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有什么事情,长孙叙谨,你相信我。”她不愿意走了,坐在了前面的位置,他也坐在了美人靠的旁边,目光清幽的看着湖面,有微风吹了过来,一片清芬的气息。

    风荷正举,虽时令已经到了晚秋,不过菱莲也有部分含苞待放,也有部分已经开到了强弩之末,更有部分已经凋零,沐芳的心跳加速,不知道为何,一种不好的预感阴翳住了自己,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就好似一只小兽咬住了自己似的。

    她的预感相当的准确,准确的令人咋舌,今次,不会有准确了吧?她并不敢说,焦躁的站起身来,轻轻拂袖,目光扫视了一圈周边,越过了一片波光荡漾中的湖面,越过了水中的莲蓬与渔舟,也越过了高峻而又辉煌的城楼。

    今晚的月色是那样的凄凉,被高低错落犬牙交错的女墙一切割,更加显得支离破碎,有一种几乎带着绝望的痛苦美感,沐芳吸一口气,踱步起来,长孙叙谨眉宇微微高挑,同样是站起身来。

    “回去了,能有什么事情呢?他那样大的一个人,不会有事的。”一边说,一边握住了没吃饭的手,她的手冰凉,好似从水中打捞起来的一块浮冰一样。

    “不,不。”沐芳摆摆手,“我有一种预感,不好的预感,不好……”他的嘴唇轻微颤抖起来,长孙叙谨看着沐芳,一笑,“我也有一种预感,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饶有兴味的样子。

    沐芳看到长孙叙谨与自己“心有戚戚”不禁握住了长孙叙谨的手,“你说,应该怎么办呢?”

    “应该回去睡觉了,不然你会伤风咳嗽的。”这就是长孙叙谨所谓“不好的预感”沐芳听到这里,啼笑皆非,良久以后,只能安慰自己“好事多往坏处想,坏事多往好处想”这才勉勉强强说服了自己。

    “公公今晚回来太晚了,要是有心人要伤害他,这倒是给了人家一个可乘之机。”一边走,沐芳一边阐述自己的道理,长孙叙谨一笑,“有心人吗?哪里有有心人伤害他呢?再说了,伤害他有什么目的呢?”

    “断其千根发,不如伤其一指,公公虽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但是在你我这里却是举足轻重,不是吗?长孙叙谨?”沐芳提高了声音,长孙叙谨吸口气,不知作何回答,两个人不紧不慢的走着。

    好不容易这才到了屋子里面,偏气温开始降下来,这禁苑又是重重复重重,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到了尽头的屋子,他将自己的外衣脱掉,盖在了她的肩膀上,她到了一个寒噤。

    那种让人不寒而栗的感觉真是让沐芳难以忘怀,一直以来沐芳的直觉是那样的准确,准确到了变态的神色,两个人往前走,到了房子以后,她这才惴惴不安的去休息了,一路上长孙叙谨话不多。

    但是每一个字每一个句子都发自肺腑,他清楚,万分清楚,沐芳心里面担忧的事情是什么,但愿没有人真的伤害楚王,毕竟楚王在外人的眼前表现出来的是那样衣服窝囊废的模样。

    “我知道,休息吧。”他生硬的说道,沐芳知道,他并不愿意谈太多,无可奈何中,只能点头去休息了,然而这一晚上总是睡不着,到了约略三更天的时候,皇城里面一片闹嚷嚷起来。

    这边厢,有人惶急的过来拍门,沐芳知道大事不好,立即披衣而起,夜凉如水,猝不及防中,好似有人当头泼了一身的水似的,他不寒而栗,侍卫从门外进来,当先带头的是老雷与兰儿。

    兰儿过来给沐芳着衣,老雷头也不敢抬,“王爷,王妃,楚王失足溺水,属下无能,好不容易这才找到王爷的尸身。”这是沐芳怎么都想不到的,她讶然,一边手忙脚乱的系扣子,一边看着跪在那里的老雷。

    “父王怎会失足落水,定是被人所害!”长孙叙谨一边说,一边往前走,可能是过于仓促了居然一个趔趄,跌倒在了那里,老雷做事情向来是比较谨小慎微的,他说没救了,那绝对是没救了的。

    他说是“溺水”就绝对是“溺水”,这消息让长孙叙谨实在是接受不了,子欲养而亲不待,树欲静而风不止。沐芳看到长孙叙谨跌倒在那里,立即往前走,搀扶住了长孙叙谨,“王爷,去看看。”

    “他怎会溺水?”长孙叙谨似乎很费解。就连沐芳都百思不得其解,虽说他喝酒了,但是楚王哪里有一天不是浑浑噩噩的,失足落水的事情发生在任何一个人的身上也绝对不会发生在楚王的身上。

    但实实在在的,就发生在了楚王的身上。长孙叙谨被从地上拉起来,额头青筋暴凸,手指剧烈的颤抖,一叠声的让人伺候,过来两个惊慌失措的丫头,一左一右的搀扶起来,他哪里知道,自己口口声声不喜欢的父亲终于死了,他心头是那样的难过。

