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因为“五德之色”的问题暂时搞清楚了身旁的孙缙是长孙叙谨,而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莫非与十年前的那个大火有关系,刘皇后究竟是什么人?她不得而知,但是那大火过于离奇了。

    这大火早不烧起来,晚不烧起来,偏巧在阖宫人都离开以后烧起来。

    这事情沐芳原本是不打算插手的,再说了,原是皇城里面最为诡秘的秘辛,更加是自己一个坊间之人不可以去调查的,这样的染指是什么结果,大概也是会如同那些女子一样,全部都葬身在不知名的地方。

    但是一切都不同了,因为孙缙对于自己是有着救命之情的,当初和离的事情多亏了他作为证人,自己才可以顺顺利利的离开,而以前那控诉自己的十宗罪差点儿就成立了。

    “不伺婆婆!欺辱宗室!勾三搭四!气死公公……”这些七出之条,要不是孙缙帮助自己,自己焉能过上这样优哉游哉的好日子呢?

    不论他是什么人,首先是自己的朋友,含山悬案过于“悬”了,几乎让人棘手,从今晚开始她需要好好的去考虑,究竟应该还是不应该去帮助孙缙。

    要是帮助,究竟应该是如何去帮助呢?

    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外面有人敲门,“我睡了,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说。”沐芳一边说,一边慌乱的吹灭了灯烛,人并没有移动一分一毫,因为屋子里面骤然黑了下来,所以可以透过外面那明明灭灭的灯烛看得清楚,移动的影子。

    这影子笔挺的就像是刚刚从剑鞘中出来的宝剑一样,谁与争锋!这人的轮廓清晰的出现在了雕花的木门上,她看着看着,不禁心跳加速起来,她极力让自己不要这样,但是越发是提醒自己,越发心脏的位置不听话。

    “绣幕犹垂,珠帘未卷。怎么就说自己睡觉了,你要是不想要让我进来,我在外面也是可以和你聊一聊的,这案子基本上已经很清晰了,你作为仵作……莫非真的就没有半点儿使命感?”

    “使命感?”她低低的将这三个字在唇齿之间溜达了一圈,觉得自己不应该有这样高的觉悟,她不过是不巧而已,重生在了一个命途多舛的女子身上,但是绝度没有翻云覆雨的那种念头。

    靠近一个王爷,对于自己来说已经是措手不及的错误,要是以后……沐芳几乎不敢去想以后的事情,管他的,立即将一切都收拾停当。

    “你看,绣幕不垂,珠帘卷合,我已经睡了。”沐芳拒绝开门,只要不开门,一切都好说,但是孙缙完全没有离开的意思,轻轻的站在门口,说道:“你在说话,说明你还没有休息的企图。”

    “我这是很困了,是梦话!”沐芳抱着枕头,强迫自己不去看孙缙,也将自己的脑袋埋在枕头里面,这样就可以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了。

    “让我进去,我有话和你说。”这是一个最为郑重其事,也最为简单的理由,这理由让人无论如何都不可以去拒绝,沐芳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站起身来。

    “进来吧。”闪避了一下,看着月色中清朗的男子,他拥有世界上最为好看的侧脸,眉宇清澈,整个人一脸的高华,无论是在黑夜还是在白天,他都是焦点。

    堪比天空的北斗星,堪比白日里那美丽的阳光,孙缙舒口气,百无聊赖的举步,人已经到了屋子里面。

    虽然是夏季了,不过还是百花齐放的时候,他从烂漫的梨花树底走过来,脚上香风阵阵。从喷清香的芍药栏边经过,有淡绿色几乎像是沾染到了自己的衣摆上市的。

    “不在这里说,在外面来!”屋子里面过于局促了,老实说,他并不喜欢。而沐芳呢,也是并不喜欢在屋子里面谈论某些东西,这话题可能是很敏感的,在外面也好。

    他居然握住了沐芳的手,沐芳轻柔的缓慢的将自己的手从孙缙的手中抽离,指了指前面的九曲回廊,说道:“在这里,喝酒还是喝茶,我给你准备。”

    “随便都好,只是想要和你聊一聊而已,之所以我没有将自己的身份泄漏出来,原是因为便宜行事,你也是女子,为何没有将自己的行迹透露出来,你与我是一模一样,是也不是?为何你不理解我?”

    “我很理解你,王爷,你喝茶还是喝酒?”

    “酒可乱性,但茶是最好的,我让人送过来?”

    “好。”沐芳一边点点头,一边往前走,前面的位置有一个小小的花厅,这里安安静静的,桃红喷火,柳绿拖烟。

    虽然是晚上了,不过依旧是蜂飞,蝶舞翩翩。两个人往前走,因为这细碎的脚步声,惊起了以些宿在平沙上的一对对红鸳,这些鸳鸯一群一群的飞舞离开,沐芳看着水面,良久以后,回过了头。

    “我是女子,这不是女子的时代!”对,这彻底不是女子的时代,在这个年代崇尚的是什么呢?女子无才便是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待字闺中,不可胡言乱语,不可出门在外……还有很多很多,她自己是身不由己,这是自己的苦衷,不足为外人道!

