,很多时候我也不知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