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立柱嬉皮笑脸,道:“军师大哥,还是打二十棍儿吧,打十棍儿你老人家不解恨”。这小子故意把棍说加上儿化音,让蔫诸葛愈发的不痛快。

    蔫诸葛气愤的道:“目无尊长,重打三十军棍,把屁股打成四瓣儿”。

    爪牙队大头目不在,二头目被执行军法,施刑的还是爪牙队的弟兄们,这军棍打得自然是雷声大,雨点小。花六郎和孙瑞良棍子抡得呼呼作响,姜立柱装腔作势惨叫连连,只见棍起棍落,不见屁股开花。

    他们这套把戏自然瞒不过蔫诸葛,老蔫睁只眼,闭只眼。只要能唬住眼前这个女人就可以了。那个女人怎知道其中奥秘,刚才凶神恶煞般的人物,转眼被这个白发苍苍的文弱书生下令打的生死未卜,有心劝慰两句,又不知说着什么才好。

    只是低下头,两手搓着衣角,院中每传来姜立柱的惨叫声,她都会不由自主的哆嗦一下。突然,闷闷的啪的一声,这是军棍重重打在人身上的声音,紧接着姜立柱长声惨叫,又像叫驴被割了脖子,惨叫声戛然而止,院子里变得安静异常安静。

    莫非出了什么意外?蔫诸葛三步并做两步走到门外。正看到铁观音正丢下军棍,怒气冲冲的向蔫诸葛走来,侯七和孙瑞玲在身后紧紧跟随。

    原来侯七先找到孙瑞玲,两人又寻到铁观音,把姜立柱私设公堂的事讲述一遍。哪知铁观音非但不在意,还要跑过来看热闹,一进门正看到姜立柱趴在地上被执行军法。铁观音知道蔫诸葛脾气好,办事周全,很少体罚士兵,更不用说像姜立柱这样的元老亲信。今天这小子肯定犯了滔天大罪,军师才要责罚他。

    铁观音并不说话,只是笑吟吟看姜立柱挨打。片刻女司令就发现这几个小子在舞弊,徇情枉法。铁观音不由得生了气,军师好不容易才铁面无私一次,你们还合伙欺骗他,是可忍,孰不可忍。铁观音不由分说,走上前拍了拍花六郎的肩膀,花六郎回头见司令来了,也没敢说话。铁观音接过他手中的军棍,抡圆了,照姜立柱的屁股狠狠来了一击。这小子的假**变成真惨叫,他抬起头,用幽怨的眼神看假戏真做,下死手执刑的弟兄们。正看到铁观音圆睁二目,手里高举军棍。

    侯七和孙瑞玲抢步上前,拦下了大发雌威的铁观音。姜立柱臊的脸通红把头伏在地上,任谁拉扯就是不肯起来。

    铁观音怒道:“别理他,给脸不要脸,有能耐在这趴着别起来”。

    姜立柱听了铁观音这话 倒从地上爬了起来,摸了摸被打痛的屁股,咧咧嘴想笑,眼泪却流了下来。铁观音也不理他,径直向蔫诸葛走去。

    姜立柱推开弟兄们搀扶的手,低着头,一瘸一拐的走开了。蔫诸葛看着苗头不对,暗中吩咐三国浦志注意姜立柱的行踪。

    杀张法利那天是在晚上,那个女人根本没有看清铁观音的容貌。所以看到从门外走进来个漂亮姑娘也毫不在意。可当她看到孙瑞玲时两只眼睛立刻亮了起来。上前抓住她的手激动的又叫又跳。

    孙瑞玲回想起当年在一起学戏的时光,宛如隔世,不禁悲喜交加。侯七对当年在自己家学戏的小戏子们一向疏远的很,有些人也已认不清面目了。可那个女人对这位侯府千金熟悉的很,见了面那女人低下头,毕恭毕敬的问候:“七小姐也来了”。

    侯七点点头,一时想不起对方的名字。孙瑞玲看出侯七的尴尬,笑道:“七小姐贵人多忘事,这不是咱侯家班的当家花旦贺玉仙吗”。

    侯七还是没有想起有这么**人物,可七小姐见多识广,马上笑着凑上前去,虚情假意的嘘寒问暖,不知内情的人还以为她们有多深的交情。

    侯七知道贺玉仙与铁观音之间有过节,因此也没介绍她俩认识。孙瑞玲问:“贺姐姐怎么有空到这里来”?

