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春茂带人炸开运河沉船,堵住运河东大堤,断流了五天五夜的大运河重新恢复了生机。

    那条水淹南皮的鸿沟,直到现在还遗迹尚存。如果向上岁数的老人询问这条沟的名字,他们会很郑重的告诉你:“沙窝(杀倭)沟。当年铁司令凭着这条沟,杀掉了鬼子在华北最大的官。”

    打开所有的排污口,城中的水没用一天的时间,就顺着护城河排走了。

    姜立柱带人爬上城墙,发现城门洞早用麻袋堵死了。要不是马钰出此妙计,鬼子本来打算死扛到底的。

    打开城门,街道上的淤泥足有一尺多厚。城头上到处都是顺着屁股流稀屎、嘴里吐黄水的鬼子和汉奸,其他地方的敌人情况也差不多。

    战士们把这些半死不活的鬼子、汉奸们驾到城外逐一鉴别。铁观音和蔫诸葛稳坐中军帐,等待活捉冈村宁次的好消息。从上午到半夜,又到第二天晌午,一直也没有冈村宁次的的影子。

    刚吃过午饭,候七匆匆的送来一封信,收信人是铁观音,寄信人是冈村宁次。信上说:数度与司令交锋,互有胜负。但司令出此绝户计,水淹南皮,至数万黎民生死与不顾,实非仁者之为。长此以往,恐难逃天谴。冈村宁次不才,为司令所困,竟侥幸逃脱,可见天助我也。今天修书至司令阁下,望善待城中黎民百姓,勿使他们成为司令恼羞成怒之牺牲品。另外城内尚有数千同袍,望司令大发慈悲,网开一面,留他们一条生路。自古杀俘者不祥,莫为言之不予也。若得他们生还故乡,实为司令无尚大德,冈村此生深感司令大恩。司令有何要求,尽管开口。尽我力所能及,一定悉听尊便。

    这封信半文半白,铁观音听得一头雾水道:“什么意思?”

    候七道:“还能有什么意思。冈村宁次跑了,感谢你放他一条生路。再有就是求你放过那些被俘的鬼子,有什么条件尽管开口。送上门的竹杠,不敲白不敲”。

    铁观音根本不理会候七打趣自己,喃喃自语道:“冈村宁次跑了?不可能,他怎么跑的了”?突然,像发了疯一样,歇斯底里的叫道:“传我命令。告诉宋春茂他们,冈村宁次他们跑了,不用查了。把所有的鬼子和汉奸都给我杀掉”。

    蔫诸葛劝慰了她半天,铁观音怒气兀自未消,坐在一旁呼呼喘粗气。

    马钰在一旁也劝铁观音,道:“不能意气用事,要以大局为重。既然冈村宁次跑了,我们也乐的做个顺水人情。只是这送上门的竹杠如何敲?非要司令亲自做主才好”。

    一听有竹杠可敲,铁观音马上转怒为喜。张嘴提了几个条件,惊得蔫诸葛马钰目瞪口呆。

    “条件如此苛刻,我看冈村宁次不会答应”。

    “不答应我就杀人。按我的意思给老鬼子回信,一个字也不许改”。

    马钰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了。

    冈村宁次出人意料地答应了铁观音所有的条件。

    收到冈村宁次盖有‘华北派遣军司令’大印的回执,铁观音拿着朝蔫诸葛和马钰抖了抖道:“让你俩搅合的,要少了吧。漫天要价,就地还钱。这老鬼子答应的如此爽快,价也不还,肯定是我们要少了。作生意宁可要跑,不能要少。”

    蔫诸葛接过那张回执,看了又看,最后摇摇头,觉得不可思议。但白纸黑字清清楚楚的写着,一个鬼子的人头一千大洋,就光这一项,冈村宁次就要掏二百八十多万大洋。第二,所有被俘汉奸逢三杀一,剩下的遣散回原籍。第三,沧州到德州铁路二百八十里,铁路以东,县城,据点的鬼子只能保留轻武器,有军事行动要通知铁观音。

    铁观音正得意时,马钰突然问了一句,:“冈村宁次怎么逃走的?”

    “对啊,这老小子没长翅膀,怎么跑的呢?”铁观音反问道。

    “我们中间有内奸”。蔫诸葛道。

    内奸很快就查出来了,是彭铁成手下一个连长,被大家五花大绑的来见铁观音。那个连长一脸的不服气。蔫诸葛问道:“冈村宁次给了你多少好处,你把他放走了”?

    “我根本不认识谁是冈村宁次”。

    “那你为什么把他放走了”?

    “只有七八个人没有接受检查,是司令的两个副官,带他们出去的”。

    “胡说,我哪来的副官?”

