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皇后暴亡的消息传到宫外,朝野俱惊,根本没一个人相信柳皇后是突发心疾暴亡的,虽然柳皇后早已是风烛残年,随时都有可能死去。大家一致认为是太子为了讨好世家而弑母。一时间太子被推上了风口浪尖,原本还算说的过去的名声彻底被毁的干干净净。

    太子心里的憋屈自不必提,这种事情凭他怎么解释都解释不清,何况他自己身上本也不干净,他虽不曾弑母,却真真实实的弑弟了。十七皇子被毒死之前的悲愤之状反复在太子眼前出现,让太子寝食难安,夜夜不得安枕。

    不过两三日的时间,太子熬的整个人都瘦脱了形,看上去好不骇人。偏偏他父皇在砸死他母后之后,再次倒在床上“一病不起”,完全不能理政,一应政务还得交给他这个倒霉的儿子。太子真是欲哭无泪,恨不得自己也一病不起,偏偏他虽然熬的瘦脱了相,可身子骨却比从前还康健不少,太子便是想装病都做不到,只能打精神处理政务。

    到了此时,太子总算是想明白了,他的父皇哪里是真的一病不起,他分明就是装病躲麻烦,甚至前番的昏迷不醒,怕也是装出来的,要不然怎能一听了他的话,便腾的跳坐起来,哪里还有一点儿病人的虚弱模样。

    太子真没猜错,早在周献宗昏倒后的第三天,他就已经彻底清醒过来了,又精心养了几日,连说话都和从前差不多利索了,可见得这些年来人参灵芝什么的,并不是白吃的,周献宗身体底子还真是很不错,这么多年来流连于各色美人之间,都没将他的身子彻底掏空。

    周献宗之所以装病,完全因为当时宇文世家与司马世家还不曾松口,拒不出售军械与军马,既没有能力控制世家解决危机,又不愿意低头认怂,所以周献宗只能借机装病,将烂摊子丢给太子处理。等太子处理好了,周献宗就可以能适时醒来,继续做他的太平皇帝。

    周献宗想的很好,可他万万没想太子暴出皇后有不伦之情,让他怒火攻心,连病都忘记装了,才在太子面前露出破绽。周献宗干脆不要脸到底了,因为不想面对砸死发妻之后的诸般麻烦,他索性接着装病,等太子处理完柳氏的后事,他再寻个合适的时机“清醒”过来,这样便能继续做他的太平皇帝了。

    柳皇后死的并不光彩,再加上今年柔然军连番进犯,从元日至今四五个月里,大周军与柔然军之间发生了三次大战,小战十数次,国库几乎告罄,内府的存银也不足二十万两,在这种情况下,柳皇后的葬礼只能一切从俭再从俭,寒酸的竟连普通世家夫人的葬礼都比不上,让天下人狠狠看了一回笑话。连外在的面子都不能够维持,周氏显然已经现了败相,离亡国之日怕是不远了。

    与周氏的衰败相比,以宇文司马两世家为首的诸多世家,就显得蒸蒸日上了。虽然宇文世家与司马世家很低调的暗暗兴建粮仓,悄悄采买良田开垦荒地,默默的发展部曲,可是其他世家也不是瞎子聋子,也都悄悄的发展自家实力,以备将来之变。

    宇文信一家在合水坞一住便是四个多月,在这四个月的时间里,宇文世家的部曲由原本的一万户发展到了一万五千户,所拥有的土地也增加了近千顷之多,综合实力一举超过司马世家,成为诸世家之首,只不过宇文世家极为低调,除了特别留意宇文世家的司马昶之外,竟没有任何外人得知这一事实。

    “阿昶,方才何管事来报,近来田地的价格涨的好生厉害,一顷上等好田三百贯都拿不下来。他们奔波了几个月,只买到了三百多顷良田。”司马昀面色凝重,对弟弟说道。

    司马昶浅浅笑了一下,说道:“阿兄,土地涨价说明其他世家也都在暗中使力,拢共就那么些良田,大家都争着买,不涨价才怪。其实也不必非在此时置办田产,毕竟咱们家的主要来源是马场,只拿住这一点,便可立于不败之地。阿兄不必太过忧心。”

    司马昀勉强笑了一下说道:“阿昶,你这话倒也在理,只是咱们想扩张府兵,这粮饷跟不上可不行,如今粮价也涨了不少,估计新粮下来后粮价也跌不了多少,如此一来,这军粮的开销便是个不小的负担。”

    “阿兄,咱们府里的府兵不少了,其实不用继续扩张,有道是兵贵精不贵多,与其养上数万冗兵,不如集中实力,养好现在的两万精兵。”司马昶无心争霸天下,自然对扩张府兵持反对意见。练好现有的两万府兵,已经能保证让司马世家立于不败之地了。

    “阿昶,话不可这样说,咱们不扩张,别的世家都在扩张,如此一来,还怎么能保证咱们第一世家的地位?何况阿爷还有遗愿,如今天下将现乱象,我们怎可不趁机而动?”司马昀皱眉说道。对于弟弟一改从前的上进,司马昀很头疼。

    “阿兄,弟弟真的无心帝业,求阿兄别逼我行么?”司马昶面色哀伤的恳求。于他而言,成就王图霸业,就是将他推上万劫不复的地狱之路。梦中种种尽数历历在目,司马昶宁死也不想再经历一回。

    “阿昶,你怎么这样说,不是阿兄逼你,你也曾遍读史书,该知道倘若我们不争天下,必将会被得天下之人所灭,难道你愿意看到咱们司马世家灭族么?”司马昀沉沉问道。

    司马昶神情惨淡,低声说道:“阿兄,你怎么不相信弟弟?弟弟早就对你说过,哪怕是不争天下,弟弟也会保住我们司马世家的基业。”

    “阿昶,不是阿兄不相信你,实在是人心……”司马昀急忙解释,只是话未说完,便被司马昶打断了。

    “阿兄,你大约还记得我的那个梦吧?事实上我们争到天下之后,享国不过二十载便被奸臣篡国,我们司马世家还是被灭了,既如此,这天下争来还有什么意思,倒不如退而守成,或许还能成就千年世家。”司马昶极为悲愤的说道。

    “阿昶,不可这样说,正是因为有那个梦,咱们便能提前知道谁忠谁奸,知道何时该行何事,如此一来,奸臣还怎么可能篡权夺国?”司马昀急切说道。

    司马昶摇了摇头,语气萧瑟的说道:“若真如阿兄所言,我那梦便不是真的,既不是真的,便没有了先知之利,又怎能知道后事如何?知道谁人忠谁人奸?阿兄,您别劝我了,我心意已决,只愿助阿兄守成,不愿再身入乱局,与群雄逐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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