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着身周这么多人的面,顾兴昌脸上挨了一个响亮至极的巴掌,直接把他给打蒙了。

    下意识的捂着自己右脸,看着对方,好一会儿没说出话来,嘴唇哆嗦着一个劲儿支吾。

    要说之前这位大人是不可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做出如此过激的举动的,毕竟顾好歹也是一个镖头,要给对方留一点面子。

    但,此事实在是干系重大,而且明明十拿九稳的事情,还能给对方给办砸了,他心里如何能气的过,所以也就下手了。

    “听不见我说的话吗,我让撤退,你手下所有人化整为零,隐入各大城市之中,至于商队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看着对方好像傻了一般,大人大声说道。

    “事情失败你回去后再领罚,可要是咱们暴露了,误了王爷的大事,你万死难辞其咎!”这句话说完,彻底将顾兴昌唤醒,后者激灵灵的打了个寒颤,挥鞭策马转身就安排众人去了。

    就在这些人散去之后,那些定远镖局的人也带着商队成功逃脱,进到了最近的一处县城里。

    于此同时,商队里走出几个其貌不扬的男子,单独骑着快马离开了。

    最了解你的永远是你的敌人,因为他为了要击败你,战胜你,甚至抹杀你,就必须观察揣测你的一点一滴。

    所以也正如事先所确定的那般,定远镖局护送的人中,的确是隐藏着朝廷安插在那里的密探。

    不止是为了针对造反的西岭夏家,更重要的是暗中监视调查平顶王的一举一动。

    只因在此之前,身居皇宫的那位便从手下人那得到消息,紫薇山的人私底下竟然已经与平顶王有过接触了。

    具体的是要干什么没人知道,但也不得不多留一个心眼。

    如今新皇登基,重新启用重视元御阁,虽然不如从前那般重视紫薇山了,但堂堂江湖十大高手中排第三的楚牧,地位不变,依旧是羽衣卿相。

    这样的情况下,丞相私下与皇亲国戚接触,多多少少是个忌讳,尤其还是一方有兵有权,一方有江湖地位。

    曾经的太子,如今的皇上,可不是一个笨人,若不是如今君临道的形势不明,他早就要着手将太清山的事情给处理掉了。

    好在先前从草原传来了一两个捷报,这让皇上的心里放松了不少,约莫要不了多久,朝廷就能彻底腾出手来。

    说来这种先帝驾崩新皇登基的事情,对那边的战况还是有一定影响的,但好在兵部尚书叶青羽,真算得上是一员得力干将朝廷栋梁,有他压阵的情况下,没有出太大的乱子。

    已故的周阁老先前提出的诸多策略,新皇都十分认可,其中自也包括对东部草原的诸多安排和调动。

    但先皇在的时候,若是一纸圣旨过去将此事说定也就定下了,但现在是新皇继位,朝政不稳,再弄这么一出,万一再生些什么乱子,那真是鞭长莫及。

    所以也只有听之任之,暂且先这样了,索性还好的是,没有产生什么大的麻烦,也没出现意外情况。

    刚好看完今天的奏章,却已经有一大摞堆积在桌案上,皇上有些疲倦和心累的往后靠在椅背上,闭上双眼,伸出略粗的手指揉捏了一番自己眉心。

    下了早朝之后,他就没有离开过金殿,一直在此地处理政务,就连吃饭也是这里解决。

    一来是事情实在繁多,二来也不知是处于何种心理,他越来越排斥去勤政殿处理事务。

    当真个坐在这个位置上之后,他方知不易。

    整个天下大凡小事诸多内容,便犹如雪片一般堆积而来,即使有六部的处理,但一部分事情,他依旧要亲自过目才放心的下。

    喘息一声,皇上从龙椅上站了起来,轻轻锤了锤自己腰杆,整个大殿空无一人,显得有些寂静,宫女太监等是他赶走的。

    在处理事情的时候,新皇像极了先皇,喜静。

    不过紧跟着殿外便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再之后门外响起齐闲的声音。