    “就是安徽唱戏的那两个小侉子”。

    这下全明白了,玉兰、玉荣负责看押冈村智美,让人家给策反了。这些天一直没看到她俩,以为牺牲了。原来跟冈村宁次跑城里去了。

    投降的那天晚上,她俩从软梯下了城墙,战士们都认识她俩是司令眼里的红人。她俩带队,谁也不好意思过多的盘问。

    铁观音知道事情的真相后,连着抽自己来了两个大耳光。给那个连长松了绑,道了歉,然后派宋春茂把他送回去,而且还要给连长官升一级。

    铁观音脸色铁青,双颊肿起多高,两眼通红,声音气的都变了调儿:“两个白眼狼,我非扒了她们的皮不可”。

    看到女司令气的浑身打颤,大家也不知该不该劝她。马钰说话了:“司令,也不必为奸细的事动怒,我还有件事想跟大家商量一下”。

    “我没事,你说吧”。铁观音喝了口茶,平复了一下心情,再说话就没那么激动了。

    “我想岗村宁次答应司令的条件如此爽快,是不是这些日本俘虏里,还有什么别的大人物?”

    蔫诸葛也有同感。

    这事说好办也不好办,两千多鬼子中要找一个人,不次于大海捞针。铁观音以为把这人找出来也没什么用。答应冈村宁次放人,条件也谈好了,现在再起争端太麻烦。

    马钰说了一句话,:“用这个人换那两个内奸”。

    铁观音立刻同意了马钰的意见。

    慈国学堂的操场上挤满了人,缴了枪的汉奸们立在淤泥中,已经有多半天了。这肚子说来也怪,喝了几口干净热水,也可能还有心理作用,因为害怕,折腾了两天的肠胃终于安静下来。

    现在他们像待宰的羊群,满脸都是可怜和绝望。久闻铁观音手狠心辣,现在落到她手中,真是凶多吉少。

    蔫诸葛向他们宣布道:“你们自甘堕落,为虎作伥,残害百姓,按罪当杀,百死莫赎。但铁司令悲天悯人,有好生之德,留你们其中一千人活命,抽签定生死。”

    汉奸中响起一种不安的骚动。

    围墙上的机枪手向屋檐打了一梭子子弹,瓦片乱飞。几个倒霉蛋儿被砸的头破血流,汉奸们安静下来。

    蔫诸葛把几个流血的汉奸从人群中招呼出来,道:“你们不用参与抽签,老天爷让你们鸿运当头,命不当绝。”

    几个人刚还暗叹,倒霉的家伙立刻精神百倍,齐声称赞军师处事公正。其余的汉奸一边暗骂这几个人无耻,一边暗恨自己为什么要躲开那些碎砖烂瓦片儿。

    抽签很快结束了,所有的人都面色沉重,得以活命的一千人,即使心里乐开花,脸上也不敢显露一丝快乐。剩下的三四千人,现在都成了亡命之徒。

    有枪的队伍没胆量对付,但打这些死里逃生的幸运儿,还是很有把握的。

    蔫诸葛命人把这些幸运者带下去,每人发一把铁锨,在盐碱地中挖四五百米见方的大坑。这些鬼子大病初愈,身子虚得很,干挖坑这种体力活效率低的不能再低。

    蔫诸葛又对剩下的汉奸们道:“你们也不必太害怕,刚才司令传话来,让我再饶你们一次。前提条件是说出和你们天天在一起鬼子们的姓名,一人说一个。如核实你们没有说瞎话,也可活命”。

    众汉奸齐念阿弥陀佛。蔫诸葛接着问,:“你们当中有谁识字?”

    蔫诸葛选出一百二十人,道:“秀才当兵打仗稀松.给你们个记账的买卖,死罪也免了”

    汉奸们排成多少条纵队,登记上汉奸每个人的名字,然后注明他所认识的鬼子兵的姓名。

    本来这些鬼子挺有血性的,死守不降,可架不住他们司令有亲笔信在此,只得乖乖举着手,走进操场。惹来了汉奸们笑声一片。

    那些负责记账的汉奸高声喝道:“点名了,无论中国人还是日本人,点到名字的务必答一声到,然后就有活命的机会”。

    一百多汉奸的点名声此起彼伏,最后只剩下不到一千汉奸和二百鬼子无有着落。汉奸文书们把一沓沓资料呈到蔫诸葛面前,他连正眼都没看一眼,直接抛到一旁,吩咐自己的手下人:“这两千多汉奸也让他们挖坑去,这二百多鬼子,我要亲自审问”。

    蔫诸葛的鉴别法十分有效,马钰观察时间不长就告诉军师,这些差不多都是军官。但她认为,这些人皆不是冈村宁次找寻的目标。真正的目标是他。说着一指墙角儿的一个日本兵:“我在侯府见过他一次,他就是冈村宁次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