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身材魁梧的老者立在蔫诸葛面前,老蔫擦了擦眼睛,确定眼前这个人从来未见过,正在迟疑间,手中的马缰绳也被人接了过去。宋春茂把一件羊皮袄披在老蔫肩头,道:“军师大哥,你真能舍下我们走吗?”

    蔫诸葛其实看到宋春茂和铁观音平安归来,心中的一块儿石头落了地,他这次出走只是为了面子,省的铁观音以后笑话他没羞没臊,打着不走,牵着倒退。派人请不来,铁观音刚走自己就颠颠儿回来了。

    宋春茂给了他台阶,老蔫也就借坡儿下驴,不再勉强。宋春茂在前面牵马,老蔫像个受气的小媳妇,委委屈屈的骑在马上。

    宋春茂的脚步没在四角楼前停下,而是十分张扬的牵着马直奔镇中的酒楼。宋春茂是饭店的常客,老远的掌柜就接了出来,吩咐伙计栓好马,自己热情的把他们让进雅间。

    宋春茂吩咐掌柜今天有贵客,准备一桌上好酒席。掌柜唱个肥喏,笑眯眯的去了。

    蔫诸葛有些不解,宋春茂道:“咱们先吃着喝着,等司令来负荆请罪,顺便把账结了。”

    四人落座后,宋春茂把冯玉祥和蔫诸葛相互介绍了一下。冯玉祥的一个亲兵跑了进来,把一个盒子放在桌上,敬了个礼,转身跑步下楼,在酒楼门口守护着。

    冯玉祥哈哈一笑,把盒子双手推到蔫诸葛面前,道:“初次见面,准备一点儿薄礼,望军师笑纳。”

    蔫诸葛推辞两句,候七不耐烦的道:“也不看看是什么东西,就假惺惺的不要。”说着便把盒子打开,只见黄色绸缎中镶着两幅眼镜。一副白金镜框,黄金镜脚。另一幅是放大镜,也是白金镜框,手柄却是象牙雕成。

    候七把眼镜架在鼻梁上,拿起放大镜仔细端详,忍不住大叫起来,:“石云记,我的天啊,这是纪晓岚的放大镜。”说着摘下眼镜,用放大镜仔细看着黄金架的内侧,果然也刻有‘石云记’三个字。

    冯玉祥道:“姑娘好眼力,这确实是纪晓岚用过的,是西洋人进贡给乾隆的。因为纪晓岚近视,乾隆就把这眼镜赐给了纪晓岚。后来阴差阳错,到了我手中,留着也没用,干脆送给军师做个见面礼。”

    蔫诸葛接过眼镜戴上,眼前模糊的景象立马变得格外清晰。老蔫一躬到地,道:“多谢冯司令赠宝之恩。”

    冯玉祥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候七心道:“乾隆和慈禧的坟都让你手下刨了,这些小物件要多少有多少,自然是不足挂齿了。”

    蔫诸葛心病既除,又得了复明的宝贝,心中自然喜不自胜。四人开怀畅饮,稳坐钓鱼台,等着自愿上钩的铁观音来赔礼认错。

    席间冯玉祥开导蔫诸葛,道:“当年我和张自忠就因为一点儿鸡毛蒜皮的小事,闹掰了。两人谁也不愿先服软,心中虽然后悔,可还怕面子上过不去,结果两人分道扬镳,一个战死僵场,一个落寞终老。其实面子就是自己的心结,只要自己放得下,别人谁也不会说什么。你这么大年纪(其实老蔫才三十多岁,只是满头的白发让他显得比较苍老),岂能跟一个女娃娃斗气。”

    蔫诸葛被冯玉祥说的低下了头。

    铁观音带着姜立柱一伙儿风风火火的闯上楼来,话也不说,端起蔫诸葛面前的酒碗,连干三碗。铁观音的脸一下就红了起来,说话舌头也有点儿大。她把碗重重往桌子上一放,红着眼睛对蔫诸葛道:“蔫大哥,今天我来请你回去,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她顿了顿,高叫一声:“众儿郎,把军师给我拿了回去。”

    姜立柱等人高声应道:“得令啊。”上前就去绑蔫诸葛。

    蔫诸葛足智多谋,对铁观音的脾气秉性了如指掌,犯了错无非擦眼抹泪死不改悔。今天她别出新才,反退为进,给自己来了个下马威,不禁又好气又好笑。

    蔫诸葛抄起筷子,照张牙舞爪冲上来的姜立柱脑袋敲了一记,道:“我打你这个有眼无珠,不分青红皂白的家伙”。

    军师的筷子没打痛姜立柱,可闪闪放光的眼镜还是吓了他一跳。平时习惯眯着眼看人的老蔫突然变了个样儿,姜立柱高叫一声,:“唉哟,不好了,军师不知有何妖法,两眼放光,某家不是对手,回营搬兵去者”。然后一溜儿小跑下楼去了。一场风波被姜立柱插科打诨化为无形。