    玉露,黑暗中,他回眸看着刚刚回过头的女子,轻风剪剪,将这女子的头发给吹的乱糟糟的,但是完全不给容貌打折扣,美丽还是美丽,他看着沐芳的眼睛。

    “我是王爷,更加是责无旁贷,我不是有意去隐瞒自己的,与你一样。”

    “不一样,你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你有阴谋诡计,我纯良无害,不过是想要一个除暴安良,天下为公而已!这样简单的事情,为何就这样复杂起来!”沐芳的无名火也是烧起来,究竟是为什么,暂时居然还不清楚。

    有关于“含山悬案”的事情几乎快要告破了,两个人无疑是非常开心的,但是错了,这两个人完全没有任何开心的迹象,反而是渐渐的背道而驰起来,孙缙伸手握住了沐芳的手。

    “你……”沐芳这一次生硬挣扎了一下,于是孙缙失落的叹口气,“你要是因为我隐瞒了自己的身份不告诉你生气,你大可不必!”

    “自然是不必!”看到游廊旁边有宫人过来,这人一看就是一个内侍监,可怜沐芳一开始居然没有看出来,在一般的家庭中伺候的人,大概是不会点头哈腰到这样一个程度的,都说大阴人身上不干不净,她居然这么久完全没有看出来端倪。

    “王爷请坐地,我给王爷烹茶!”一边说,一边接过了这内侍监送过来的茶具,一会儿以后已经全部都摊开来。

    “你误会了我,我也是今天才知道这是有关于王室的,是,没错!我是在调查坤宁宫的案子,不过这一码是一码,我完全没有想过居然这两个案子笼统起来居然是一个!”他自己也是气急败坏的。

    沐芳用勺子将茶末舀起来,轻轻的倒在了茶盏中,然后开始温水。水很快就翻滚起来,好像是螃蟹的眼睛一样,一层一层的开始冒泡泡,她用白玉的著在茶壶中轻微晃动了一下,这才说道:“今晚喝茶,不谈风云!”

    “好,你说什么就什么,今晚喝茶,这是什么茶?”

    “你站起来看!”沐芳气咻咻的,这案子本来他就是知道的,但是偏偏不说,这样重大的线索要是早点儿掌握在手中,无疑,可以挽救很多女子的性命,但是偏偏在这些女子都花容月色全部消弭的时候,他站了出来!

    要不是今天这个女子侥幸活过来,这样的事情以后还不知道要伊于胡底!而这样荒唐的举动,杀手已经习以为常,并且还开始声东击西起来,这些种种,都是让人不可理解的事情!

    孙缙站起身来,她将茶叶轻轻的放在了一个白玉的茶盏中,说道:“你看,冲茶的时候,简直就是山海经,你完全不知道这些图案会是什么,是不是很好玩呢?”

    对于在暗中操控一些事情,是很好玩,但是绝对不是孙缙的初衷啊,他几乎要气一个半死,这女人过于小题大做了,他颓然坐在了原地,又觉得自己没有必要去解释,毕竟自己还不至于熟悉到要和一个朋友去解释自己的来龙去脉!

    纱窗下,她的脸色红日淹淹。

    然后干净利落的倒了一杯茶,这杯茶倒出来以后,孙缙立即准备握住,但是看得出来沐芳的气还没有消,立即伸手握住了杯盘,“王爷是讲究人,难道就没有听说一杯泥……”

    “好,一杯泥!”看着她吝啬的抢走了茶盏,他不满的嘟唇,不过什么都没有说,良久的沉默以后,她的手行云流水,于是第二杯茶也是落在了茶盏中,这一次孙缙眼疾手快!

    握住了白玉的茶盏,但是!

    沐芳的手也不慢,很快就将他手中的茶盏抢走了,同样是泼在了地上,孙缙看着覆水难收,完全不知道说什么好,良久的沉默以后,说道:“这又是做什么?”

    “一杯土,二杯泥!这第三杯!”她亲自倒一杯,自己握住了,轻轻的嗅一嗅,这才轻啜一口,“给自己!”

    弄了半天,以为是请他喝茶,结果到头来居然不过是她自己在洋洋自得的饮茶而已,他的剑眉立即高高的挑起来。

    “这是什么意思?”自然,孙缙是非常不满的。

    “君山茶,来自于洞庭湖,君山茶向来又叫做君子茶,配陌上公子可!配白衣士子可!配峨冠博带者可!配贩夫走卒可!”她娓娓道来,完全不管不顾某人伸出来又缩回去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