    沐芳看到长孙叙谨是这模样,心头也是微微一痛,几个人带着两人往前走,缥缈的朱红色宫灯将周边照射的一片莹莹烁烁的,两个人往前走,黑暗逐渐的给驱散开,沐芳唯恐手忙脚乱中,有人将现场票坏了。

    首先,她第一个不愿意去相信失足落水,其次,沐芳觉得这事情的可能性不大。他这样一个处于恋爱中的人,在没有追到曼君的时候怎会不小心自己呢,但是偏偏就没有小心自己。

    跌倒在了水中以后,再也爬不起来,她往前走,并没有理会身后的长孙叙谨。长孙叙谨就像是被抽了龙筋的龙一样,徒劳的缓慢的在身后往前走,不知道究竟走了多久,终于沐芳还是先一步到了现场。

    有微风吹了过来,沐芳站在这个位置,看到廊桥上已经将死者给打捞了起来,沐芳转过头寻觅老雷,老雷知道沐芳要问什么,立即说道:“是属下的人打捞起来的,断不会错,这里是死水,所谓死水微澜……”

    “你的意思,我清楚,就是说在这里落水的?”她狐疑的看着,然后往前走,楚王胡努什都湿漉漉的,身上有一些水草之类的东西花花绿绿的,老雷立即就走了过来,点了点头,“这里的水并不流动,所以这里就是落水的位置。”

    一边说,一边指了指栏杆的位置,沐芳微微沉思了一下,伸手,旁边的小丫头立即走了过来,给沐芳戴上了一副白色的薄纱手套,沐芳往前走,看着老雷,“此事蹊跷得很,帮我移动尸身。”

    “是,是。”往前走,老雷立即帮助沐芳将楚王的尸体给平平放在了那里,身体平放以后,沐芳又一次伸手,“镊子。银针。”两样东西分毫不差的递了过来,沐芳此刻一拳头轻轻的搭在了下颌骨的位置。

    楚王立即张开嘴,沐芳让人捧过来灯烛看着,微光中,沐芳看到他的嘴巴里面并没有淤泥与水草,不禁疑惑起来,又用棉花在他的鼻孔中试了试,奇怪的是就连鼻孔中都没有淤泥。

    沐芳握住了银针,在他的咽喉位置插入,过了片刻以后,准备看一看颜色,颜色正常。说明什么呢,沐芳看了看楚王的手,他的手痛苦的蜷缩在一起,握成了两个拳头,显然是经过了痛苦的挣扎。

    究竟是什么情况呢,一般人溺水以后,绝对会在惊惶中吞咽下不少的水中东西,尤其是鼻孔中,必然是有很多的淤泥,但奇怪的是并没有,沐芳抬头在周边扫视了一圈以后,疑惑的眸子落了过来。

    “父亲,父亲……”长孙叙谨这才姗姗来迟,对于楚王的离奇死亡,他更多的不是刨根问底而是一种油然而生的愧疚,他的目光在楚王的身上梭巡了很久很久,这才深吸一口气,“父亲,您怎会失足落水,此事孩儿定会查一个水落石出。”

    一边说,一边握住了楚王的手,楚王抱着眼睛,好像睡着了一样,但是面上还是那样的痛苦,沐芳看着这一张痛苦的脸,不禁也是疑惑起来,不是这样子死的,那么会不会是……

    “王爷,老王爷死的有蹊跷,但凡是溺水之人,鼻孔与口腔中势必有很多很多的污泥,王爷的鼻孔中并没有,也不是中毒,依照这个推断,说明……”

    “他在岸上已经遭遇到了重创,以至于闭塞了呼吸,等到恢复过来以后,想要上岸已经迟了,于是……”这就是沐芳的推断了,沐芳知道长孙叙谨急怒攻心,她立即挥了挥手,“尸身暂时不要动,扶着王爷在那里休息。”

    一边说,一边指了指旁边的位置,立即有女子过来,搀扶长孙叙谨离开这里,长孙叙谨是何等样明白的一个人,他一旦是知道这死亡非正常死亡,必然会刨根问底的,人死不能复生,他很快就消化了这个讯息。

    长孙叙谨并不准备打搅沐芳,看着兰儿去伺候长孙叙谨以后,沐芳继续看着尸身,旁边有很多内侍监都过俩,七嘴八舌的开始说起来,沐芳问道:“你们最后一次看到王爷是在什么时候?”

    人们面面相觑,过了片刻以后,推出来一个长随,这长随是紫华城里面关门闭户的,也叫做黄门官,这黄门官往前走,看着沐芳,打躬作揖以后,说道:“老奴是最后一个看到他的。”

    “是什么时候?”沐芳焦急的问一句,又怕这个老成持重的人扯谎,目光冷冷的扫视着这个人,沐芳现在不是沐芳,现在是铁面无私的“方大人”是“方仵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