    冯玉祥在铁观音处逗留了七八天,在宋春茂的护卫下回了趟老家。见过一些儿时伙伴,故乡的破败更让他嘘唏不已。

    老将军重出江湖,招揽旧部联合抗战,就一定要去重庆发展。他的把弟蒋介石心胸狭窄,如果拿不出像样的见面礼,恐怕进了重庆也不会被重用。大家绞尽脑汁也想不出,送什么礼物能让蒋总统看上眼。

    冯玉祥宦海沉浮,政治经验比铁观音丰富何止百倍,他先取得蔫诸葛等人的好感,然后拐弯抹角的说出自己的目的。

    日本人炸了美国珍珠港,美国对日宣战,两家在太平洋大打出手,美国为了拖住日本陆军,也加速武装中**队。美国给了老蒋无数军火,却看不到有什么实际效果,这武器支援的就不那么起劲儿。正赶上铁观音解救了上千外国人质,冯玉祥要把这些人质给蒋介石作见面礼,老蒋再把这些人交给美国,美国人好面子,不怕它不给军火,只是不知道铁观音肯不肯放手。

    冯玉祥绕这么大弯子,铁观音到最后才听明白,她一拍大腿,道:“我当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不就那些洋鬼子吗,冯司令看着有用,都弄走得了,这群洋人帮不上什么忙,饭倒不少吃”。

    冯玉祥闻听此言大喜,又说了不少客套话。

    “不过”,铁观音补充道,:“马僮不能给你,他是日本人,别让美国人给杀了。德国大狗熊也不能给,另外……”,铁观音稍微沉吟了一下,道:“宋春茂带回的那些洋人也不能带走,我留下他们另有任务。”

    铁观音手下有上千的外国人质,只留下区区二十多个,冯玉祥喜不自胜,自然没口子的答应。冯玉祥门生故吏遍布天下,替日本人做事的也不乏其人,但对老上司都极其买账,一路上马接车送,风光无限。

    冯玉祥人还未到重庆,付渝的新闻已是满天飞了。数日后,一条新闻更是轰动了世界,《天佑美国,基督将军解救数千上帝子民于日寇魔爪,这是古老中国伟大同盟的见证》。美国记者言过其实,一千多人质变成数千,美国人民实诚,就愿意相信这样的假新闻。人质换军火,美国的战略物资又源源不断送到蒋介石手中。

    美国人又发现这个基督将军抗日比蒋某人更坚决,便起了取而代之的心,蒋某人出身黑帮,美国人这点儿把戏岂能骗的了他。他给自以为是的美国人来个釜底抽薪,安排冯玉祥出国考察去了,被变相流放的老冯,至死也没回到他折腾了大半辈子的中国。

    蔫诸葛对铁观音留下这二十多个外国人的用处心知肚明,她念念不忘弄个洋人戏班子,现在人凑的差不多了,该怎么训练这些中国话都听不懂的家伙,让铁观音伤透了脑筋。

    凡事都有例外,珍妮就属于另类,她被铁观音从济宁搭救回来,却阴差阳错的和宋春茂混在一起,因此她留了下来。

    宋春茂这么多天忙得脚不沾地,根本没时间照顾珍妮。小妮子情窦初开,天天望眼欲穿,等着宋春茂来看她。珍妮的一片痴心宋春茂知道的很清楚,可身边有姚金霞相伴,他可不敢惹这位贤妻生气。

    姚金霞以前听说宋春茂又添一房妻妾,仔细观察数日也没见可疑目标,不禁暗骂自已太小心眼儿。姚金霞万万没想到,她这次的情敌是个洋妞儿。

    珍妮找不到宋春茂,就天天粘着侯七,侯七明知此事极为不妥,却又无可奈何,只得忽悠珍妮说,宋春茂不懂英语,要嫁给他首先要学会中国话。

    爱情的力量是伟大的,珍妮为了得到爱情焕发出极大的学习热情,不得不承认,女人是上帝专门制造的说话机器。不到三个月,珍妮的汉语水平已经可以给同来的外国人作老师了。侯七也为珍妮的学习热情和其掌握汉语的速度所震惊。

    一天傍晚,珍妮突然问侯七,她的汉语水平可否能与宋春茂对话?侯七不知她要干什么,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得到侯七的首肯,珍妮雀跃一声,蹦蹦哒哒的走了。

    铁观音对珍妮也很满意,这洋丫头机灵,学东西快,就是个子有些高,演才子佳人的戏和三国浦志有些不协调。可其他的外国人要么壮的像狗熊,要么长得能把孩子吓哭,不化妆像魔鬼,化了妆像夜叉,总不成以后这洋戏班子只能唱《西游记》吧。

    跟珍妮配戏,只有宋春茂的模样、个头都差不多,可这小子太倔,不好好学戏。再说洋人戏班子中弄个中国人凑数,观众会不会不买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