    “进来。”皇上开口说着,重新在龙椅上坐了下来。

    “启禀皇上这里有两封分别从君临道与草原传来的紧急军报。”齐闲手里两封还未拆开的信封,行礼说道。

    “速速递来。”皇上赶紧从齐闲手里接过,之后细细看了起来。

    先拆开的是来自草原的军报,从头至尾看完之后皇上什么也没说,更是将军报折叠好之后,又放回了信封里。

    紧跟着便将另外一封打开,看罢之后,皇上将信封重重的拍在了桌上,双目盯着齐闲道:“一直让你盯着的朕那位可爱优秀的弟弟怎么样了,可有眉目?”

    “臣自然不敢怠慢。”齐闲跟着就说了自己得到的情况,末了补充一句:“由于消息还没有最终汇总和整理,所以还没来得及禀报皇上。”

    “好了,那你知道这封军报上说的是什么吗?”皇上从桌上拿起那封信捏在指尖,看着齐闲问着。

    本也不是让他回答,跟着就继续说道:“朕那位弟弟占据了南方近乎一郡之地,好大一块地盘,更是已经向周边县城发起进攻,一路攻城略地,就连守城的官员都将消息呈递了上来,你大内监给我说消息还在整理?!”

    “啧,你们真是好本事呐,朕养你们是为了先人一步,可不是现在的一脸抓瞎,既如此,朕要你们有何用?”

    声音一句高过一句,明显皇上是震怒了,吓的齐闲直接匍匐在地说道:“臣知罪,但请皇上给微臣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机会。”皇上重重的冷哼一声,他自然不是真的因此就想把大内监整个废除,而是起到敲打的作用。

    大殿内安静下去,久久没有声音,而齐闲也不敢妄动,就那般匍匐在地。

    好一会儿之后,才听皇上再道:“好了,你退下吧,一些安排之后会着人转达。”

    “是。”闻言齐闲不敢争辩多言,嘴上答应一声,便起身一步步倒退着出了大殿,更是将殿门给关上,随着吱的一声,整个金殿再次回复沉寂。

    出了金殿之后,齐闲站在门外廊柱旁,一拳轻轻的锤在了柱子上,神色莫名。

    皇上这番不立即下令,而是着人传达的意思,让他摸不着头脑的同时心里还有这浓到挥之不去的担忧。

    咬牙思索了一番,齐闲蹬蹬蹬的下了楼梯往外走去,一路上宫女太监弯腰躬身朝其行礼,喊道总管大人,他面上都没有丝毫反应。

    换了平时,齐闲即使不会说些什么,也一定会笑笑,他十分享受这种因权利而带来的尊敬。

    不过现在,他却没了丝毫心情。

    待齐闲彻底消失,直至完全听不见对方的脚步声后,皇上脸上的盛怒便一点点的消失,跟着就变成了一派凝重之色。

    重新将那封从草原传来的军报捏在手里,拆开细细看去,又仔仔细细的读了一遍。

    先前他只是大略看了一下,便因为险些要抑制不住自己的神情,而选择了放弃,面上保持着平静将信笺重现装了回去,其实心底已经泛起了波澜。

    一切都显得十分平常,好似送来的那封军报平平无奇一般。

    跟着又以南方道三皇子的事情,将齐闲的注意力彻底引了上去,相信对方会彻底忘记草原军报一事的。

    皇上他习惯了喜怒不形于色,习惯了也一直保持着不轻易让手下人揣摩出他内心的真实想法,原先他还是太子的时候是如此,现在亦然。

    而且这封军报也实是重要异常,相较于这封军报来说,自己亲弟弟的事情都暂且可以放下。

    只见信笺末尾写着:

    元帅被暂时的胜利冲昏头脑,孤军深入,于月亮湖被困,一路突围杀向东坡,臣率军赶至时已然晚了,八万精卒尽数覆灭,包括元帅本人也已殉国......最后是兵部尚书叶青羽的留名加上一个血手印儿。

    字里行间还带着一点点血迹,足以想见现在的草原情况是如何危急,此时皇上才真的是怒了。

    一拳锤在桌上,咬牙切齿的发出一声低吼:“庸臣误国,误国啊。”

    虽未指名道姓,但言语间也可听出皇上指的是那位已然身死的元帅,曾经的皇城禁军大统领。

    足以想见,即使其已经死了,但犯下如此大错的统领大人,皇上仍旧不会放过。

    ......