    贺玉仙心中明白这些满面带笑的人与刚才挨打的是一伙儿,因此也不敢说被绑架来的,只是说当年铁观音用计,借日本人的手杀掉了张法利。他家原配好生厉害,把贺玉仙从县城的房子里赶出去,衣服都没让多带一件。贺玉仙就困街头,幸好侯辅臣替她出头,以她干爹的名义向张家施压,迫使他们把贺玉仙接了回去。贺玉仙是张法利私纳的小妾,名不正则言不顺,又克死了丈夫,张家上下对贺玉仙都看不上眼。又得罪不起侯辅臣,干脆把她送到家庙替张法利守坟去了。在那儿一呆就是两年多。

    前天傍黑,贺玉仙在路上碰到珍妮,牵着两匹马,马上驮着两个垂死的女人。贺玉仙心生怜悯,帮珍妮把人抬到庙里疗伤。珍妮医道高明,刚给伤员止住血,包扎好,那些匪徒就来了,口口声声要铁观音的尸体。当时只有两个重伤员,哪来的尸体,可贺玉仙也知道那三个姑娘与铁观音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因此两不想帮,任凭珍妮和匪徒周旋,直到宋春茂赶到把人救出,自己则被姜立柱偷偷的抓到这里。

    蔫诸葛一揖到地,道:“多谢姑娘仗义援手,否则珍妮三人死无葬身之地”。

    贺玉仙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孙瑞玲突然问道:“贺姐姐,你要知道那三个人和铁观音真有关系,你又怎样……”?

    蔫诸葛没等孙瑞玲问完,就笑道:“其实贺姑娘早就知道珍妮三人和司令有关系,她有心相助,只是不肯说出来”。

    “何出此言”?孙瑞玲问道。

    蔫诸葛:“你以为珍妮一个人就能守住大门啊?这洋丫头治病有一套,打仗可是外行”。老蔫顿了顿,接着道:“贺姑娘手脚固然伶俐,枪法应该也不错”?

    “你怎么知道”?贺玉仙吃惊的问。这也变相的承认对自己的枪法想当自信。

    老蔫笑道:“这有何难,庙堂上有两个射击点,地上的弹壳分布不匀,有多有少。珍妮枪打的二五眼,子弹浪费的多,可大多斜飞到窗户上边去了。可贺姑娘没开几枪,子弹都贴着窗棂底部飞出去的。驳壳枪后坐力大,用不习惯的人容易把子弹向上打飞,贺姑娘能把枪打成这样,非一日之功可成啊”。

    贺玉仙本以为自己掩藏的天衣无缝,谁知在睿智的军师面前毫无用处,不禁对蔫诸葛心生敬意。“当初我刚嫁人,当家的讨好我,教过我打枪,后来他没有了,他那两把枪就落在我的手中”。

    侯七暗暗吃惊,心想倒是小看了这个女人,她又把笑容挂在脸上,跟贺玉仙套近乎,道:“贺家妹妹,你还恨咱们司令不”?

    贺玉仙沉吟半晌,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突然用手捂着脸哭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蔫诸葛又向她说起当年,铁观音因何要借鬼子的手除掉张法利,其中的前因后果仔仔细细的讲了出来。在场的人大部分是后来加入的,对这段传奇听的津津有味,对张法利的所作所为无不愤恨。

    贺玉仙听罢此言放声痛哭,自己的男人竟是卑鄙无耻的小人,一个认贼作父的汉奸,自己还为他守了几年寡,口口声声的要为他复仇,一想到这,怎不教贺姑娘肝肠寸断。

    最后蔫诸葛还告诉她,就是侯辅臣出头压制张家,给贺玉仙一个遮风避雨的所在,还是受了铁观音和姬志胜所托。否则在这兵荒马乱的年月,贺玉仙早就暴死街头了。

    贺玉仙听到姬志胜的名字倒不哭了,她问道:“玲子,姬志胜是不是那个大胡子队长”?

    孙瑞玲点了点头。

    “他一直暗恋你,姐妹们都知道,老张……张法利也知道”。

    早已刻意把姬志胜忘记,不再去向他,哪知就这样被何玉仙把深藏在心灵深处的记忆随意给勾了起来。孙瑞玲已泣不成声。

    “姬队长在狼儿口战斗中为我挡了枪子”。铁观音幽幽的道。

    “你是谁”?贺玉仙早注意到了这个半天一言不发的女人。

    “我就是铁观音”。

    三个同病相怜的女人哭作一团,她们伤心的眼泪也让身边的人嘘吸不已。三国浦志闯进来,气喘吁吁的道:“走了,走了”。

    铁观音红着眼睛问:“马僮,慢点说,谁走了”?

    蔫诸葛对立在一旁的弟兄们,道:“还楞着干啥,快去追”。一边说一边向外就走。

    铁观音兀自追着问:“怎么回事,谁走了”?

    侯七没好气道:“还能有谁,姜立柱姜大少侠呗”。

    铁观音有些着急,拉住侯七问:“他走什么,往哪走”?

    侯七干脆不动了,她点着铁观音的脑门儿,道:“我的大司令哎,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姜立柱心眼儿小,脸皮儿薄,今天你当那么多人面儿打了他,让他在兄弟面前了脸,就他那性格,不走还等你再打他一顿啊”?

    “多大点儿事儿啊?他家里早就没人了,出去野两天就回来了”铁观音一脸的无所谓。

    “丁大眼的暗杀团还在外面等着他呢”。侯七丢下这么句话出门走了。这回轮到铁观音着急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