    却说那几位朝廷的密探从城中离开之后,分从不同的道路离开,其中一人直接去了上砀郡的方向,虽然他们同为朝廷办事,但此次来到上林郡目的却各不相同。

    要说之前逃脱的刘元三人,他们也的确是注意到了,但只当是江湖历练的门派子弟,有些刀马功夫也是正常,没有太过放在心上。

    也就在这些人走了之后,果然如那跟着志光镖局顾兴昌身边的大人所担忧的那样,很快周边的县城官府的人就来调查此事。

    不过最后的结果对他们还算是好的,虽然事情失败了,没能成功将那些人留下,就连那批货物里隐藏的重要情报也没能找到。

    但好歹自己等人存活了下来,且没有暴露身份,算是自己安慰自己的话,这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至于别的事情,也只有徐徐图之了,反正这次若是回到西南道,就连他也少不了被王爷责罚,只要一想到这他心底就来气。

    扭头又看见了屋子里坐在一旁的顾兴昌,那气就更是不打一处来。

    “你向我信誓旦旦的保证出不了问题出不了问题,怎么现在呢?恩?你们镖局包括你在内都是饭桶吗?”

    眼下没了多余的人,这位大人说话更是毫无顾忌了。

    还不等对方反驳,他就又接着说道:“说说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是谁坏你顾镖头的大事。”

    之前夜幕之下,他一普通人也只是看到有几人在突围罢了,别的什么都看不清,所以才因此问道。

    了解的清楚一些,才利于他回去之后向王爷开脱自己的罪过,并且将这口黑锅牢牢的扣在定远镖局头上。

    “是一男两女......”说起这个,顾兴昌的心里也是十分的难受,咬着嘴唇恶狠狠的说着。

    如果眼下刘元三人就在此地,他都恨不得从三人身上咬下一块肉来,奈何实力不济,真要是遇着了,他也只有逃跑的份儿。

    再之后将那三人的详细情况,包括武功实力什么的都详细说了一遍之后,静静的等待这位大人回话。

    此次实在是有超出预料的意外发生,也不是他们消极怠慢,真的是不敌对方也没有办法,所以隐隐有些期待的看着这位大人,希望能帮他们在王爷那美言两句,帮他们开脱一二。

    然而开脱是不可能开脱的,就这短短的时间里,大人甚至已经想好了该如何将自己彻底从此事摘出去,然后把顾镖头给按的死死的,返不了身。

    第五天的时候,那处两家镖局厮杀的战场,就再次迎来了几位人,人人身上带着古怪而又繁复的纹身,正是与提珠分道扬镳之后又汇合在一起的菩萨蛮弟子。

    虽然已经被县城的人清扫过一次了,例如尸体什么的,但还是留下了不少的痕迹,比如一些断裂的兵器等。

    就是从这些细微的痕迹上,几人敏锐的查到了什么。

    “找到了,有那些人的踪影,就在上林道内。”其中一人突然冷冷的说道。

    虽然当初与提珠的战场已经被处理过了,就连尸体也销毁了,但又怎么可能恢复原样,无论如何都还留下了些什么。

    迟迟不见提珠的人影,他们自然倒着往回找了起来,没花太多时间便来到了当初刘元战斗的地方。

    与眼下这处诸多人厮杀的地方一对比,不难得出一些结论。

    只要确定了这个,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

    “事情已经过去了好几天了。”

    “不碍事,咱们先去附近打听消息。”

    “也好,提珠的仇不能不报,只是有些好奇的是,那丫头身边护卫死绝,又从哪儿找来这么一个使刀的高手。”

    几人撒丫狂奔,壮硕的身形犹如猛兽一般,穿梭林间,话语声在风中显得多了几分缥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